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利益權衡
苗寨寨主也懂得識大體，他這句話的聲音壓得很低，所以在風聲和水聲纏綿的江邊。後面跪著的人，距離有些遠。並不能聽見他的聲音。
我又掃了一眼周王照魂鏡，確確實實的確定了鏡子當中，苗寨寨主身體里的白衣少年消失了，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趙一凡不在了，那多半是死了。
即便沒死，也耗的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我和上軒大概聊過，猜測趙一凡是意識修鍊出魂魄。那麼我就可以判定，趙一凡的魂魄由意識重新修鍊出來，時間不算久，應該不會特彆強大。
他平日里有肉身遮擋也就罷了，可失去了苗寨寨主的肉身，他那孱弱的靈體在這種布了削弱靈體的陣法中，根本沒法生存下去。
我笑著凝視了一眼苗寨的寨主。什麼也不說，就是這麼淡淡的笑著，嘴裡面念得梵文半刻也沒有停頓下來。因為有冰蠶在腹中，幫助凝神靜氣，所以我現在一心兩用非常的輕鬆，更沒有任何壓力。
我也知道我笑得很詭異，讓這個苗寨的寨主手臂上都起雞皮疙瘩了。他清清嗓子，尷尬的把手鬆開了，我也瞬間的就把鏡子放回了背包之中。
而後，我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閉上眼睛凝神靜氣的把《心經》念完。
超度這些食人魚當中的魂魄，並沒有當日超度娃娃當中的小鬼兒難。早死的孩子身上怨氣實在太重，當時也沒有高僧空疊的手串護體，差點沒要了我的命。
經過我姥爺鑒定，手串上有七顆珠串，分別刻有七佛。每一顆珠粒上皆有微雕刻得的「七佛滅罪真言」，每撥動一次等於念誦一遍「七佛滅罪真言」。超度完成的時候，我只是失去了身體里全部的力氣，站起來的時候，眼前有些暈眩。
我姥爺上前扶了我一把，擔憂的問我：「瓊兒，還好吧？如果支持不住，就回去休息吧。這裡有姥爺呢。」
我抬眼看一眼絕戶網堆里的情況，鼓起來的絕戶網已經有些癟下去了。苗人們按照收網的幾個支點，把整張綠色的絕戶網攤開來。
網當中惡臭撲鼻，全都是白色的魚的骨頭。
細細一看，還有很多的水藻，以及好多具沒有了皮肉的白骨。那些白骨有老有少，看著應該是被食人魚拖到了水裡面，被活活吃光了肉身而死的屍骨。這些人骨，和魚骨都混在了一起，看著有幾分的嚇人。
天色黑暗。只能用火把和油燈照明。
這裡溫暖潮濕，很快就吸引了很多飛蟲過來，圍繞著撈上來的屍骨打轉。這個場面看的讓人不自覺的就是冒冷汗，要是以前我肯定就順坡下驢離開這裡了。
我看了一眼苗寨寨主，淡淡的說道：「姥爺，我……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趙叔叔聊一聊，希望趙叔叔您能抽出點時間來。」
「那你去吧。老趙，你有點時間就陪這孩子聊聊。她應該是有什麼事，想要找你了解吧。」我姥爺說完話，已經拿了一袋糯米去看被食人魚咬傷的人。
這些食人魚超度之後，變成白骨，應該不算是魚類，而是不死的生物。我姥爺那糯米去外敷這些人的傷口，糯米上被吸了一層黑色，看的真讓人覺得噁心。
苗寨寨主臉上有些錯愕，他皺了一下眉頭，又舒展開來。帶著黃色的老繭的手指夾了一根煙，陪著我慢慢的走到了上游，他說：「真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幫你超度，也許苗寨真的要毀於一旦。還有我幼子的亡魂，也是你，也是你幫忙超度的。」
「趙叔叔，我……咳咳……超度了這些被灌進食人魚當中的亡靈，應該算是有恩於苗寨了吧。」我沿著上遊走上去，周圍很黑，但是有月光在我的眼睛依舊可以看得清楚周圍模糊的景物。
迎面而來的風，吹得我有些咳嗽，加上剛剛虛耗過度整個人都顯得很虛弱。
但是，我不管多麼脆弱，在此時此刻都必須打起精神來對抗下去。我縮著身子，前進著，等著苗寨寨主的回話。
苗寨寨主迎著風打了幾下打火機，都沒打著，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的確，你幫了我大忙。按理說，我應該知恩圖報，對不對？」
