第五章 一場功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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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偉精本就心裡有鬼，乍見那人殺來，下意識就是狠辣無比的反擊。只見他腳趾抓地，雙腿發力一蹬，雙手狀若牛角般趨前瘋頂，那架勢活像是瘋牛拱角。這一擊打得著實迅猛，而那人憤怒之下卻攻得毫無章法，一個閃眼，竟被牛偉精狠狠地轟中了胸膛，打得橫飛開去。
橫飛的身子眼看要撞到牆壁上了，那人彷彿嚇得一聲尖叫，猛地挫力暴發，忽見那橫飛在半空的身子陡然凝滯，然後落將下來，摔在地上。一聲悶哼，看來雖然強行止住了去勢，但轟擊而來的澎湃力量卻是在那人體內強然暴發了。
這突發的情況倒是大大出乎另兩人的意料之外，牛偉精固然對那人知根知底，知道對方的可怕，呂尚華亦是一呆，他自能感應出老妖人一身陰元力極其渾厚。
正當呂尚華百思不得其解時，卻聽見一聲悶哼傳來，悶哼雖輕，卻逃不過他的耳朵，頓時知道老妖人受了不輕的傷。這時，呂尚華終於發現了原委，頓時恍悟，原來這房間內布置著三陽鎖陰陣，一旦陰煞之氣靠近或過於龐大，便會促動禁制，霎時激發三陽之氣，這三陽之氣極其陽剛，乃是陰煞之氣的剋星。
那人悶哼很輕，但在牛偉精聽來卻格外清晰，耐住心下狂喜，大喝道：「老妖人，待本大爺把你打得魂飛魄散，也好回報你這些年來對我的厚賜！」口裡怒喝，臉上獰惡，手腳卻不慢，甫見那人受傷，身子已然彈射而去，一腳凌厲踢去，好似牛馬踢蹄。
「咦，彈蹄？原來是龜牛拳！」呂尚華一聲驚訝，接著又搖了搖頭：「打得倒是似模似樣，但還是沒有領會龜牛拳的精髓。」
龜牛拳相傳乃是佛門一代高僧姚世月所創，一動一靜，動如脫兔，靜如處子，義理倒是頗得太極拳的精要。動時行走「天田井巾公」五樁，攻擊好似瘋牛，有斬妖除魔的莫大威能；靜時繞著十二龜極圖，防守堪比烏龜，有穩如磐石的雷打不動。
這套拳法威力極大，但要學會容易，做到心領神會卻是極難，沒有理解陽動陰靜之理，是沒法做到的。像牛偉精這般的心性和修為，能把龜牛拳練得精熟已是大幸，要叫他打出其中的神髓還真是難為他了。不過，他畢竟乃是一頭牛妖，龜牛拳的「靜」字領會不得，但這個「動」字卻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只見牛偉精一拳一腳都打得威力無儔，彷彿瘋牛陣中的群牛狂奔，勢若山洪暴發，兇猛剛烈。那人先前怒火上沖，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竟撲身上去和牛偉精比較拳腳功夫的廝殺，一下子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這時倒是學乖了，見牛偉精攻來，忙不迭錯身閃躲，欲拉開一定距離施展法術。只是牛偉精和他朝夕相處了一百多年，對他可謂了解甚微，乍見他一直避戰，便立馬把他的打算猜了個通透，當即如影隨形，發狠追殺。
那人又驚又怒，一邊忙於纏戰，一邊挪動腳步，向著門口移去。「看來這老妖要逃了！我要不要出手攔他一下？」呂尚華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兩人的殺斗，發現了那老妖人的動機，心下不由一陣遲疑。
這時不待呂尚華多想，牛偉精卻是幫他做了決定，只見牛偉精忽的一個奔身，竟騰空躍到那人的身前，落下身形，伸手一攔。牛偉精的身後一米處就是那千年紫檀木門，只要伸腳一踹，這門便會「嘭」一聲關起來。
乍見牛偉精竟飛身攔住退路，那人的臉色頓時一沉，雙眼狠狠地盯著他陰晴不定道：「牛偉精，你真要如此決絕，不講一分情面？一旦撕破臉面，我數個呼吸功夫就可把你打得魂飛魄散，你信不信？」後面這話說得陰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慄。
