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孩子是來討債的
「嘔——」隨著一聲嘔吐聲響起,一大攤黑水源源不斷地從王大嬸的嘴中噴出來,那氣味極度難聞,就彷彿是浸泡了幾十年的臭水溝一般,讓人噁心作嘔。
足足吐了有半個多小時,地面上黑水泛濫,陣陣惡臭撲面而來。
經此一吐,王大嬸的肚子癟了起碼有一半。
可能是剛才嘔吐的時候造成了胃部痙攣,王大嬸整個人在地上輕微地抽搐著,一絲絲鮮血從她的腹部流出,至於她的人,則是已經暈了過去。
我揭開她的衣服,發現肚子因為嘔吐產生的壓力而有了裂紋,鮮血從裡面流了出來,而且裡面的肉因為常年浸泡在黑水中,已經爛了。
不過好在還有呼吸。
「我這就送你去醫院。」我說道。
此刻的我有理由相信王大嬸肚子里的孩子不簡單啊,我用百解消災符是為了驅除她體內的邪氣,無疑這滿地的黑水就是罪魁禍首,如果我不把這些黑水弄出來,到最後王大嬸的情況只會更遭。
至於傳統的治病就不是我所拿手的了。
雖然丁家村非常平窮,整個村子也就村長家有私家車,不過要將王大嬸送去醫院還不簡單?
不一會兒,王二叔聽聞此事也趕了過來,我載著他們兩人,騎著一輛三輪自行車向醫院趕去。
距離丁家村最近的一家醫院在三十公里之外,但是考慮到王大嬸此刻的狀態,我不可能騎得太快,因為丁家村周圍的路都是泥土路,騎得太快會很顛簸,對王大嬸非常不利。
不過只要出了這幾公里的土路,就是水泥路了。
「守一,到底怎麼回事?」王二問道,語氣當中充斥著擔憂。
「大嬸懷孕三年,我懷疑是邪氣入體,所以為她進行了一翻驅邪……」當下,我把為王大嬸驅邪的過程說了出來。
王二雖然樸實,但卻不傻,早就懷疑自己媳婦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一般,如今經我一說,眼淚馬上就流了出來。
「會不會是三年前黃鼠狼的詛咒啊?」王二哭嚎道。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賣力向醫院趕去。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鎮上的國立醫院,醫生在看了王大嬸的狀況之後連連搖頭。
「她裡面的內臟都已經被水泡腫了,皮肉器官差不多已經失去應有的生機,怎麼救?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一位身穿白衣大褂的醫生也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可是病人還有呼吸啊?」我不甘心道,同時感覺有些愧疚。
如果我不喂王大嬸喝「百解消災符」,或許她還能夠再多活幾年呢。
「無能為力了。」醫生嘆息道,「要不拍一張片子,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還能不能救吧。」
「只能這樣了,唉。」王二叔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都怪我啊,打死了那隻黃鼠狼。」
我也很愧疚,拍了拍王二叔的肩膀以示安慰,心道:王大嬸肚子里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隨著片子出來之後,我得到的消息非常震驚。
肚子里沒有任何東西!
雖然王大嬸的肚子在吐過黑水之後癟了不少,但依舊比正常懷孕的人大了不少,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東西呢?
不得已之下,我開啟了慧眼。
我之所以不喜歡開慧眼,是因為開慧眼很累,要催動體內的陽氣往上流,繼而沖開慧眼。
這些雖然說起來簡單,其實卻很難,非常耗費精神力。
在慧眼之下,我見到王大嬸的肚子里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到有一絲一毫的陽氣。
如果說裡面真的有小孩,怎麼可能沒有陽氣呢?
難道是死了?可是死了的話,醫院不可能檢查不出來啊?
而且讓我驚訝的是,不光是她的肚子,她的整個人也沒有多少陽氣。
「準備後事吧。」醫生搖了搖頭。
隨著醫生的話落下,讓我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王大嬸竟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醒了過來。
「咦?我怎麼在醫院裡?」王大嬸揉了揉眼睛,彷彿還沒有明白此刻的狀況,之後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
「怪了,實在是奇怪!」那醫生緊皺著眉頭,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用手在王大嬸的脈門上把了把,「幾乎已經聽不到心跳,怎麼可能還活著?」
「你這庸醫,你咒我媳婦死呢是吧?春花,我們走。」王二叔不悅道。
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膝下無兒無女,一直跟王大嬸相依為命,自己的媳婦兒被別人這麼說,生氣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我卻隱隱的有些擔憂了起來。
醫生說的沒錯,王大嬸的心跳微弱,而在慧眼之下,她身上的陽氣也是極其微弱,照理來說,這種狀態已經無力回天了才對,可為什麼此刻卻依舊能說會道?
