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子情
他吐煙圈的動作，感覺像是在調戲一個婊子，我從沒感覺像現在這樣憋屈，就算張彪以前再過分，他也只是對我實施暴力，我縱使身體再疼，但尊嚴還在，而今天，也許我的尊嚴會被眼前的痞子男踐踏的一文不值，不過，我還是要忍耐，可能我裝一下孬種，他就會暫時放過我，於是，我一臉無辜的對著痞子男，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痞子男板著臉又對著我的臉吐了一口煙圈，他狠狠道：「我最討厭裝逼的表情，別搞得自己很委屈似的，三秒之內，給我露出笑臉。」
我捏緊了拳頭，努力調整了下心態，再飛快的舒了口氣，最後終於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痞子男這才輕蔑的撇了下嘴，他跟我說，是我害得他輸了錢，他班的陳龍為了拿到這次長跑冠軍，連續一個多月堅持晚上跑步，陳龍有十足的信心打敗張彪，所以痞子男跟人打賭他班必贏。但我的橫空冒出，不僅害的陳龍沒面子，還連累他輸了不少錢。痞子男問我，這筆賬，怎麼算？
說話的時候，痞子男的神情非常恐怖，雙眼出奇凌厲，我沒有直視他的眼睛，而是微微低眼，我算明白了，他今天就是故意來找我茬的，仗著自己是高一的老大，蠻不講理的把這種賬算在我頭上，我有冤也不能喊，只能默不作聲。
痞子男看我不說話，他的嘴角又輕蔑的上揚了一下，隨即，他突然伸手搭在我肩上，奸笑道：「我已經幫你想好了兩條路，這第一條，很簡單，你只要把我輸的錢賠給我，我就不為難你了，錢不多，就二千！」
此刻，我的心突然像鏡子那麼明白，這就是赤裸裸的敲詐，狗仗人勢，看我好欺負，想訛我，我要答應他第一次，那以後他不得天天從我這裡撈錢，給條子送煙那是我心甘情願，給這個人渣送錢，我不幹。於是，我直接一口回絕道：「我沒錢。」
聽到這，痞子男不但沒生氣，反而笑的更奸了，他眯著眼道：「嗯，好，你還有第二個選擇，聽說田馨雨是你女朋友吧，那姑娘水靈，就是平時太裝了，這點不好，估計也已經被你開苞了吧，不過我這人沒什麼處女情節，只要漂亮的我都樂意跟她上床，她身材那麼正，床上功夫肯定不賴，這樣，你不出錢可以，那就把你女朋友送到我床上，陪我一晚，怎麼樣？」
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搞了半天，原來他的目的不是要錢，是要田馨雨，這種人渣，思想真TM齷齪，我要是跟他同流合污，那還不如一頭撞死。想到這，我再也憋不住了，忽地抬頭，對著他直接噴出一個字：「滾！」滾字帶出的唾沫濺了痞子男一臉。
這下，我從出教室一直憋到現在的那股氣終於釋放了，真TM爽，不過，同時我也意識到，我完了。
就在我噴出那個滾字的同時，痞子男的跟班已經衝過來準備修理我，但被痞子男攔下了，只見他張大嘴，用舌頭狠狠的舔下了唇，而後，他徑直從我身邊掠過，我轉過頭，想看看他幹嘛，突然，我眼前一黑，一樣又濕又重的東西狠狠的甩到了我臉上，我差點懵了，更操蛋的是，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惡臭，熏的我差點窒息。
緩了好一會兒，我才迷糊著睜開了眼，我看到，痞子男拿著拖把氣定神閑的立在我面前，他鄙夷的看著我，道：「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沒注意痞子男說什麼，我只是在意他手裡的拖把，尼瑪，甩在我臉上的竟然是大媽拖廁所的拖把，更要命的是，拖把里的水還甩進了我嘴裡，這一瞬，我沒了理智，只有憤怒，我大吼一聲，瘋了似的沖向痞子男，但，我還沒靠近他，就被他一腳給踹倒了，他的動作很乾練，一看就是常打架的主，而我本來就身子弱沒打過架，再加上現在頭腦一片混亂，被痞子男隨便的一踹就直接躺地上了。
這地上，濕淋淋的，可能是尿，一股濃重的騷味嗆入我的鼻腔，我都快嘔吐了，我抬起頭，手撐地，正欲爬起來，就在這時，掃了屎和尿的拖把再次狠狠的砸中了我的臉，我再也扛不住，一股酸水直接從我嘴裡噴涌而出。我甚至感覺到了臉上有稠稠的東西，好像是屎，這下，我吐的比孕婦還厲害，胃都差點給吐出來了，非常難受。
