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夜蒼茫
第八十三章夜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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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素清忽然被多年都不曾出現過的惡夢驚醒，在半夢半醒之中她伸手向身邊摸去，手上傳來的空蕩感讓她迅速的恢復了神智~~上官唯明怎麼不在？他到那裡去了？~~
雲素清從床上爬起，在黑暗中她換上衣服，推門而出，門是虛掩著的，這使雲素清更加不解起來。
因為這次上官唯明來天水山莊，有太多的地方表現的和以前有所不同，就連那雙她多年早已習慣的在深邃的冷寂背後暗藏著無限深情的眸光，也不時飄移出某種讓她既慌亂又感傷的情緒，雖然這種情緒只是一閃既逝，並且上官唯明也極為掩飾，但其中含蘊著的迷亂和猶豫雲素清還是感覺到了，這也是雲素清這幾日夜晚連續做惡夢的原因。
雖然她沒有問~~因為雲素清覺得上官唯明要是願意告訴她，自然就會說的，如果上官唯明不願意說，就算是問也沒有用~~但云素清幾乎可以斷定，上官唯明在隱瞞著什麼，而以上官唯明今日的地位、果斷的性情，又有什麼需要對自己隱瞞的呢？
不過隨著房門的開啟，雲素清卻看見了上官唯明。
夜涼如水，晚風送爽，天空中的幾顆星辰稀稀疏疏，閃爍著明明滅滅的黯淡之光，此時正是三更時分。
只見在大院正中處，上官唯明一手提著那柄很長時間都不曾用過的玄光刀。昂首而立，他身姿凝重如從大片雪中顯露出地山脈，給人一種異樣沉著，深不可測的感覺，微風吹拂著他沒有束扎的頭髮，嘴角隱約間顯露的神情竟是說不出的凜冽和狠毒~~這讓雲素清的心忍不住揪緊了起來~~
「你起來了，我還正打算喊你呢。有敵人來了，看樣子其中不少是好手呢。咱們需要換一個地方了。」
上官唯明的話語一如往常般地沉實鎮定，彷彿他所說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他回過頭來，嘴角的凜冽和狠毒都變成了平和，眼中有卻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凄苦和陰冷。
雲素清聽了一驚，因為此時夜色寂寂，她並沒有聽到絲毫的異響。而天水山莊防衛之嚴密她是深知的，再說了，就算是來了敵人，以上官唯明的武道修行，也完全用不著這樣如臨大敵的樣子，並提出閃避地意向，來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敵人，竟能使上官唯明如此忌憚。
在這一瞬間。雖然有萬千疑問，但多年來，雲素清對上官唯明的信任讓她連問一聲都沒有，把多年未用的長劍拿在手中，便毫不猶豫的和上官唯明並肩從院門中走出。
此時的雲素清，一身素衣。站在皂色袍服的上官唯明身後，就如隨著夜風搖曳地幽蘭，有著柔美無儔的風姿。
其實上官唯明此時的心中，一樣充滿了諸多疑問，他在內心中不停的對自己發問，是誰出賣了天水山莊？是誰被叛了自己？
要知道，在天水山莊的周圍一共有三十六個按天罡之數安置的暗樁，其所處位置地險要和隱密決不是一般入侵者能夠輕易發現和剷除的，但上官唯明至今仍然沒有聽到一聲報警聲，而上官唯明之所以發現有敵人入侵天水山莊則是從自然世界的蟲鳴聲忽然消失而判斷出來的。除了南面。其它三面的蟲鳴聲竟然同時消失了。
而天水山莊的南面，是萬仞高峰。根本沒有進攻和退避的道路。
這不但說明天水山莊的防衛分佈被完全出賣了，而且也說明了敵人的強大，強大到了就算是他上官唯明也不得不避其鋒銳的程度，上官唯明仔細想了想江湖各大勢力地能力，得出地結論竟然讓他自己都感到震驚，那就是，除非是正邪兩派聯手，一貫敵對的武尊山和天魔閣聯合起來共同對付自己。
