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空符
「以雷御雷！」
子梧先生終於看明白了陸離的手段，兩道垂下的白眉微微跳動：自己身為林民子裔，天生具有操縱風雷的能力，但不可能做到剛剛上手就加以應用。從感應到控制，即便是林民也得花個三五十年。
而陸離竟然在短短瞬息之間，已經找到了駕馭之法！
陸離不顧身上的焦煙和傷痛，發足狂奔。他能感應到七魄的力量在這全力一擊中削弱到了最低點，此消彼長，自己識神的力量就得到了增長，正是突襲的好機會。
果不其然，七魄在聚力一擊之後，後勁匱乏，再看識神衝來，只擺出了個招架防禦的姿勢，便被陸離從空隙之中鑽了過去，順便還以猴形體術摘了非毒的「桃子」。
非毒應招倒地，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起來，終於化作光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對於常人而言便是滅了一魄，等閑不會再生，但對於陸離而言只是暫時的空隙。因為厲山的關係，七魄聚在炎帝聖洞之前，除非同時間全部遭滅，否則必然會在短時間內重生。
這個短時間，也只夠陸離衝進洞穴之中。
據傳，炎帝就是誕生在這個洞里，他誕生時發出的啼哭聲蘊藏了先天至道，被刻錄在洞壁之上。
此時洞中只有一個光球，映出四周凹凸不平的岩壁。
在光球中間，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身上卻纏繞著類似藤蔓的東西。
那個人影便是陸離的師父，而形似藤蔓的枷鎖，便是陸離的三魂。
「徒兒拜見師父。」陸離跪在地上，心情再次凝重起來。
「你這猴兒，本性不改。」師父笑罵一聲：「來，傳完此術為師正好要休息些時候。你在外面要掌握時機，順勢而為。」
「是，師父。」陸離連忙承諾。
光球猛然漲大了一倍有餘，幾乎將陸離也吞入其中。
強光從四面八方朝陸離凝聚過來，最終在陸離的左肩形成了一道光束。這光束隨著老恩師的神念轉動，如同灼熱的熱氣噴過冰面，竟然在陸離的肩窩上留下了一個花紋繁複的天書烙印。
「這是為師新近領悟的空符之術。」老恩師留下了烙印之後，解釋道：「有此空符在身，隨心念催動，可免去心咒，直接以聲咒發出。」
「師父，那這咒是……」
「定。」老恩師道：「就這一個字。不過對方若是念力高於你太多，多半定不住，所以要你勤加修鍊。」
「多謝師父。」陸離興奮地摸了摸肩窩上的空符：「生死搏殺之際，有個絲毫滯礙都是天大的助力了。」
「恐怕這次的天地大劫就應在那天妖星上。」老恩師緩緩道。
陸離凝重起來。
第一次天地大劫是諸神之戰。
那一戰打得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整個人間都差點被洪水淹沒。先天諸神也因為內戰而隕落許多，幾乎難以影響人間。軒轅黃帝乘勢而起，藉助古仙和神人的力量滅了蚩尤，開始了人族的時代。
不過人族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失去了騰雲駕霧、長生久視的能力，再也不能媲美上古諸族。
第二次天地大劫導致了人神之戰。那一戰中人族、太古諸族與仙人們各自支持一部分先天諸神，征伐不休。
此戰之後，商族取代了夏后氏，成為天下共主。先天諸神徹底淡出了人間，退歸神界。而太古諸族也大多覆滅，只留下了少許遺民。古仙成為人世間最強的力量，也成了人族的導師，指引脆弱的人族前行。
第三次天地大劫便應在了這些上古仙人身上。
此戰中以周室伐商為契機，古仙交戰，死傷慘重。最終人間換了天地，倖存的古仙卻多隱居山野，不再問紅塵世事。
如果再發生一次天地大劫，又應在天妖星入犯，那多半就是人族與妖獸之間的大戰了。
這些上古妖獸當年可是被神族消滅的，即便仙人也未必有把握戰勝它們之中的強者。如今的人族嘛……不問可知。
陸離並沒有預見到天地大劫，但聽師父這麼一說，自然不會有絲毫質疑。他不敢在這間布滿天地玄妙的石洞內久留，道別師尊之後便的施法離開了識海，回到了身體之中。
陸離的肉身仍舊保留著之前的姿勢，就好像不曾離開過一般。
不過他身上揮發出的風雷之氣，卻確鑿無疑地證明剛才的確發生了一些事。
陸離解開衣襟，伸手摸了摸肩窩，那裡皮膚光滑，好像根本沒有空符一般。他將目光在室內一掃，借著月光很輕易地發現了一隻藏在角落陰影中的老鼠。
一根從蒲席上揪下來的乾草刺破空氣，飛向了那隻倒霉的老鼠。
老鼠生性機敏，頓時感應到了這濃濃的惡意，正要扭頭逃回鼠穴，卻發現身後一震，險些傷了自己的尾巴。於是它撒開四爪，貼著牆根飛速朝前奔走。
陸離心念一動，左肩猛地一熱，正是那個空符有所感應。
「定！」
隨著他右手劍指刺出，口出聲咒，「定」字未落，那老鼠猛地一顫，就好像墜入了粘稠的漿糊之中，身軀四肢沒有一處不受到強力的鉗制，絲毫動彈不得。
老鼠的心念之力自然不能跟陸離相比，要想掙脫這定身咒實在比登天還難。而陸離只有定字咒，卻沒有解法，即便散去了心念，老鼠也仍舊被死死定著。而這定身咒面對弱小的受咒者，非但能定住四肢軀幹，一樣能夠定住周身百骸，甚至是呼吸心跳，血液流動。
不過幾次呼吸的功夫，老鼠已經昏闕過去，最終窒息而死。
陸離撿起老鼠的屍體走到梧桐樹下，挖了個坑加以掩埋，對恩師所傳的法術心生敬畏。
他仰頭望向璀璨星空，熟悉的星辰瀚海之中果然有一顆拖著紅色尾巴的怪異之星肆無忌憚地一日日明亮起來。
這星便是天妖。
應該過不了多久，它就能被凡人所見了吧。
「對了，這事得報告國君呀。」陸離突然想起了自己靈台令的身份。
非但要報告蔡國的國君，還得通報諸侯列國的國君，舉天下之力來對抗這天妖帶來的血光之災。
天地無親，可從來不會存有半分慈憫。
是人族繼續享有這片土地，還是淪為上古妖獸們的食物，就看孰強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