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觀舞
那簫聲最初幽幽難辨,慚慚響徹天地,其中隱有歌聲悠揚傳來,音聲縹緲優美、如行雲流水,如鳥翔虛空,反覆處更如波推浪涌,深谷流泉。
在一刻,所有的人都忘記了爭鬥,忘記了自我,向簫歌行來處,熱切望去。
隨著歌聲漸近,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黑衣童子當先行來,雖眉清目秀,但臉色異常蒼白,看上去有弱不經風的感覺,手持竹簫就唇而吹,不見他如何運氣作勢,那簫聲卻清越處如鳳鳴群山,九天傳音,低沉時如沉潛淵海,深不可觸。
在那黑衣童子身後,是一隊各著七色綵衣的少女,明眸皓齒,清新可人,腰中系掛著和衣服同色的流蘇香籃,一邊隨著簫聲輕聲哼著行走而來,一邊從香籃處拿出五顏六色的花瓣向天空揮灑,無數繽紛的花瓣從空中灑落而下,空氣中,淡香隱隱。
在這隊少女的中央,是四個精赤著上身,腰系牛皮寬頻崑崙奴打扮的大漢,一手合力抬著一隻金色巨鼓,另一隻手拿著熊熊燃燒的火把踏步向中央的舞台處行來。
在那巨鼓之上,朦朧可見一青衣女子正水袖飄逸,輕歌曼舞,所唱的正是詩經的篇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佳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浠。
所謂佳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澤。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涉。
那女子青衣飄飄,長發不束而隨風散舞,一張秀美絕倫的臉在髮絲的飄浮間若隱若現,而她的眼神,卻如夜空的星辰,有著無盡的清冷和凄迷。
她的動作輕柔而舒緩,舞姿在極靜中卻帶著極動,彷彿隨著都能乘風飛去一般,臉上的神情更是隨著歌聲而變化萬千,營造出一種感傷凄美的氣氛,讓人情不自禁的為之消魂,沉醉在夢幻般的歌舞中不能自已。
這一隊人行來,陸遙最先感興趣的卻是那個黑衣童子。
如此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吹簫技巧,從吹出的簫聲中能感到他懷有頗厚的內功基礎,但在他身上,卻流溢著如患絕症病人的死亡氣息。
很輕很淡的死亡氣息,但卻不容忽視。
因為有這樣死亡氣息的人,大多輾轉在病床之上,尋求名醫的救治來延續生命,而那黑衣童子款款行來,竟有著一種對死亡的蔑視和從容不迫。
要知道,千古艱難唯一死,就算是陸遙自己也不敢說做到了堪破生死、無懼無畏的地步,但這少年,似乎做到了這點。
接著吸引陸遙目光的,是那四個赤身大漢所流露出來的氣勢和神態,明顯有著不俗的武道修為,步行之間,更有著一種歷經殺戮的強悍之氣,就算和上官維明親手訓練出來的鐵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這時,陸遙看見了那張亦嗔亦喜亦靜亦愁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這個世界變得空無起來。
只有那張臉,只有那雙秋水般的雙眸,只有那個飄忽若仙的身影,在這一瞬間,佔據了所有的世界。
說實話,陸遙見過的美女絕對不能算少,這也是他一進入築情館對這裡的姑娘大不以為然的原因。
上官復倫對美女有著近乎瘋狂的尋求欲,他並不顧忌陸遙的存在。
而上官維明本身就可以算上一個美女收藏家,有多房小妾,在他所建的多處秘密別墅中有多種不同風情的女子。
但除了雲素清以外,其她的女人,陸遙大多是看不順眼。
而陸遙之所以覺得雲素清漂亮、美麗,是因為在雲素清身上,他找到被母親關懷寵愛的感覺,沒有一個孩子不認為自己的母親是美麗的。
陸遙認為上官復倫口中那些所謂的美女,根本都是沒有靈魂的軀殼,美則美矣,卻沒有什麼值得讓人迷戀之處,根本就不值一看。
甚至在見過太多所謂的美女后,陸遙產生這樣的念頭,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種只看外表就讓人心神動搖的美女,傳說中的那種傾國傾城的美女僅僅是在傳說中存在。
這也許是陸遙修習冰心**后落下的後遺症,他的心志堅如鋼石,要想讓陸遙心神動搖,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但在此刻,陸遙忽然有一種被霹靂擊中的感覺。
......驚艷!!!