我恨，我噁心，我萬萬想不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個真正的瘋子，一點道理不講直接給我以精神和肉體上的虐待，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太憋屈，還是吐的太凶，以至於我的眼淚不停的往下飆。
痞子男還不罷休，他走到我面前，一腳狠狠踩在我背上，還把那拖把的布條抵在我臉旁，一股極其噁心的臭味再次傳入我的鼻腔，我現在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只能幹嘔，邊嘔，我的身體邊打顫，我試圖別過臉，但痞子男根本不給我機會，他的拖把一直跟著我，他的腳也不停的踹我，力道非常之大。
我渾身疼，難受，噁心，感覺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我無力的抬起頭，含淚盯著痞子男，如果說一開始被他羞辱的時候我心中還憋著氣，但此刻，我被他整的連氣都存不住了，我想開口跟他說些什麼，但卻吐不出字，只能張著嘴流著哈喇盯著他。
痞子男俯視著我，輕蔑道：「知不知道，在我眼裡，你就是一坨屎，打你我都怕髒了我的手，瞧，拖把正好，可以把你這坨屎給清掃了。我就不明白了，田馨雨那一大美妞，怎麼看上你這坨屎的？我更不明白，就你這坨屎，怎麼敢對我說出一個滾字，誰給你的勇氣？」
說到這，痞子男又用拖把掃了一下我的臉，現在，我已經分不清，我的臉上到底是淚，是髒水，還是尿，我閉起了眼睛，陷入絕望，虛弱的我真想就此不省人事，但耳畔還是能傳來痞子男的賤音：「你以為砸了張彪那愣頭青就是有勇氣了，你以為我跟他一樣好忽悠是嗎？跟你說，你這種裝逼的蠢蛋我最厭惡，有跑第一的能力，幹嘛成天裝的跟孫子一樣，給誰看呢？」
在他面前，我已經顏面掃地，尊嚴掃地，甚至連我那唯一自豪的勇氣都沒了，他跟張彪截然不同，我就算用再裝逼再淡然的表情盯著張彪，他也不會因為這個發火，而眼前這個惡霸，不光出手狠，更是把自己的姿態擺的比什麼都高，他希望所有人在他面前就是一條狗，要不然，下場就跟我一樣慘。
我討厭把別人當狗的人，但我沒勇氣也沒能力反抗他，有一瞬，我甚至還想著跟他道歉，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我不能失去最後那一絲尊嚴。
看著我可憐又懦弱的表情，痞子男微微撇了撇嘴，他把鞋底在我身上揩了揩，再把拖把的布條插在我頭上，大聲道：「他還沒服，你們把他打服了，打完再叫他明天做出選擇來找我！」說完，痞子男離開了廁所。
接著，他的走狗跟踢沙包一樣狠狠的踢著地上的我，我的骨頭快要碎裂，我的身體瀕臨崩潰，我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就在我被打的快要升仙的時候，終於一聲天籟傳來：「別打出事了，就這樣！」緊接著，這個聲音繼續道：「記得，明天做好選擇，不然後果更慘！」
漸漸的，廁所恢復安靜，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樣的我，還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我睜開哭紅的眼，正好看到王俊匆匆進了廁所，他看到蓬頭垢面的我，眼裡充滿同情，表情甚是糾結，他走到我身邊，想扶我起來，但可能我身上的味道太刺鼻，他愣是沒有蹲下身。
我微微咧嘴，苦笑了一下，隨即，我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掙扎著爬了起來，王俊為難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攙住了我，我一把甩開他的手，道：「我自己能走！」
說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走出了廁所。
到了廁所門口，我才發現，班裡很多同學都在這，不知道他們是因為擔心還是跑來看戲，反正我挨打的時候，沒一個人幫我，但我出來后，他們還是很一致的捂住了鼻子。
人群中，我看到了張彪，他的表情不是幸災樂禍，而是一臉沉重。在他的身後，站著眼睛紅紅的田馨雨，她咬著嘴唇，一臉糾結的看著我，我掃了她一眼，繼續低著頭，往前走。
