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夏明軒的職責，陳輝道別
「拚命的沖，千萬不要停下！」
我的吼聲剛起，方敏就哭了出來，怎麼沖？周圍全是怪物啊，林修說的下水道口在哪？我們根本看不見。
「娃娃，幫我！」我奮力朝前奔去，也顧不得斷後了，殺出一條血路才是關鍵。
面前，分裂體噬屍獸迅骨獸，多到我幾乎數不清，幸好它們大多背對我們，所以刀光暴起的瞬間，立刻有兩顆怪物頭顱高高飛起。
娃娃的嬌小身影緊隨我身側，一有怪物反應過來，那雙小手立刻抓出，直接扭斷脖子，甚至直接捏碎，雖沒有短刀，但娃娃的那雙手似乎更強。
就這樣，我們衝進了怪物群，就這樣，我們衝出了五米，距離下水道還有十五米。
「曹陽哥，這邊！貼著牆走？」林修吼道，當先撲向了傳達室牆邊，他手中只拎著半截水管，沒揮幾下就被一隻噬屍獸彈飛了，只得咬牙抬腳亂踹。
可同時伸向他的利爪有多少？
「閃！」一隻腳伸來，將林修踹的一頭栽倒，卻又為他擋住了數只利爪，是陳輝。
怪物不會主動攻擊他的，但如果他先向怪物發動攻擊……僅瞬間，陳輝的肩膀和小腹就裂開了數道深痕，慘叫連連。
傷痕中，那流出的並非血液，而是一些粘稠的液體，甚至那液體還在蠕動，飛快的幫他修復著傷口，陳輝驚呆了，至此，他才終於相信自己已不是人類。
可他尚未來得及悲傷，身側就傳來了方敏的慘叫聲，一隻分裂體咬住了女孩的小腿。
「滾開！」陳輝目呲欲裂，抬腳就踹，硬是逼得那分裂體鬆開了牙齒，卻同時帶走了女孩腿上的一塊皮肉，慘嚎摔倒。
這是諷刺么？方敏一直怕夏明軒的腿傷拖累自己……
「別耽擱，繼續沖，別倒下！」我依舊在大吼，刀光翻滾著，剎那間就不知道染了多少怪物的鮮血。
說起來走運，在這種海潮般的聚群中，怪物實力並不能完全發揮出來，噬屍獸的利爪暴起后，往往會先擊中身側的分裂體，迅骨獸更是連躍起都困難。
藉此機會，我們又衝出了五米，距離下水道還剩十米！
可海潮的靈活性很差，攻擊力卻無法想象，我一刀劈出，往往不用看就能劈中三四隻怪物，但當那些怪物咆哮反擊，我面前也出現了數只無法閃避也無法阻擋的利爪。
砰砰砰的數聲，我踉蹌後退，鮮血從口中激射而出。
太強了，一隻噬屍獸就能將我拍飛出去，五隻呢？十隻呢？我只感覺胸骨在一瞬間就碎了個精光不剩。
「曹陽，撐下去，大家都指望你的！」一個身體在背後撐住了我，不是娃娃也不是林修，而是陳輝，或許這是他身為人類的最後一戰，所以那臉上滿是決然。
我當然知道，用力點頭，大吼反撲，拼的早已不是實力，而是勇氣，甚至生命。
傳達室的牆邊，我們一點點的朝前挪著，用身體硬抗怪物的撲擊，硬是撞在牆壁上再借力彈起，我和娃娃將林修和夏明軒死死護在身後，陳輝更是直接背起了方敏。
可太難了，只剩十米的距離，我們卻幾乎在一厘米一厘米的朝前挪動，僅僅拼了幾秒，我就感覺過了數個小時。
「是我的錯，我不該提這建議的，我沒想到……」林修突然哭了出來，可這並不怪他，誰會想到外面的怪物群如此恐怖？而且剛巧圍住了我們的目標地？
「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方敏也在哭，此刻她終於不嫌棄陳輝了，甚至已不管背起她的是誰，只求活命。