呂尚華聽得一怔，他分明聽出那妖人的話里充滿著無比自信，自信中又有一絲神傷。但聽在牛偉精的耳中，卻像是聽著一個極大的笑話，只見他猛地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才看見那人神色冷冷，殺意森寒，冷盯著自己，這時才打住狂笑。
牛偉精道：「知道不，你說的話很沒威脅力！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就說話來嚇唬我！」他冷冷一笑，指著牆壁上的漫天符籙咒文，說道：「你是鬼魂，最具威脅的東西莫不過於剛陽之力，這三陽鎖陰陣乃是你當年所布置的，卻沒想到會有今天的作繭自縛吧？」
這時，那人的神色忽的淡然起來，淡淡道：「我親手所布置的東西，又豈能被你利用來殺我？要是被你得逞了，這說出去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最沒想到的是，你竟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虛套話，這些年來，誰是誰非，彼此心知肚明！」牛偉精一聲尖叫，譏諷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死太監，當年出賣了自己的主子魏忠賢，想得到朱由檢的賞析，卻不曾想到最後反倒成了他送出去平息眾怒的替罪羔羊！最人神共憤的是，死了也不讓人省心，還變成惡鬼禍害世間，作孽也就罷了，還想通過我采陽補陰，成就那狗屁仙道！我呸，就你這個衰樣，還想成就鬼仙，重鑄肉身？你簡直就是妄想，註定永生永世都是太監……」
「你給我閉嘴！」那人突然暴喝一聲，打斷了牛偉精的噴糞，雙眼凶光大漲，渾身戾氣飛猛飆升。「他們都該死！你也該死！」
言罷，猛見那人的氣勢陡然高漲，濃密烏黑的陰煞之氣散布在周身，宛若決堤的洪流巨獸，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威壓轟然散發出來。首當其發的牛偉精被這股威壓一逼，「噔噔噔」連退三步，那烏黑的陰煞之氣方靠近牛偉精的身上，卻見他的身上驀地爆發出一陣清光，清光輕柔卻把迫近身前的陰煞之氣盡皆銷溶煉化。
呂尚華這時倒是看出了，這牛偉精一絲不掛，**身上唯有脖頸上尚掛著一塊玉佩，色澤古香，那清光便是玉佩散發出來的。好一件法寶！呂尚華看得一陣眼熱，而那人更是怔了一下，道：「想不到你的主人只不過是一個放牛娃，卻能有此等寶貝，當年讓你撿了一個便宜，真是失策了！」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清光一閃，牛偉精立馬回過神來，口裡說著話，左腳卻是往後一踢，恰好那千年紫檀木房門踢得關了起來。房門一關，三陽鎖陰陣立即形成，絲絲縷縷金光從那符籙咒文散射出來，充盈著整個房間。
「哈哈！這大陣的啟動之法，你根本就不會，憑這還想困住我？」那人一揮手，烏黑瀰漫，立見照在身上的金光頓被雄厚的陰煞之氣格擋在身外，侵入不了絲毫。
牛偉精臉色沉靜，雙手掐訣，不停變幻著手勢，嘴裡念念有詞，說著咒語，須臾間，只見符籙轉動，金光大盛，三陽之氣霎時活躍起來，就好像那人成了磁石一般，吸引著一眾三陽之氣飛蛾撲火。
那人有些凝重了，身上的陰煞之氣愈發強盛，卻仍是把那金光阻絕在身外，絲毫近不了身側。乍見此景，牛偉精卻是有些變色了，臉色也焦急起來，不復鎮定。便在這時，那人動了，速度很快，快得不可思議，剎那間轟出去數十上百拳，把牛偉精轟得幾乎不成人形，他的殘影卻還沒有消失。
震驚！絕對的震驚！顯然這老妖人先前一直沒有動真格，雖然也有三陽鎖陰陣的壓製作用，更大的部分恐怕還是念著往日情分，不願打殺了牛偉精，只想把他擒住繼續當自己的禁臠。這世上男子雖然無數，丹藥找一個天賦異稟的道侶合藉雙修卻還是千難萬難，數百年也未必有一個。
不過，牛偉精現在卻遲早是死人一個，因為他說的話觸動了老妖人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