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追逐三年,逃離四年,相愛一年。
抬眸從鏡子里看到兩人相攜而立的映像,她一身深紫色的希臘式斜肩長裙,裙擺是細碎的鑽石,在燈光的折射下,散發細細的光芒,低調奢華,高貴的紫色襯著她整個人如同古希臘女神一樣,優雅矜貴。
背對著簡經晨,兩人在鏡中能夠清晰地看到彼此的眼神,堅定,執著。
沒有猶豫,楚飛飛轉身挽住簡經晨的手臂,「我決定了。」
轉身的時候,裙擺微揚,耀眼的光芒讓簡經晨眼睛下意識的一酸,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染上了灼灼光華,「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次從我身邊離開!」
就算是散盡一世榮華,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這是簡經晨給楚飛飛的承諾。
他也做到了。
宴會地點在簡家的大院,可見簡氏對這次宴會的重視,很快,她便知道,這次宴會的目的了。
楚飛飛先去了樓上的休息室,小曦兒跟簡夫人早就在裡面等她了,大概是因為簡夫人有話單獨跟她說,所以小曦兒並未纏著她,反而乖乖地跟著管家走了。
看樣子,這段時間,小曦跟簡家人相處的不錯,這就是所謂的血緣吧。
如今她也是看開了,簡家怕是不會跟自己搶楚小曦的監護權,而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嫁給簡經晨,簡經晨為自己做了那麼多,就算是簡經晨要自己嫁給他,怕是她也不會拒絕的吧。
像她這樣的人,看似涼薄,事實上最重情義,簡經晨為自己做的,心知肚明,別說是嫁,就算是還給他一條命,她都願意。
畢竟,簡經晨原本有那麼和諧的一個家,若是被簡夫人知道的話,恐怕……
「楚楚,坐吧。」
一組精緻簡單的沙發上,兩個不同年齡段卻同樣有著上佳容貌的女人相對而坐,簡夫人看楚飛飛不是很自然的樣子,清雅一笑,「別緊張,我就是找你聊聊,也不會逼你的,簡家雖然是大戶人家,但是卻也沒有逼良為娼的習性,若是你真的跟經晨沒有緣分,我們也不會非要你如何。」
逼良為娼……不得不說,楚飛飛被這個詞嚇到了,而後聽到簡夫人後面的話,卻突然覺得很窩心,如果真的嫁到簡家,按照簡夫人這個脾性,想必自己跟她也不會有什麼婆媳紛爭吧。
無數個理由說服自己跟簡經晨在一起。
臉上笑容淺淺,「伯母,我知道的,只要他娶,我便嫁。」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簡夫人當然明白什麼意思,眼底笑意大盛,「他求之不得!」
真的求之不得嗎?從以前的求而不得到如今的求之不得,簡經晨所走過的路,是別人千倍萬倍的艱難,如今卻也並非苦盡甘來,而是戛然而止。
等到楚飛飛挽著簡經晨的手臂下去的時候,樓下亦是燈火通明,杯盞交錯,錦衣華服,每一處都帶著上流社會的精緻還有桀驁。忽然簡經晨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楚楚,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聚光燈下,沒有自我,只有虛假。」
「不喜歡又怎樣,這個世界上多少身不由己,誰又能只做自己喜歡的事呢。」楚飛飛眸子晶亮,兩人相視的樣子,落在樓下人眼中,便是郎情妾意,一對恩愛璧人。
輕輕地伸手為楚飛飛撥弄臉上的碎發,聲音溫暖親昵,「你說得對,人生就是活在身不由己之中,那麼我會成為你的身不由己嗎?」
「你已經是了。」楚飛飛偏頭躲過他的手指,低低的開口。
樓下角落處,蘇驚鴻眸光像是帶著最冷厲的寒風,看著他們,手上握著的酒杯似乎要被捏爆,顧冉安跟何雲深在他身邊,怕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相對於何雲深眼中的平靜,顧冉安更多的是擔憂,「蘇大哥,你小心一些,別捏爆了酒杯。」
「啊……」話音一落,蘇驚鴻手上的酒杯竟然真的捏成了碎片,鮮艷的紅酒混著血染紅了蘇驚鴻的手掌,蘇驚鴻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只是看著樓梯上的楚飛飛,今天的她可真是美,可是這樣的美麗卻不是屬於自己的。
楚飛飛,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狠心嗎?
