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請駕驅邪
時間此刻已經過了七、八點鐘,大道上不時可以看見光柱縱橫,車來車往。
剛一狂奔上大路,少年便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竟冒險幾步跨到道路中間,朝一輛亮著前燈駛來的休旅車瘋狂的揮動著雙手,將其硬生生的攔了下來,卻不知道其實早在他心生恐懼之時,背後的可怖黑影便已經自覺自動的躥回了礦洞之中。
「x哩娘,瞎子看不到車呀,找死也別拖著別人…」駕車的是個年紀同樣十八、九歲的輕年,穿著件花俏的薄夾克,急剎后氣惱的推開車門,罵罵咧咧的跳下車來,但借著車燈看清攔車少年狼狽不堪的樣子卻一下住口,愣了一下說道:「你,你怎麼了?
遇到搶劫犯了嗎,需不需要幫忙報警?」
「沒事,謝謝,能不能幫忙捎我去圓北,我可以付車錢,拜託一定幫幫忙…」少年連連擺手,摸出錢夾抽出兩張千元大鈔硬塞進了開車青年的手中,哀求道。
不過幾十公里的路程,又是同一目的地,等於是白賺兩千塊的新圓幣,駕車輕年看了看手中的鈔票點了點頭,「上車吧,小心別弄髒座椅。」,隨後後退幾步,伸頭朝坐在副駕駛位上的一個穿著露臍背信,七分牛仔褲的年輕女孩說道:「晴晴,你去坐後座。」
「謝謝,謝謝…」少年見開車輕年同意載自己一程,頓時覺得心裡放鬆了大半,不住口的道著謝,等滿臉狐疑的女孩移到後座,馬上坐進了車裡,催促道:「開車,快開車吧…」
「急什麼。」坐回駕駛座的年輕人斜著腦袋看了看少年,嘴巴里嘟囔著,雙手啟動汽車,在大道上疾行起來。
開出了幾百米遠,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你到底是遇到什麼事了,怎麼會搞成這樣?」
「沒事、沒事…」少年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著,一邊搖頭晃腦的從不同角度望著汽車的三個後視鏡,見毫無異狀后不由自主的長長鬆了口氣,想了想,從衣兜里翻出錢夾打開,從夾層里取出了一張折著的黃表紙護身符來。
將護符打開,他狠狠心一口咬破了手指尖,用鮮血在黃表紙空無一物的背面畫了個歪七扭八的篆紋。
在一旁看到這古怪的一幕,駕車的輕年心裡一緊,暗怪自己不該貪錢,拉上了一個怪人,臉色一整,大聲嚷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可是有六個人,你別亂來…」
在他說話的同時,就見少年口中念念有詞的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黃表紙一晃,那符紙竟然莫名其妙的自己燃燒起來,化為了灰燼。
之後少年緩緩閉上眼睛,長吸一口氣,竟憑空將紙灰全都吸進了嘴巴,向下一咽,再睜眼時,神情已變得莊嚴凝重,氣質蒼古。
左顧右盼,他的目光劃過車廂里幾名衣著清涼的女孩時,突然不屑的文縐縐說道:「小小閨兒,衣冠晦穢,深夜與諸男子同游,真是寡廉鮮恥。」
雖然不能完全懂的少年話里的意思,但『寡廉鮮恥』這個詞卻並不難理解,聽到這話,女孩們的臉色自然都變得氣惱起來,但直面少年充滿威嚴的眼神時,卻沒有一個人能發出聲來。
而少年念叨了一句閑話后也不再作聲,仔仔細細打量了車廂片刻,搖了搖頭,撇著大嘴低語了一句,「卻也乾淨。」,再次閉上了眼睛。
當眼睛又睜開時,他的神情、氣質已經恢復了剛才平和又微微有些緊張的樣子。
感覺車廂里的氣氛十分古怪,人人都在看著自己,少年猶豫了一下,搔搔頭髮,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別害怕,我真的沒有惡意,只不過遇到了些『髒東西』,怕你們害怕所以不想說,現在已經沒事了。
對了,我剛才最後的時候,說什麼話了嗎?」
『髒東西』在圓台民間便是妖魔邪祟的代稱,聽到這句話,滿車的年輕男女都是愣住,只有一個穿著一身設計性感的運動夏裝,身材高挑,五官清麗的年輕女孩答道:「你最後說了一句『卻也乾淨』。」
「卻也乾淨嗎,那就是真的沒事了。」聽到這個回答,少年的心情終於完全放鬆下來,長舒了口氣,用一種劫後餘生的語氣說道。
他話音剛落,就聽那個運動裝女孩好奇的問道:「你是個法師嗎,會做法?」
少年勉強笑笑搖頭答道:「我不是法師,不過外公是廟祝的,所以懂一點起乩請駕的法子。」
他的語氣明顯不想多聊,可沒想到聽到這樣的回答,連運動裝女孩身旁做的一個穿著印著骷髏頭t恤、黑色短褲,一身肌肉的年輕男子也起了興趣,不知趣的連聲問道:「起乩請駕,那你是乩童了,剛才你是不是在『請駕』啊?