一路上，好些其他班的人認出了我，嘲笑聲不絕於耳：
「這不是長跑英雄葉天嗎？怎麼就成這副德行了？掉廁所了嗎？」
「真臭，我們離他遠點吧！」
我不管人群多麼冷漠，也無暇去感嘆一下子從天上掉到地下的落差，我只是緩緩的低頭往前走，王俊一直都跟著我，他跟我解釋，說他有跑去找過條子，但條子聽說是坤哥帶走了我，就沒來。王俊還跟我道歉，說真的沒辦法救我。
我這顆本來就傷痕纍纍的心，這回都能滴出血來了，條子，好兄弟，關鍵時刻還是縮著。
我繼續低頭走著，一邊悶聲對王俊道：「我知道了，不怪你，別跟著我了！」王俊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住了，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我離開。
走出大校門，我沒好意思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附近的浴室，站在蓮蓬頭下，我衣服都沒脫，直接讓水從頭頂淋下來，淋遍我全身。我把水放到了最大，聲音很響，借著水聲的掩蓋，我大聲哭了出來，所有曾經建築的堅強城牆，這一刻，全部塌了，我放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那些所謂兄弟情義，都是狗屁，危難時刻，誰會為我擋刀？唯一幫我說過話的，還是我的仇家，張彪。
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可笑，也或許，我自己才是最可笑的，我憑什麼以為我能有朋友，我憑什麼認為跑了個第一別人就崇拜我，所有那些都是虛的，結果，我還是一無所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走出了浴室，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我只有不停的在路上晃，讓自然風把我的衣服吹乾，等衣服乾的差不多，我才回到了家，我身體不好，挨了打受了刺激還著了涼，於是，回家后我又大病一場。
掛了好幾天的點滴，我的身體才好轉，但是，身體好了，受傷的心，卻沒法復原。
得罪了張彪，我還敢揣個小刀勇敢跑去學校，可現在，我得罪的是跟張彪不在一個層次的痞子男，他摧毀了我的自尊，敲碎了我的勇氣，正如條子所說，我是用勇氣來掩蓋自己心底的那份懦弱，其實，我根本不是混的料。
想起廁所那一幕，我生不如死，我害怕再次遭受那樣的蹂躪，我不敢再去學校，連條子都幫不上我，我怎麼去和高一的老大抗衡？
躲在家裡一連幾天，我爸終於看出了端倪，他問我為什麼病好了也不去學校。
我沒有抬眼看我爸，只是沉默著。
我爸坐到我面前，一本正經道：「你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什麼事了？」
我終於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我爸，依舊沉默。
我爸慢吞吞的掏出一根煙，點著，再深深的吸了兩口，他帶點愧疚的看著我道：「這麼多年，我們爺兒倆也沒好好說過話，孩子，爸其實很想跟你說，爸後悔了，當年如果不是我打走了疼你的小姑，你也不會病倒，你的身體也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樣。」
說到這，我爸猛力吸了幾口煙又吐了出來，此刻，在他眼裡，我看到了滿滿的愛，還有憐惜，他沙啞著聲，繼續道：「爸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性子倔，不想我插手你的事，但如果你身體好，只是因為內心柔弱被人打，那就算你被打殘廢我也不會管你，因為那樣的你不配是我葉家的兒子。可現在，你體弱多病，逞不得強，爸爸也不忍心身子這麼弱的你還在外面受欺負，孩子，跟爸說說，你在學校遇到什麼事了？爸會幫你。」
聽到這，我的眼淚終於像決堤的水，噴涌而出，我哽咽著沖我爸喊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