雖然得出地結論震驚的難以讓人相信，但，這是唯一可以解釋眼前這種態勢的可能，那麼，究竟是誰出賣了天水山莊的防衛？出賣了自己呢？
上官唯明的隨身護衛從不同的方向、陰暗的角落處閃身出來，因為有兩個留在了京都的總部為上官青思護法，所以這次只有十六個人跟隨著上官唯明來到天水山莊，此刻他們一個個挺刀持刃，完全是如臨大敵的模樣，在黑暗中閃身遊走著，彷彿幽靈一般。
「趙大！」
上官唯明冷喝道：「放火，把中間的堂屋燒了，然後大家一起和我從乾南位退出。」
趙大是上官唯明護身衛士中的領隊，聽了上官維明的命令，二話不說的從懷中拿出火熠子便放起火來，一行人向南方退出，天水山莊的南面，是地勢最為險惡之地，終點處是雲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但所有人對上官維明的命令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違背。
隨著中間堂屋升騰而起的火光，潛伏而來的敵人明白自己的偷襲已經被發現，震天的喊殺聲轟然響起，慘叫聲不斷傳來，那慘叫聲有的是天水山莊護衛奴婢被襲擊而來的敵人殺死的慘叫聲，也有襲擊而來的敵人被天水山莊機關暗器所殺的慘叫聲。
這就是上官唯明讓趙大放火的目的，他料定敵人在三方合圍后，定然會採取放火燒庄逼自己現身的舉動，與其讓敵人放火，不如自己先放火來獲取主動，這樣敵人不明虛實，定然會自亂陣角的沖入庄中來搜殺自己，天水山莊的暗器機關就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來殺傷敵人，同時自己也可以借著升騰而起的煙霧來掩護撤退的路線。
在退走地路途中，上官唯明和雲素清使終是相偎在一起的。看見火焰升騰而起的堂屋，雲素清細膩如玉的臉上不由露出可惜不舍的神色，她往上官唯明身邊靠了靠，柔聲道：「我知道你燒堂屋必然有燒堂屋的理由，而且就算你不放火燒敵人也會放火的，但我還是感到心中酸痛，因為那堂屋中實在有太多美好記憶、、、、、、」
上官唯明輕輕拍了拍雲素清地肩膀。表示明白她的想法，而上官唯明地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那種剛毅果決，決不回顧的神色，讓雲素清的眼神流露出幾乎初戀的小姑娘才有的那種心迷神醉之色，完全忘記了堂屋被燒的可惜，只覺得就算沒有一根茅草傍身，能跟著上官唯明走遍天涯海角也是心甘情願。
但上官唯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心中還在想著是誰出賣了天水山莊、出賣了自己的這個問題。
知道天水山莊這個地方存在地有三十多人。其中包括自己身邊的十八鐵衛，但準確知道三十六個按天罡之數排列的暗樁位置的，卻只有七個人，其中包括自己，包括在西北失蹤的陸遙，這七個人中，有兩個人最讓上官唯明感到懷疑，一個是上官復倫。一個是李君豪，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和自己並肩戰鬥同沐生死的師弟，但在這一刻，上官唯明唯一希望的竟然是，他寧肯是李君豪出賣了自己。
另外上官唯明對敵人這次行動地主腦也產生了一絲好奇。要知道，能調動如此強大的人力物力來進攻天水山莊，這決不是一夕之功就能辦到的，可恨因為青樓被自己逼迫解散，寶通錢莊的自身的情報體系又主要集中在京都一帶，事先竟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這一方面說明寶通錢莊的自身情報系統對江湖地掌握能力實在太過薄弱。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敵人主腦的處心集慮和慎密的安排。