大廳真的很大,這裡的突發事件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尤其是蘇驚鴻他們還在角落,何雲深抓住自家女人的手,「你在這裡看著,我去拿藥箱。」
「好……好!」
顧冉安不敢靠近蘇驚鴻,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在滴血。
很快,何雲深就帶著藥箱過來了,身邊還有一個侍者,看著一滴一滴落入暗紅色地毯的血,何雲深眉頭皺的更緊了,除了他之外,無人敢去靠近。
幫他處理好傷口,何雲深幽幽嘆息,「如果真的捨不得,那就去帶回來。」
像是沒有靈魂的蘇驚鴻,聽到了何雲深的話,淺淺呼吸,「如果真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如果真的這麼簡單,他又怎麼會站在這裡看著她呢。
他們之間不僅僅是簡經晨這個人而已。
「你愛她,她愛你,就這麼簡單。」何雲深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蘇驚鴻有些豁然開朗,真的很簡單。
而後眼底像是從最深處折射出來的希望,「雲深,謝謝你!」
「嗷……」顧冉安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何雲深,「何老師,你一定才是蘇大哥的真愛。」她什麼時候見過蘇驚鴻竟然能夠跟別人道謝,還是何老師厲害啊。
拍拍顧冉安的頭,何雲深緩緩開口,「你不去問問你的小姐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帶著誘哄的語氣,顧冉安相當清楚何老師是要自己做間諜,眼睛放光一樣,「何老師,別把我當小孩子,有什麼報酬?」
說這話的時候,是看向蘇驚鴻的,所以說,敢對蘇驚鴻趁火打劫的,顧姑娘也是蠻大膽的。
「景水別墅後面兩棟同樣的聯體別墅。」
蘇驚鴻知道,顧冉安對他們家的那兩棟別墅垂涎已久,本來後面是一片空地的,但是蘇驚鴻當時不知道想什麼,就讓人建了一模一樣的,不過玻璃走廊卻是唯一的。
現在正好。
當初顧冉安要跟楚飛飛打賭的時候,就是看中了楚飛飛和蘇驚鴻的兩棟別墅,想要讓他們均一個出來給她和何老師,現在蘇大哥竟然這麼大方!
眼底放光,「保證完成任務!」
為了別墅,小飛飛,你就從了蘇大哥吧!
楚飛飛忽然覺得後背一涼,有種要被算計的錯覺,簡經晨原本是被楚飛飛挽住的,察覺到她有些發抖,小聲詢問,「冷嗎?」
外面風雪覆蓋,這裡卻是一片暖意融融,說冷倒不是冷,就是有些發寒,微微點頭,楚飛飛上了淡妝的臉上揚起淺淡的弧度,「有點,不過沒事。」島向團巴。
「你們女人為了漂亮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簡經晨掃視了下面一圈,果然,幾乎所有的女性都穿著各種單薄禮服,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進來的。
聽到簡經晨最近難得的吐槽,楚飛飛眼中笑意越發的濃厚,「女為悅己者容,你不懂。」
他怎麼會不懂?男人也是這樣的好吧,他最不希望被楚飛飛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並沒有抬眸看簡經晨,所以錯過了他眼神中的深意,「我們下去吧!」
「好。」
兩人下去的時候,自然是引起一片灼熱的目光,看著簡公子手臂中挽的女人,皆是心知肚明,這場宴會,很有可能是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正名吧。
畢竟,早就聽聞簡公子愛上一個女人,現在看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便知道定然是相愛的。
也是,有幾個人能夠逃脫這樣的男人,又有幾個人能夠逃脫這樣豪門大院的誘惑。
殊不知,他們臆想的一切,都不是楚飛飛站在這裡的原因,她只為簡經晨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只為自己心無所愧而已。
一下來,便有很多人涌過來打招呼,當然,顧冉安與何雲深也在其中,直到周圍人散去,顧冉安才有機會跟楚飛飛說話,指著角落的一組暗色的沙發,顧冉安開口道,「飛飛,我們說說話吧。」
楚飛飛看著顧冉安溫溫婉婉的樣子,心中卻沒有什麼開玩笑的心情,看了一眼簡經晨跟何雲深,握著簡經晨的手臂緊緊,卻沒想到簡經晨竟然拍拍她的手背,「去吧。」
咬咬唇,楚飛飛垂下了眸子,輕聲道,「好。」
她並非不想見顧冉安,她只是怕見蘇驚鴻罷了。
隨著顧冉安來到那組沙發前,果然看到了在最裡面坐姿清貴天成的男人,即使只是一個側面,也讓人無法忽視其中的氣場,顧冉安在她耳邊低聲說,「有什麼事情就跟蘇大哥說清楚,逃避是沒有用的。」
她知道,楚飛飛好幾天沒有回家了,因為聽何老師說,這兩天蘇大哥都住在盛世。
臉上笑容僵住,苦笑一聲,他什麼都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拍拍楚飛飛的肩膀,顧冉安走出了這裡,並未走遠,而是看著簡經晨和何老師的地方。
俗稱放風!