可我們的腳步依舊停下了，因為娃娃的尖叫，她居然被一隻怪物撞的倒跌回來，我本能扭頭，立刻驚呆。
「主人，是龐獸！」娃娃澀聲道。
我們的去路上，堵著一隻身形極其巨大，比噬屍獸還要大兩倍的怪物，不是強壯而是臃腫，巨肥的那一種。
龐獸，是一種沒有任何智慧，甚至沒有任何特性，只知道吃的怪物，它們的生存方式就是不斷吃了睡再睡了吃，然後……生長！
末日開啟僅僅第七天，眼前這隻龐獸就已經生長到讓我目瞪口呆的程度，那是一座彷彿小山般的身軀，可以想象，這七天它究竟吞噬了多少屍體。
資料上說，龐獸是唯一不分級的怪物，強弱只看體形，而這種怪物的最終生長會超越地球上任何一種生物，甚至超越藍鯨。
當然，此刻的它只是生長初期，但就算這樣，它依舊宛如一座小山般擋住了我們，更有甚者，它的其中一隻臃腫巨足，就踏在我們的目標，那個下水道的井蓋上。
龐獸其實不強，沒有巨大的爆發力，也沒有極快的速度，並且很愚蠢，在它們生長到體形匪夷所思之前，殺死它們其實不算很難。
但問題是，我們誰也挪不開它，無法逼迫它巨大的身軀後退哪怕半步，那一刻，我們距離下水道，只剩下最後五米。
完了，雖然早已有了沖不出去就會死的覺悟，但看到這一幕的我們……
「逃啊！不要再突圍了，想辦法逃，我們馬上會來救你們！」
那是一聲虎吼，用擴音器傳來，從校門口的槍林彈雨中傳來，我們齊齊扭頭張望，只看到校門外，一輛車頂上，一個魁梧的身影正拚命朝我們招手。
那些人看到了我們，可該如何救？我們又如何逃？面對怪物的重重包圍……
「別愣著，進傳達室！」夏明軒在大吼，或許他跟著我們就是為了此刻，只見他不顧一切的瘋狂敲砸傳達室窗戶，更是用頭直接撞。
鮮血從額角流出，但玻璃也被撞至破碎，夏明軒並沒有爬進去，而是拎起了軟倒在地的林修，一聲嘶吼，他竟將他舉了起來。
「進去，快！然後堵住門窗！」夏明軒再次大吼，又抓向了方敏。
他的腿已經爛了，不僅是之前的傷，之後還為了救林修，用自己的腿擋住了一隻分裂體的撕咬，小腿肌肉完全粉碎，可他依舊穩穩的站著。
「曹陽，快進去！之後就指望你了，替我保護好大家！」夏明軒第三次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臉上浮現出笑容，很燦爛的笑容。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夏明軒不是因為怕被丟下，所以才跟著我們的，他是為了此刻，為了他當初回到學校的那個理由。
他本來已經脫險了，卻不顧一切的跑了回來，因為醫務室里那幾個可能沒死的學生。
他本來可以自己爬進去的，卻奮力抓住了我們的肩膀，拚命往那破碎的窗戶里塞。
他本來不需要這樣做的，可他是老師，我們是學生。
我被拋了進去，娃娃也緊隨其後的撲進，再之後就……
沒有之後了，一隻迅骨獸終於從怪物群中撲出，踩著那隻龐獸的肩膀撲來，利爪深深刺進了夏明軒的后心，利齒更是直接咬下。
「夏老師！」咆哮聲瘋狂，甚至凄厲，我和林修同時抓住了夏明軒的手，拚命想要將他拖進來，可我們的力量和外面那些怪物相比明顯微不足道，數量也不成正比，當第二隻怪物撲上，第三隻，第四隻……