其實上官唯明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衝出敵人的包圍，逃出天水山莊，那就是集中所有的力量，選擇一個方向強行突圍。因為不論敵人多麼強大。分成三個方向同時攻擊，必然會有所薄弱環節。所以還是有三分之一的機會可以衝出的。
但從敵人表露出來的強大實力來看，上官唯明幾乎可以確定，就算是選對了突圍的方向，也只有他一個人有可能衝出包圍，雲素清和護身的十六名衛士都逃不掉死亡地命運，而這還是最好地結果。
當然，如果上官唯明的武道修為沒有從冰心第五層天地放歌地境界回落到第四層如雪情懷的境界，他完全有信心攜著雲素清從其中的任何一面強行突圍而出。
就如狡兔三穴一般，這天水山莊一共有三條秘密撤離的通道，其中有兩條秘道李君豪和上官復倫都知道，還有一條，只有上官復倫知道。
本來這最後一條撤退的通道以上官唯明老辣深沉的性格是誰都不會告訴的，但當日他明白自己只有兩年生命之後，便把一些以前只有自己才能掌握的機密開始向上官復倫透露出來，現在上官唯明只有賭一下了，那就是出賣自己的人是李君豪而不是上官復倫。
一行人開始向位處天水山莊之南的觀瀾峰登去，這觀瀾峰位高獨聳，只有一條小道供人上下，在經過一個轉折處時，上官唯明停頓了一下后，繼續前行，有兩個護身衛士便在那裡停留下來，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神色，隱隱間有著決然赴死之意，無半分退縮之情怯。
上官唯明一路攀登而上，路途停頓了八次，十六名護衛便全部留在了山路之間，隨著他和雲素清的前行，最後的兩名護衛挺拔傲立的身形也變得模糊起來，雲素清回首而顧，也不由雙眼朦朧，低呼道：「唯明、、、、、、」
「他們今日之仇我會為他們報的，他們自己也正是堅信這一點，所以才會慨然赴死。」
上官唯明用力摟著雲素清，讓她跟上自己的步伐，口中淡淡的道：「在這山巔之上，我藏有一根恰好能垂到谷底的粗索，這粗索是用麻油浸過。非武道修為高強之士是不能滑越而下的，就算是以我地武道修為，要想滑越而下，也需要頗長時間，他們阻敵正是為了延遲敵人追擊上來的速度，等你我下到谷底，便放火點燃繩索。可再無被敵追襲之虞了。」
「那谷底處，是一個鵝毛不浮的沼澤泥潭。但我長年都在繩索下垂之處備有硬殼皮筏，可以藉此滑行在沼澤之上，有如飛舟，唯一不足的就是那皮筏只能乘坐兩人，你我脫身之後，那些今日參加圍攻天水山莊的所有人等，從此恐怕再沒有一個安隱覺好睡了。」
上官唯明雖然語氣說得平淡從容。但云素清仍然感到了其中含蘊的血雨腥風。
雲素清在心中不由輕聲嘆息，為什麼大家不能快快活活的過日子呢？為什麼非要殺來殺去呢？其實雲素清自己也知道，她所祈望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她自己就是從江湖中走出來地，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殺戳，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江湖鐵律。
終於來到了觀瀾峰的山巔之上。上官唯明和雲素清第一眼看見的，竟是一溜火光，一溜在黑夜之中極為醒目的火光，只見在山巔之上立有一塊筍狀的岩石，岩石上面綁系著一條粗索，繩索的另一端垂向望不見底地深淵之中。此刻那粗索竟然烈焰升騰，看上去就如在夜幕中燃燒的火龍一般，燃到最盛處忽然發出一聲輕響，斷裂的粗索向淵底墮落而隱，升騰的煙氣兀自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復倫！原來是上官復倫！」