請的是那路神仙,能不能報張『明牌』來聽聽?」
所謂『報明牌』就是請神問卜預測彩券號碼,少年雖然出身宮廟世家,母親一繫纍世的廟祝乩童,但對這種撈偏財的法門卻是不信的。
道理很簡單,一張彩券大獎白痴得了都能獲利少則千萬,多了幾億,不奢靡浪費的話,平白就一生富貴無憂,那是得多大的福報才能獲得,神靈又不是凡人奴僕,怎麼可能輕許,所以冒冒失問這種事的人,多半是利欲熏心,腦筋不靈。
想到這裡,少年皺皺眉頭,搖搖頭道:「我家宮廟供的是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不報管報明牌的。」
『清福正神』源於華國最古老、著名的神話典籍《封神演義》,雖然早已式微,但正本溯源卻是華夏文明官方政權認可的神靈祖系,可惜在現代年輕人聽來,還不如都市恐怖傳說里的流水娘娘、崩石公之類的邪魔有名。
「供了三百多的神明連張『明牌』都不能報嗎,真是,真是…」黑短褲輕年撇撇嘴道,他語氣有些輕蔑,但因為很信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終究沒有太胡言亂語的不敬,不過對少年卻再也沒有了興趣。
而逃過一劫的少年早已是筋疲力盡,全身酸軟,自然更不會主動和人閑聊,有氣無力的應付著運動裝女孩好奇的詢問,挨了十幾分鐘,終於看到汽車駛離了荒涼的郊道,進入到繁華的市區之中。
『圓北』位於華國西南海域圓台島上,是處面積廣博的平原,自古便為華夏第一島嶼的首鎮。
上世紀初,革命黨人得外洋華裔遊子之助,在海外立黨,返回華夏拋頭顱灑熱血,以百折不撓的堅韌意志幾番起事,終於成功,推翻了統治華國數千年的封建統治,民主立國。
可惜當時華夏內憂外患,國力虛弱,再加上普羅大眾民智不啟,革命果實輕而易舉的便被舊朝官僚階級篡奪,竟差點又重返帝制。
之後雖然幾經努力,終於撥亂反正,但滅國危機卻也悄然而至,千百年來累世為華夏屬地番邦的島國日丸,借著維新變法崛起於東亞,在與歐羅巴大國德意志、義大利結盟,吞併了同為華國屬國的『韓朝』,實力大增后,對當日日益虛弱的『宗主』起了狼子之心。
先佔圓台,后據東北,最後竟堂而皇之的與盟國一起發動世界大戰,向華國腹地發動了進攻,意圖一舉吞併華夏。
當時華國政權為『人民黨』一家獨大,雖然官僚**,人生難安,卻也不是甘心亡國,任人奴役之輩,於是在國際上聯合與日、德、意等敵對的米、英、法、俄等國,幾經大戰,歷時八年,終於將強敵擊敗。
可世事難料,在與日丸交鋒中,一個根植於工農貧民的赤色政黨,卻已經崛起於華夏底層社會。
在人民黨收取勝利果實,得意洋洋的占回圓台、東北,並因地緣關係得以用戰勝國的身份暫時代管已經亡國六十餘年的『朝韓』,甚至將日丸四島中的橫濱奪取,更回古名琉球之際,赤色政權悄然誕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發展壯大,短短五年間竟將人民黨的統治一舉推翻。
潰敗之下,舊政權裹挾著數百萬軍隊,上千萬人民不斷退守,最後只剩下圓台島和代管的韓朝半島一隅之地時,赤色政權才終於在全盤考量之下停止了進攻,雙方陷入了相持階段。
這一僵持便是幾十年的歲月。
其時,韓朝半島被日丸奴役六十多年,徵發民役、兵役繁重之極,最後國內連十幾歲的男童都上了戰場,大戰結束時全國男丁數量已不過三、四百萬,還大多是老弱病殘。
這種情況下,跟隨華夏敗兵遷移的千萬庶民,自然而然的彌補了韓朝人口缺口,融合進了當地社會之中,最終竟無意間將『代管』變成了『吞併』。
而這種滅國方式毫無暴力色彩,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客觀上還避免了人道主義災難,再加上米、英、法等盟國因為思想意識的原因,想要挾制住華國赤色政權,竟默認了下來。
就這樣,華夏舊政權雖然失去了絕大部分國土,卻站穩了一島、一半島之地,鞏固統治后仍然號稱『中華民國』,重新劃分了行政區域,立海、陸兩都,陸地首都是韓朝國的舊都『漢城』,海都就是圓台島上的圓北市。
時至今日,中華民國雖然實際上早已只算是偏安一隅的地方政府,但轄區卻也有二十餘萬平方公里的面積,人口過億,經濟實力頗強,作為其兩都之一的『圓北』,繁榮自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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