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直到肺部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他才鬆開她的嘴唇,一點一點地將沾在她唇上的唾液給舔去,抵在那紅腫的唇上,他嘆了口氣:「我會儘快結束戰爭的,等我。」
認輸了,徹底地認輸了,再氣再惱,還是放不下這個將他的心都揉碎的人兒。明明已經跨上馬背了,可就是不能揚鞭催馬,惱了半天,還是禁不住內心的掙紮下而折返回來。
幸好、幸好他此次的敵人不是她,不然不用打就已經知道結果了,也幸好老天爺就只派了一個顧遙夜下來整他。
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下了好大決心般,放下她來,舉步準備出去,時間已經很晚,行程也不能再拖了,元中飛早就已經在等著他。
「你要保重。」望著他高大的身影,話還是說出口來。
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生怕自己回頭看了她的小臉,就會控制不住想要留下來,不去令陽城,淺淺地點了點頭,就大步地往外走去。
她倚在門邊,望著他強健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月洞門前,心裡充滿著酸楚的感覺。
腹部,突然傳來的強烈感覺讓她驚得連忙撫住,這是懷孕以來第一次強烈感覺寶寶的存在,在他父親走了之後,他們的孩子彷彿也感應到那種離別,在她肚裡以強烈的方式來表達出來。
「寶寶,是你爹,你爹剛剛抱過你哦。」這是他的寶寶,也是她的寶寶,那麼對他,她究竟是該愛還是恨呢?
該說愛情的力量太過偉大,還是該說呼可多氣數已盡,等不到冰雪完全融化就已經敗局已定?
最初預計會打上整年的戰爭,在二月十五這晚,有了定局。
龍庭澹率精兵與冰天雪地中打開令陽城門,直攻駐紮在三十裡外的呼可多軍隊。同時派出一組分隊,潛入北越軍中放火燒掉他們的補給,熊熊烈火中,兩軍交戰,光是氣勢呼可多就明顯差了一大截;再加上,打到中途,忽然從後方殺出幾千人馬來,呈前後包抄之勢。
到十六日清晨,勝負已分,呼可多戰死,北越軍大部分繳械投誠,這場打了近五個月的戰爭,終於結束了。
「卓北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衝動?」紫旭國主帥帳營中,龍庭澹坐在主位上,對站在一旁的愛將厲聲訓斥道。
「反正打贏了,那些個雜七雜八的細節就不要追問了。」長得魁梧高大,濃眉大眼的卓北陽滿不在乎地回嘴道。反正通過這段日子與龍庭澹同生共死,他們之間的脾氣已經太熟悉了,而且他卓北陽天生性格直率,不管那些身份地位狗屁拉雜的瑣事。
這也是龍庭澹欣賞他的原因,畢竟長這麼大,能夠不管他的身份,只認對錯與他爭辯到底的人,到如今只出了卓北陽一個,就算再生氣也有限了。
「我昨天明明說過,從后包抄實在太過危險,畢竟北越國有六萬大軍,而且天氣狀況不佳,不利突襲,你為什麼就是不聽,帶著人馬繞遠路,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輸一場站,不要緊,反正到最後他們一定會贏,但如果卓北陽有什麼事,他豈不是少了一個可以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就說你說話太文人聽得我好肉麻。」說半天話,口渴得要命,他拿起龍庭澹桌前的茶杯,灌下去,一抹嘴,「反正我覺得從後面包抄可以贏得更快,你不是一直很想早點打完回家抱老婆嗎?我也想啊。」
「你娶妻了?」這倒是奇聞,卓北陽這種大男人中的男人,竟然會這麼早就成親?他記得卓北陽好像也不過二十二歲吧?
「早娶了。」幸好在參軍之前已經娶了,想起洞房花燭夜,至今仍讓他回味無窮。
「從未聽你提過。」願意嫁給卓北陽的女人,倒真的勾起他的好奇心了,會不會如同卓北陽一樣,也是粗魯至極。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說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把老婆掛在嘴邊。」他邪惡地一笑,「而且我老婆又聽話又乖巧,不像你家裡那個那般難搞。」這個能文能武的龍庭澹,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樣,誰想到卻被老婆給吃得死死的,要不是元中飛告訴他,他還不知道。
「是嗎?」龍庭澹淡淡一笑,撫著自己拇指上的扳指。
「當然。」豪氣地承認,「不是我要說你,將軍,女人就該聽男人的話,指東讓她不敢往西走,你這樣不行。」
「我記得,軍法上有載,如果不聽主帥命令私自行動的,論罪可斬。」輕掃一眼那個有點僵住的男子漢,「不過你昨晚好歹也算立下大功,我就格外開恩,罪不及眾士兵,只輕罰帶頭者好了。」
「喂,搞什麼……」
「從現在開始,卓北陽降為參將,軍餉減半。」站起身來,嚴肅地望著那個不滿的男人,「另外,重建令陽城的任務就由你親自來完成,一磚一土都要親歷親為,為了不讓你覺得我偏心,昨天與你一起帶兵的元中飛就過去陪你好了,你們順便還可以說說八卦解解悶。」
「怎麼這樣?」擺明不爽他說話說嘛。
「即日執行。」
「啊?」
「你還有何話要說?」逼近那張陽剛太過的粗獷臉孔。
「該死的!沒有了。」龍庭澹說得有理有據的,讓他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來。而且,說實話他卓北陽就是大字不識一個,根本就不知道軍法寫什麼。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到。」更進一步逼近他,望入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之中。