夏明軒本就受傷的腿再次被一隻噬屍獸咬住了，不是倒拖而是直接咬斷，當血水飛濺，更多怪物開始發狂的撲向他，竟當著我們的面，開始了活生生的吞噬。
下肢瞬間粉碎，小腹也被一隻利爪刺入，又猛地扯碎，鮮血流出，內臟流出，夏明軒的手依舊緊緊握著我們，卻逐漸鬆開，逐漸無力。
「用桌椅……堵死窗戶……」這是他最後的一句話，接著就摔了出去，被那潮水般的怪物群徹底淹沒。
夏明軒，東南大學校醫，死於末日開始的第七天下午，享年三十三歲。
我獃獃看著自己的手，指骨泛白，顯示出我曾不顧一切的想要握緊他，那手心彷彿還留有他的汗漬，或是血跡，又彷彿什麼都沒有，什麼也沒剩下。
林修早已哭瘋了，相比學校里的上萬名師生，夏明軒的死給他打擊明顯最大，因為是眼睜睜的看著，活生生的……
同時，我咬牙抬起了一旁的桌子，死死頂住了窗口，我救不了他，至少不能讓他白死。
「娃娃，去擋住門！陳輝，幫我！」我大吼道，娃娃立刻答應，陳輝卻無聲無息，他還沒有進來，眼看著夏明軒被淹沒，想要救援卻被一隻噬屍獸撞翻在地。
幸好，那隻噬屍獸並沒有繼續攻擊他，但這並不值得慶幸，只有諷刺。
陳輝身上到處都是血痕，那蠕動的血色黏液卻又很快幫他修復，癒合，他獃獃的看著傳達室里的方敏，似乎想伸出手卻又不敢，最終……
「曹陽，就到這裡吧。」陳輝澀聲道，突然扶住額頭呻吟了一聲，怎麼！變異加劇了？再抬頭，他眼中已浮現出一絲茫然，還有掙扎。
比娃娃計算中更快，陳輝已開始向lv2的異化者邁進了，他還能勉強認出我是誰，但意識還可以維持多久？
「我走了，不知道還剩多久，我會盡量離你們遠些，免得變異后傷害大家，曹陽……幫我和她道個別。」陳輝笑道。
他本想自己告別的，可那女孩縮在牆角，連看他最後一眼都不敢。
陳輝再沒有回頭，其實他本就沒想過獲救，本就不知該如何面對學校外面，那些更多的人類倖存者，林修可以求我暫時放過他，卻無法求所有人忽視他的怪物身份。
其實陳輝走到這一步，只為了送方敏一程，最後保護她一次，值不值得？輪不到我們去判斷，只憑他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自己和陳輝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之後又該用什麼立場對待他，但我希望，僅僅是希望，我們的同學之誼不要就此完結，哪怕我曾想過殺死他，哪怕他以後會忘記我。
陳輝走後的幾分鐘，我們是用生命熬過去的，我被窗縫裡伸進來的利爪傷了不下十處，擋住大門的娃娃，更是被一隻噬屍獸的利爪直接刺穿了小腹，更有林修！
他也倒下了，本想幫我多撐一會，卻被一隻伸進頭來的分裂體咬了，雖然我立刻砍下了那隻分裂體的頭顱，咕嚕嚕的滾出老遠，但林修的肩膀也近乎粉碎。
「嘿，沒事，不會感染的。」林修依舊在笑，真是個堅強的好小伙。
轟然巨響，我們的表情變了，是那隻龐獸想要撞塌牆壁么？
我猜錯了，當牆壁破開后，一輛裝甲車沖了進來，嚇得林修連滾帶爬，臉上卻又瞬間浮現出喜色。
「快進來！」車中，一名身穿迷彩服的魁梧漢子咆哮道。
這傢伙居然開著裝甲車硬是沖了過來，硬是軋過了那些瘋狂咆哮的怪物！
雖然晚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