上官唯明揚天而笑，他的笑聲中有著一份沙啞，有著一份痛恨，竟然還有著一份喜悅，這讓雲素清著實有些不解，只聽上官唯明沉聲道：「我上官唯明一輩子縱橫天下。殺人無數。可以說是算無遺策，想不到唯一看錯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子。那麼老天爺讓我死在自己兒子地算計中也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只見上官唯明指著石筍處還有餘煙升騰的繩索灰燼道：「這條退路除了我只有復倫那小子知道了，他一定是悄悄潛入這天水山莊，來到這觀瀾峰上，找出繩索系住石筍滑下，然後再在谷底把繩索點燃，把這唯一的一條退路也給撤底掐斷，時間更是拿捏的恰到好處，真是好算計啊，我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他呢。」
上官唯明的臉上露出讓人心悸地笑容，恨聲道：「知道么，素清，我現在是又悲又喜，悲的是我上官唯明一代梟雄，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給算計了，給出賣了，實在是可悲可嘆，而我高興的則是，我一直覺得復倫算計不周、行事不密、心胸狹窄、為人浮躁，絕非領導之才，並且決定免除他寶通錢莊的繼承權，想不到今日他竟然把我這個當爹的都給算計了，這證明我這些年對他的教導還是有效的，而他也終於成材了，所以我心中還有一種很是喜悅的感覺。」
雲素清看著上官唯明，知道他是因為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所出賣，一時間心緒難平，當下緩步走到上官唯明身邊，柔聲道：「唯明，你知道么，這些年，我最大地願望是什麼嗎？我最大願望最是能夠死在你身邊，看來老天對我還是不薄地。」
上官唯明漸漸冷靜了下來。
此刻站在這觀瀾峰之巔，山風勁厲，把雲素清的素衣長發吹拂地飄飄欲飛，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弱，可雲素清那雙深情無限的眸光，卻把那些柔弱都轉化為生死相伴、永不分離的剛強。
這時，遠處的天水山莊已經火光衝天，喊殺聲遠遠傳來，而觀瀾峰的山腳處更傳來兩聲凄厲異常的慘叫聲。
「是七郎和十三郎，他們是希望通過自己臨死前發出的喊叫聲來通知我，快點走，敵人已經上來了呢。」
上官唯明雙目射出森冷之光，寒聲道：「不過我卻料到敵人不會這樣著急上來，既然已經確定我被困在這山巔之上，而上來的路途又是如此險惡，如果冒冒失失的撞上來，還不夠我殺著玩呢，我料定那主持的首腦人物不會如此莽撞行事。」
果然，在十六聲慘叫之後，再沒有聲音傳來，而遠處天水山莊的火光已經熄滅，一切又歸為了黑暗，歸為沉寂，彷彿剛才出現的火光、喊殺聲都只是在夢境中存在一般。
「不簡單，想不到這些江湖之士竟也能達到如此紀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龍玄霜和鍾撫流應該都來了。」上官唯明看著雲素清微笑道：「我想，他們會在天明的時候一起到這山巔之上來看咱們的，到時你就會知道我料事如神的本事了。」
看著上官唯明如此意態昂揚，睥睨天下的氣勢，雲素清再也忍不住心頭愛意，她從後面緊緊抱住上官唯明腰，昵聲道：「那你料沒料到有我願意陪你同生共死呢？」
「我當然料到了，所以，我上官唯明今生可以無憾了。」
上官唯明把手中的玄光刀從刀鞘中拔出，插入山巔路口處的山石之上，順手把空刀鞘扔入深淵之中，雙目射出如電寒光，冷聲道：「不過，我上官唯明的頭顱豈是能讓他人輕易拿走的，至少也要他們拿百十多命來換才行，到時這山巔之上，恐怕都會被鮮血染紅了呢。」
「不過，這山風勁厲，你卻冷還是不冷？」
上官唯明前面的話語說得兇狠毒辣，後面卻忽然轉為溫柔體貼的調子，雲素清不由微微一笑，把臉緊緊貼在上官唯明寬闊的後背之上，雖明知死亡在即，心中卻安樂平和，抬眼向天，正看見一顆流星掠空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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