......傾國......傾城的.......驚艷!!!
那感傷的歌聲讓人情不自禁的迷失、、、、、、
那變化萬千的容顏讓人忍不住從心裡去憐惜、、、、、、
那嬌柔的動作更讓人懷疑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到凡塵、、、、、
僅僅是在瞬息之間,陸遙從剛才的恍惚中恢復過來,他駭然心驚,自己是怎麼了,自己的心志不是已經堅毅如鋼了么?為什麼還有迷失,還有恍惚這樣的負面情緒存在?
陸遙用了很大心力才把眼睛從那曼歌曼舞的身影上移開。
而此時在台下,眾人皆痴迷如呆,每個人隨著歌聲而心事浮動,臉上思緒萬千,隨著夏雨蟬的歌舞沉迷難返,併產生強烈的共鳴。
當夏雨蟬又踏上那巨鼓飄然而去時,歌聲舞姿也愈見模糊,但此情此景更讓人不舍,不能從中自拔。
良久,眾人方從沉迷中醒覺過來,掌聲如雷鳴般的響起。
那個年輕人看著夏雨蟬遠去的方向,大為沮喪。
如果說他對於眾人的吸引力是耀眼的燭光的話,那麼,夏雨蟬的吸引力就如皓月般強大,這是根本就無法比擬的,其中故然有男女性別的差異,但,夏雨蟬的亮麗已經完全脫離了那年輕人可以想象的範疇。
他怔怔出神:「我為何也會沉迷在她的歌舞之中呢?這說明我的功力還是有很大的破綻呵,我一定要想法得到此女的芳心,讓她為我喜憂失常,淪為玩偶而不能自拔,那樣的話我的燃性滅情心法才能大功告成。」
這時他聽見上官復倫那響徹全場的嘆息聲:「這樣的美人真是生平僅見呵,想以前所認識的那些紅粉佳人和此女一比,真如糞土一般,如能得到此女,就算是死也不枉今生了。」
不由看了上官復倫一眼,正趕上上官復倫也向他望來,兩人目光相對,都看出對方眼中正燃燒著的熊熊慾火。
當觀賞歌舞的人流散去,築情館又恢復了往日的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生涯。
只是多了些僕人在收拾殘亂的酒席。
在築情館最為豪華的閣樓雅間中,此時傳來一聲低沉有力的感喟:「這夏雨蟬真不愧是一代絕色天香,憑我的眼光,相信此女還是處女之身,難怪上官復倫那小子會做如此之嘆息,相信這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心聲,就是本王剛才在觀賞歌舞時,也不由為之心動呵。」
一個陰冷的聲音接道:「那麼便把此事交給雁北吧,雁北保證讓王爺你能一償心愿。」
那王爺哈哈笑道:「這夏雨蟬背後有一股絕大的勢力支撐,雖然以你塔西派的實力,和你秋雁北這三派雙英之一的身手,相信也不一定能很順利的把此女手到擒來呢。」
那王爺的聲音頓了頓又道:「其實我要想得到那夏雨蟬,完全用不著這樣麻煩。」
「那夏雨蟬曾放出話來,誰如能為她尋到玉龍含珠釵,她甘願為之陪宿一晚,而那玉龍含珠釵正在本王手中,只要本王高興,隨時都能把此女**於**,不過,絕代美人和讓天下低首的權勢相比,還是權勢更讓人迷醉一些呵,此女將是我重要的一顆棋子,將來有很多地方用的著她呢。」
這時一個黑影閃了進來,單膝跪地,一手撫胸,竟以軍中柝候特有的報訊姿勢報道:「在西南三里處的亂石坡,上官復倫領人把陰陽雙煞和那個不知來歷的青年攔住了。」
那個叫秋雁北的陰冷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含蘊著一絲興奮:「他們勢均力敵,打個兩敗俱傷是最好不過的了。」
那王爺長吟道:「勢均力敵么?這卻不一定,跟隨上官復倫一起的那個少年我看可不簡單呢,退下去,繼續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