我笑了笑，「讓您知恩圖報，說的我目的性太強了，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受影響的又豈止是寨主一個人。我雖然不是救世主，但是也不是喜歡冷眼旁觀的人。但我現在……想知道，你和王明德到底有沒有關係。你能告訴我嗎？」
「王明德找過我，不過，我拒絕他之後，寨子里就出事了。」苗寨的寨主若有深意的看著我，目光里相當的真誠。
我想開口問我爸找他幹嘛，可是想想又作罷，我爸那些陰謀詭計聽的真讓人覺得噁心。所以，我保持了沉默，沒有接他的話。
苗寨的寨主稍微一頓，又繼續說道：「我承認，設計讓你們來滇南，讓趙一凡教我如何在密林中擺陣，削弱你男人的力量都是我乾的。不過，我現在絕對不會加害於你，所以請你放心。」女討每技。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加害我，趙一凡已經不在了，我們利益的分歧點沒有了。」我一直走在他的前面，此時此刻終於放慢了步子停在了江邊。
我這一句話，是在試探趙一凡的生死。
沒錯，只要趙一凡不在了。趙一凡答應許諾給苗寨寨主的任何東西都成了空話，現在是我救了他的苗寨。如果他要在此事此刻恩將仇報的話，那就太沒有道理可言了。
苗寨寨主點了點頭，「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你的男人做事如此果決，在確定趙一凡在我體內的頭天晚上，就來幹掉趙一凡。他可真夠狠的，我和趙一凡想破腦袋都沒想到這一點。」
「他是龍先生，做事當然凌厲些。但是，趙一凡能許諾你的，也許龍先生，也能幫助你達成。」我繼續說道，明顯又是拿利益來引誘這個中年老男人。
月光當空，落在湛湛江水之上，月影波紋共成一好。
「龍先生，你說他是龍先生。世界上幾大家族幕後的那個掌權者嗎？說的……說的是他嗎？他在世俗當中的地位……可真高啊！」他聽到龍先生三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的僵住了，他似乎有點心動了，可是眼中卻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無奈。
嘆了一口氣之後，他才說道：「即便我們之間沒有利益分歧，你也不會放過我的。如果你知道了真相……」
真相是什麼？
難道是上軒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嗎？
我腦子裡百轉千回的想啊，可終究是被我自己強行的將思路掐斷，借著一襲冷月的光芒盯著苗寨寨主的側臉看了很久，才說道：「你說來聽聽，如果這件事情和你無關的話，我不會遷怒你的。你和我姥爺的友誼，我看的出來……」
「你還真是……真是特別，王小姑娘，我倒寧可你恨我。當初，是我受不住趙一凡的利益考驗，才會選擇背叛我和曾老之間的友誼的。」苗寨寨主望著當空的明月，犀利的目光突然就寧靜下來，「昨天晚上，他來殺趙一凡，把趙一凡逼出我體內，然後……兩個人打起來了。趙一凡的靈體被打散了，可他也受了傷……」
聽到上軒受傷了，我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感覺青筋都在額頭上亂跳。我其實特別想遷怒苗寨寨主，甚至於跳起來暴打他一頓，但是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把心裡頭所有的怒火全都咽回去了。
在我極力調整情緒的時候，苗寨的寨主大概是沒讀懂我的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才有點慌的說道：「他掉進水裡了。江水……江水都被染紅了，然後……就不見了……」
「你說什麼？」我站在江邊，看著流水中自己的影子，臉上一下就被冰涼的液體滾過。感覺心口就堵著一塊大石頭，連說一句話都覺會的心痛無比。
靈體流血，那就說明他受到了極大的創傷，他是陰間有頭有臉的人。他一傷，連江水都被染的通紅了。