楚飛飛一眼便看到蘇驚鴻手上刺眼的紗布,剛才下面的場景,在上面其實看得清楚,她不過是強迫自己不去注意罷了,「蘇叔叔,你……還好嗎?」
兩人隔著一個沙發的距離,一坐一站。這樣的姿勢,既然像是被隔開了千萬之遠。
蘇驚鴻身子微轉,對上了楚飛飛垂下的眼眸,唇角依舊帶著涼薄的笑意,沒有到達眼底,這樣的眼神讓楚飛飛心臟不可抑制的一抖,抿了抿唇,竟然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
這樣的他,怎麼看都不好。
「你覺得,我好嗎?」沉默了像是一個世紀一般,蘇驚鴻如同冰涼泉水一樣清冽的聲音響起。
頓了頓,繼續開口,眼神空洞無波的看著楚飛飛,「楚飛飛,我一點都不好。」
楚飛飛聽到蘇驚鴻用清冽到涼如骨髓的聲音說,楚飛飛,我一點都不好;楚飛飛,沒有你我怎麼可能好;楚飛飛,跟我回家吧。
蘇叔叔,我也想回家,但是真的回不去了,我不能拋下簡經晨,不能任性的只顧自己。
手指扣進真皮的沙發背上,楚飛飛臉色蒼白如雪,甚至站立不穩,張了張嘴,良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蘇叔叔,我…不能。」不是不願,是不能。
伸出完好的手,清瘦如玉,修長好看,楚飛飛無數次握過,把玩過的手指,此時在她面前,卻如同想要將她拉入地獄的魔手,明明想退卻,想無視,卻不受控制的抬步上前,顫微微地握住。
「我懂。」隱約中聽到蘇驚鴻沉沉的嘆息,涼淡的聲音像是來自冰山上一般,還夾雜著刺骨的寒意,「楚飛飛,如果這次你真的放棄我,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被蘇驚鴻抱住的楚飛飛聽到他的這句話,可想而知,手指沒有回抱他,抓著真皮沙發的手指幾乎要掐斷,卻感不到任何的痛意。
眼中的淚珠竟然一串一串的滑落,眼睜睜的看著蘇驚鴻放開她,一步一步的遠離,沒有停頓沒有回頭,不疾不徐,如同水墨畫中的卓然公子,緩步溫顏,明明速度很快,卻給人一種紅毯上的翩然玉立。
手上的一抹白色瑕疵卻更添一份魅惑。
這樣的蘇驚鴻,從此不屬於自己了。
楚飛飛原本軟軟的靠在沙發上的身子綳直,忽然起身,踉蹌幾步就要追過去,在看到簡經晨跟著走出的身影之後,驀然停住,她追過去了又能怎樣呢。
眼中含淚唇角帶笑,讓人莫名的有種心酸,顧冉安本來是注意簡經晨跟何老師的,看到簡經晨走出大門的身影,猛地回頭,竟然看到一向堅強的楚飛飛如此脆弱的樣子,就算是當初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都沒有見她哭過,何況是現在這種近乎於絕望的無聲流淚。
「飛飛!」
低呼一聲,沖了過去。這才將她已經陷入沙發中的手指解救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纖細白嫩的手指竟然已經腫成了蘿蔔。
看著門口,楚飛飛眼底蔓延的都是克制。
她生性涼薄隨性,尤其是父親過世之後,便認為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心痛,卻沒想到遇見蘇驚鴻,當初他的一聲帶她回家,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於是有了追逐三年,逃離四年,相愛一年。
時間,讓深的東西越來越深,讓淺的東西越來越淺。
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蘇驚鴻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佛曰人生八苦,小小年紀,她皆嘗盡。
本以為現在的她能夠做到真正的生老病死無懼,愛恨別離無憂,能夠真正的做到隨時隨地保持最最冷靜鎮定的一面,如今看來,她還差得遠呢。
「我沒事。」楚飛飛推開顧冉安捧著自己的手,微微蜷縮,看著腫成饅頭的手指,眸光淺淺,毫不在乎,「蘇叔叔比我更痛。」
她知道,現在她有多痛,蘇驚鴻就比她痛千倍萬倍。
楚飛飛淚水乾澀,神情冷淡,但是顧冉安卻心疼的落淚,「你怎麼……能這樣。」
十指連心,怎麼可能不痛,楚飛飛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