「知道了。」這個男人真不愧是天生的皇族,光是那種不怒而威的氣質,就夠驚人的,張這麼大,唯一服的人,恐怕就是龍庭澹一個了。「我修城門去了,可以了吧?」
轉身大步走出帳營,一邊走還一邊咕噥著:「不就是說了句他老婆很兇嗎?需要這麼整人嗎?真是個可怕的傢伙。」
望著那個渾身怒氣的男人,龍庭澹不由地低低笑了開來。
卓北陽本來是這次戰爭徵召入伍的,在戰場上表現異常優秀,最擅長打突擊戰,在戰鬥中膽大心細,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成果。他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軍事人才,這次戰役讓龍庭澹充分地認識到這一點,卓北陽是那種天生喜歡戰鬥的人,每次在戰場上就特別地意氣飛揚,缺點就是性子太急,脾氣太火爆外加不識字,不然他的成就也不會僅僅當個參將。
雖然不識字,不過有的東西是天生的,他沒有讀過孫子兵法,也不知道什麼三十六計,但他行軍作戰有他自己的一套,用兵如神,能力卓絕。
所以他破格將卓北陽由一名士兵提拔到總將,有他協助如虎添翼,讓這場戰早點結束掉,將來再好好地訓練一番,相信卓北陽的成就不可限量,紫旭國能有這樣的將帥之才,實在是一樁幸事。
真希望能快點將邊疆的事情解決,這樣他就可以早日回京,也可以早點見到她了,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真是相思如海……
不知道她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好好進補,是不是還是不想要他們的寶寶?雖然特地留了關千里在京城保護她,每隔一段日子就會遞來她的消息,但是不夠,怎麼都不夠。
他想要能夠抱著她、親著她,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這才能安下心來,原來真正地愛著一個女人,是這樣強烈與心焦,而他,卻已經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戰爭雖然結束,但收尾的工作卻一點都不輕鬆。花了整整四個月,才將北部的叛逆勢力全數殲滅,也將這次逆反的重要人物四王爺龍庭江賜死,和平與安靜又重新回到了北方的人民手中。
在顧遙夜懷孕九個月的時候,龍庭澹率領軍隊回到了京城。
望著那個肚子大得可怕的女人,當時他的心都驚到了,是不是所有的女人懷孕都這樣辛苦?
當晚摟她在懷裡,輕輕地撫著他們的寶寶與她,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幸福,他的妻、他的子,如今都躺在他懷裡,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就在他回京的第二天,皇宮設晚宴為輔政王爺洗塵兼慶功,也是為了慰勞輔政王行軍的辛勞。
這次,聖上特別下旨,宣輔政王妃一同進宮。
「我也要進宮?」聽到青衣說完這個消息后,顧遙夜有些驚訝地放下手中的梳子。
「是。」為主子端過剛剛熬好的燕窩粥,「剛剛宮裡的小順子公公過來傳了聖上的口諭,王妃還沒醒,所以不知道,王爺說要問過王妃的意思才決定。」
「他呢?」一大早起身就已經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讓她心裡有些悶悶地,剛剛回京,就這樣的忙。
「小順子說宮裡有事等著王爺去處理,急催著走了。」拿過王妃剛放下的梳子,為她細細地梳理一頭又直又滑的黑髮,「王妃今晚要去赴宴嗎?奴婢好為王妃準備衣裳。」雖然不過上午時分,可是進宮赴宴不是小事,還是要提前準備比較妥當。
「不去了。」撫了撫睡得有些酸麻的腰,慢慢起身,隆起的肚子讓她行動較為遲緩,挺著這麼大的肚子,還要到宮裡,光想想就覺得可怕,她可消受不起。
綠羅連忙過來扶著主子走到桌旁,並為她盛好粥,就著漬得剛剛好的脆瓜,顧遙夜好胃口地吃了兩碗。
「王妃今天的胃口真的很好。」青衣笑著倒杯參茶給主子。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好餓好想吃東西。
「是不是王爺回來了,所以王妃的心情也好了,胃口也跟著變好。」綠羅口無遮攔地說道。
「綠羅。」青衣連忙低斥自己那個失了分寸的妹妹,就算王妃是個好說話的人,也不該這樣去取笑主子的。
顧遙夜捧著暖暖的茶杯,低頭喝著,並沒有出聲。可是她的耳際卻覺得好熱好熱,忽然覺得好尷尬。
幸好,徐總管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室的尷尬氣氛。
「稟王妃,歡欣郡主求見。」
「歡欣郡主?」抬起微微發熱的臉蛋,疑惑地問道。
「是寶成王府的歡欣郡主。」青衣低聲解釋道:「聽說郡主跟著寶成王爺去了外地,近期內才回京的。」以前郡主經常上他們輔政王府來玩,與王爺的關係非常親密,曾一度,他們這些下人都以為歡欣郡主會成為他們的未來王妃呢,結果王爺娶了平民女子,而歡欣郡主也在半年多前出閣了。
「她來做什麼?」她與那個歡欣郡主素未平生,怎麼可能是來見她的,「你沒有跟她說,王爺進宮去了嗎?」
「我來,當然不是找庭澹哥的。」一名長得嬌俏可人的女子從大門前走了進來,一臉的青春嬌媚。
「歡欣郡主,你怎麼就這樣進來了?」徐總管急得直跺腳,他之前不是跟她說好了,讓他先進來通報一聲嗎?
「什麼時候我來你們扶正王府,也需要先通報一聲?」陸歡欣瞪了徐總管一眼,漂亮的大眼再度回到顧遙夜身上,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眼裡充滿著興味。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顧遙夜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水眸定定地凝著她,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