可他若沒有死，為什麼不回來呢？
我身子緩緩的戰慄著，甚至出現了幻覺，在江中看到了他的倒影。
「趙叔叔，你先回去吧，我去下游找找他。」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了，嘴裡說著要找他，可是膝蓋一軟十分無能的跪在尖利的石子兒上。
石子刺破了運動褲，扎進了膝蓋裡頭，疼痛蔓延到了骨髓里。我能清晰的感覺著血液從膝蓋里滲出來，然後染濕了我的褲子。
我知道，我不能懦弱，我必須爬起來去找他。
可是我整個人都麻木了，好像脊梁骨都從脊背里抽去了一樣，腦子裡居然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衝進水裡，去找他，看看他的靈體會隨著水流流到什麼位置。
「王小姑娘，你跟我回去吧，等明天白天再去看看吧。這裡水脈分支很多，也有可能被沖入底下暗河了……」那個男人的聲音變得很遙遠，我甚至在心裏面嘲笑他貓哭耗子，這一切不都是這個人設計的陷阱嗎？
我恨他，恨王明德，恨趙一凡。
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餘力沖別人發脾氣，我要找到上軒。
我慢慢的爬起身來，一步步的就走向匆匆流動的江水，月下，我眼中似乎出現了幻覺，有個男子頎長的身軀就站立在那裡。
我奔過去，摟住他卻是空氣。
江流奔騰，一個巨大的浪打在我頭頂，岸邊有苗寨寨主心急如焚的喊聲。我卻覺得無比的悲哀，發泄一樣的大喊一聲：「上軒，你混蛋。我愛你，我愛你，我還沒對你說，你居然就順水飄走了，你他媽的去哪兒了？」
落寞的夜空當中，根本沒人回答我。
江水沒過我的胸膛，我深深的喘著粗氣，從未有過的衝動。現在的我，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我要找到他。
我咬著唇，順著水流慢慢的就下潛下去，背包在我的背上變成了累贅，讓我的身子格外的沉。
但我依舊在低聲的喊著，「上軒，上軒，你在嗎？」
水下那是很難傳聲的，一張嘴腥甜的江水就灌進來，我四下搜索著。隨著水流一直在飄動，我想知道上軒到底飄到了哪裡。
江底很深，根本看不見下面有沒有沉著什麼東西，但是要起來喚氣的時候，卻感覺到根本就沒有餘力起來。
我越沉越深，卻好像沉到了某個黑暗的懷抱。
猛然間，有個人抱著我跳出了水面，江水從他的髮絲上滾落下來，把他一張帶著濃濃的邪氣的臉龐照的格外的俊美。
我深呼了一口氣，抱住了他的肩膀，「上軒，上軒，你怎麼在水下？」
我的淚滾滾而下，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讓我從未有過的覺得上軒在我生命當中的意義。他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沒有他，那我的世界會變得沒有任何的眼色。
「我在等你來啊？等你說出心裡話，你當著我的面怎麼就說不出來呢？寶貝。」他說的有幾分玩味，嘴角又是那種輕浮邪異的笑容。
他摟著我落到了岸上，水站在他的睫毛上，恰有種絕塵入骨的感覺。但可以看出來，他的臉色極為的蒼白，摟著我對的手臂還在顫抖。
我咬著唇，想罵他，可是捨不得。
想想他手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又不好讓淚流出來，讓上軒這個混蛋又開始賣弄起來。伸手就去摸了他濕漉漉的側臉，唇瘋了一樣的哆嗦，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疼嗎？」他手中的玉蟬轉動，白光輕輕的治療著我膝蓋上的傷口，我伸手摸了摸傷口，沒說話。
他很虛弱，我能感覺到。
我另一隻手去摸他的胸口和小腹，果然有受傷的傷口沒有癒合。我掙脫了他的懷抱，走到苗寨寨主的面前，笑了笑，「趙叔叔，你能不能把林中的陣法撤去，我老公他雖然是鬼，但是也是龍先生，你幫助他不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