答案可能出在她的肚子里。
「王大嬸,讓我看看你的肚子。」我客氣道。
「守一,多虧了你,讓我把那些黑水吐了出來,現在感覺整個人都舒服多了。」說著,王大嬸將衣服下擺撩起,讓我意外的是,她肚子上的裂紋已經沒有了。
「怎麼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卻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將死之人,卻活得好好的,這其中必定有貓膩,不然就是違背了天道。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月之後,村民發現王大嬸在家中暴斃,而且死狀奇慘,整個人變成了人干一般,只剩下一張皮。
我猜測她肚子里的東西類似於鬼胎,直到吸干一個人最後一口氣,才會讓她真正死去,平常時候根本就感覺不出來。
這一天,整個丁家村最傷心的人莫過於王二叔,他膝下無子,而今老伴又死於非命,一夜之間滿頭白髮,整個人蒼老了十幾歲,兩眼無神。
對於這種離奇的事情,我卻無可奈何,因為根本就沒碰到過,連茅山典故也沒有記載。
所以我自己做了筆記,將這種從沒有見過的東西寫成日記,好留給後輩的道士們分享。
七天守靈結束,就在村民們要將王大嬸的遺體送去殯儀館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身穿白衣的王大嬸衣服鼓了鼓,而後竟是從裡面伸出來一隻枯瘦的胳膊,手掌上滿是淋漓的鮮血。
「什麼!」我震驚。
我也在此次的出殯儀式當中,丁家村裡面的人,凡是姓丁的都或多或少有親戚關係,只要有什麼事情,基本上都會動員全村的人。
王二叔雖然不姓丁,但是王大嬸是原封不動的丁家村人。
「老天不讓我王家絕後啊,哈哈哈哈……」王二叔開始嘶吼起來,就彷彿瘋了一般,跑上前去將王大嬸的衣服撕開。
只見王大嬸的肚子破裂開來一個大洞,裡面鮮血淋淋,一雙手伸了出來,而後是頭部,再是全身。
村民們看到這種恐怖的場景,紛紛跑了出去,有幾個甚至嚇癱在地。
這個孩子看起來不像剛剛出生,而是有五六歲的樣子,瘦得跟黃鼠狼一般,站在自己母親的肚子上,不哭也不鬧,而是一臉詭異地看著王二叔,陰森森地笑著。
「遭了,這孩子是來討債的!」我的心裡一涼,馬上攔住想要將孩子抱出來的王二叔,「王二叔,這孩子要不得。」
「這是我跟春花的骨肉啊,是她死後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就是讓我死,我也要把他撫養長大啊。」王二叔固執道,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我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孩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問題,怎麼放心讓王二叔撫養他。
可是這一刻我也動了惻隱之心,王二叔已經夠可憐了,如今孤苦伶仃一人,難道我要當著他的面殺了這個小孩?
萬一是我想多了呢?這個小孩不是來討債的呢?
「小孩,你過來。」我向那孩子招了招手。
那孩子眯了眯眼睛,一臉陰森地看著我,卻是突然倒退了兩步,似乎有點怕我。
「帶上這個。」我從口袋中拿出一根紅繩,紅繩上有一粒桃木做成的珠子,上面雕刻著驅鬼之神神荼(tú)兄弟。
桃木也叫仙木,是用途最廣的伐鬼壓邪的道具,而這個桃木珠子是我閑來無事自己雕刻的,上面沾有我的陽氣,所以驅邪效果比原生桃木更好。
那詭異的孩子連連後退,從床板上跳下,光著腳丫四肢著地向外跑去,動作非常快,「嗖」的一聲跑出了五六米遠。
我一個箭步抓住他的手,將桃木繫到他的脖子上,而後再用硃砂往他的眉心一點。
原本一臉詭異的孩子,這一刻卻是與一般小孩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哎呦,我的孩子,別哭,爸爸在這呢。」王二叔將小孩摟在了懷裡,一陣拍頭安慰。
「王二叔,你要養他也可以,但是請聽我一言,他脖子上的桃木千萬別摘下,另外,額頭上的硃砂也別洗去,不然的話,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我鄭重道。
「恩,好,我一定會聽的。」王二也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與眾不同,但妻子死後,對於他來說,也只有這麼個骨肉了,怎麼能夠任由他自生自滅呢?
「你好自為之吧。」我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走出了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