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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熬上了高中。讀高中的報名費是十三元。果不其然,姐夫哥主動地將報名費送到了向文的手中。姐夫哥很勤快。他每天除了忙農活兒,還抽空馱著魚網到處捕捉小魚小蝦,也能揀幾個小錢,加之父親在小隊當隊長,他家的生活條件確實要好於一般的家庭。姐夫哥也很有善心。當他聽向芬說向文馬上就要報名讀高中的事後,便滿口答應幫忙解決,並說幫這點小忙算不了什麼,是應該幫的。
向文拿到報名費后,打心底感謝姐姐和姐夫哥。
讀高中要到離家約二十里路的白雲中學去讀。白雲中學是向文所在的白雲公社唯一辦有高中班的學校。讀高中可不像讀初中,學校的紀律更嚴明了。無論酷暑嚴寒,遲到早退、亂說亂動,都要被罰站,罰跑圈。向文知道,這些不成文的規定,完全是那個一臉兇相的許校長一人定下的。這個許校長並沒有承擔教學任務,成天在學校院內到處晃悠,專門瞄學生的茬子。特別是到了晚上,只要見到哪個寢室沒有按時熄燈睡覺,或有學生在熄燈睡覺后還在說話,他就把整個寢室的學生吼起來,然後像趕旱鴨子一樣,將一群學生趕到操場上罰跑圈,直到學生們累得東倒西歪才罷休。向文儘管嚴格遵守這些不成文的規定,但偶爾也難免受到牽連。有一次,因為晚上被罰跑圈,居然不小心把一隻腳扭傷了,害得他整整一個月沒有回家。
由於白雲中學離家太遠,向文只能在學校住讀。有的同學是騎自行車,當玩兒似的上學。向文家裡窮,連飯都吃不飽,還哪有錢買自行車啊!於是,他只能等到每個星期天放假才回家一次,而且每次都是步行。每次回家后,他就帶上媽媽和姐姐為他專門準備的一個星期的生活必需品:六斤大米、兩罐頭瓶鹹菜和三至五角錢。
在學校食堂蒸飯,取飯盒時每個飯盒要交兩分錢。為了節約伙食費,向文就與向俊共一個飯盒蒸飯,這樣每餐可以節約一分錢。一個星期要上六天的課,向文帶的米每天只能吃一斤,因此他每餐出的米要比向俊少一些,吃飯時他自覺地在飯盒中間劃一條線,把自己這邊的飯少分一點。有一次,不知是向俊把飯盒裡的水加少了,還是蒸飯時飯盒裡的水被人弄灑了,蒸熟的飯如同涼乾的糍粑,向文不小心把祖傳的一隻小銅飯勺撬斷了,他心疼得大聲叫屈,後悔不已。
在學校住宿,特別是冬天難熬。全家五口人,只有三床破被絮,向文帶走一床后,家裡只剩下兩床。白雲中學除了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寢室里有學校備好的雙層木架子床,其他年級的學生都是自帶床鋪。為此,向文將家裡唯一的一張舊竹床帶到了學校。由於被絮太輕,在寒冷的冬夜,凍得直打哆嗦,根本睡不著覺,長期只有身體向下的一面稍有點溫熱。向文習慣向右側卧,以至落得整個左半身有「涼氣」的毛病,若遇天氣變化就很難受。儘管如此,他從不告訴媽媽和姐姐,為的是不讓她們擔憂。
向文在忍飢挨凍中求學。白雲中學高中一年級也是辦了四個班,同樣是按成績編的班,每個班上的學生大概六十名左右。向文和向俊、范華和賀健偉,憑藉入學考試時的良好成績,再一次編進了尖子班高一(1)班,從肖石沖中學過來的同班同學分別編進了(2)(3)(4)班。
這個時候,大別山一帶的農村中學已恢復了高考制度。為了提高高考升學率,學校抓高中兩個年級特別是抓高中二年級的教學質量相當用力,加之學校約束學生不成文的規定太多,導致不少高中生苦不堪言。與向文鄰桌的女同學趙香,僅僅讀了半學期,就偷偷地退學跑回家了,向文居然替她婉惜不已。畢竟是尖子班的學生,怎麼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了學業呢?
向文可從來沒有想到過退卻,反而因此更用功讀書了。要知道,他的思想壓力比其他同學更大。向文心裡很清楚,自己家裡這麼窮,又沒有任何後台,必須百倍努力考上大學,考不上大學就意味著要回家務農,回家務農就要繼續餓肚子。自己餓肚子,談何報答親人?向文深知,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