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情為礫石
第九十四章情為礫石
當塵煙散盡，當嘶啞的喊殺聲停歇，出現在四周觀眾面前的是慘烈的血腥場面。
垂死的呻吟聲彷彿在全場迴響，空鞍的戰馬在屍體縱橫的場地上漫步嘶鳴，似乎在尋找和撫慰主人升天的魂靈。
有一瞬間，人們甚至產生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參加這場戰鬥的所有人都已經死光了，因為放眼望去，場中沒有一個人影的存在，這小小的三十人隊的拚命廝殺，其兇狠狂猛就如千軍萬馬廝殺爭鬥一般，給人的感覺竟是血脈賁張的震憾后，那種火山等待噴發的壓抑激情。
想渲泄卻又不知如何來表達的壓抑，正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寂。
巴喀活佛吐了一口氣，臉色恢復了些許自然，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就說明這次草場爭鬥是沒有勝利者、沒有結果的，草場的最終歸屬權還是可以再想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那人的肩膀處兀自插著一柄彎刀，那柄彎刀插得是如此的深，陽光閃爍之下，血的流淌映射著刀身的寒茫發出妖異之光，但那人璀燦凌厲的鷹目卻彷彿肉體的痛苦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人正是堅昆族的主將－－德利格。
「堅昆！、、、、、」
「堅昆！！、、、、、」
「堅昆！！！、、、、、、」
喊叫聲震天響起，所有人的激情在這一刻都被引發了出來。他們忘乎所以地瘋狂叫喊著，看著心中的英雄在自己叫喊聲的伴隨下，一步步向旗杆處走去，去摘取那塊代表勝利的玉佩。
於是，叫喊聲更加響亮、持久、瘋狂。
巴喀活佛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起來，這時又一個身影站了起來，巴喀活佛心中一喜。但等看清那人是誰時，卻是墜入了更深的淵底之中。那人是代表堅昆族出戰的海震天。
只見瘦小如猿地海震天彷彿被鮮血洗沐過了一般，渾身都是紫紅色的暗斑，四周如轟雷一般地喊叫聲讓他一時間極不適應，瞪著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茫然四顧。
忽然，海震天把手中的巨斧抬了起來，一滴近乎凝固的鮮血從斧刃處緩緩滴落，海震天在半空中把那滴鮮血接入了口中。臉上露出頗為滿足的神情，接著，海震天揚斧怒喊：「我好餓、、、、、、」
海震天這聲響徹雲霄的飢餓宣言，竟然比全場數萬人的歡呼聲更加響亮。
西域人本來推祟地就是『縱馬殺敵嗜血、下馬喝酒食肉』的風範，海震天剛才殺敵的勇猛強悍是有目共睹的，此刻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就如一座豐碑在所有觀看比賽西域人的心中轟然立起，海震天那瘦小如猿的身形在這一瞬間，比泰格拉爾雪山更加巍峨雄偉。
於是。更大的歡呼聲為海震天響起，此時，德利格已經把掛在旗杆上地玉佩摘了下來，但他心裡明白，風頭已經讓海震天經完全給搶跑了，因為此刻響徹雲霄的呼喊聲竟然變成了：「瘋子！瘋子！！瘋子！！！、、、、、」
和德利格一樣搖頭的還有陸遙和秋長風。這樣戰鬥結果多多少少也都有些超出了兩個人的意料，同時兩個人也都明白，接下來的就是，關於兩個人之間的生死決鬥。
兩人目光相對，流露出來地那種不死不休的恨意和凜冽，竟然比最纏綿情人的眼神更加強烈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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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萬成從昏迷中醒來，他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帳篷的圓頂和陸遙那雙有著些許關懷的雙眸，但蕭萬成在一瞥之間，他仍然發現在陸遙暗藏關懷之後的雙眸中。還著著些許的疑問的存在。
蕭萬成把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他那張死人般木訥地臉彷彿根本就沒有情感波動一般，就如他還在昏睡之中。根本沒有醒來。
說實話，他也知道自己這次露出了太多地破綻，特別是來不及處理的龍樹尊者地屍體，這些破綻之大是無法自圓其說的，所以他決定選擇沉默，以他對陸遙的了解，陸遙是不會過份逼迫他的。
只是以後陸遙恐怕會防備自己了，曾經的推心置腹、曾經的生死與共的兄弟情感恐怕都不會再出現了，這樣的覺悟讓蕭萬成心中隱隱生痛。
暗殺陸遙的機會恐怕也是不會再有了。
有些交流是不需要言語的，當蕭萬成擺出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陸遙便已經明白，蕭萬成拒絕吐露自身秘密。
「你已經昏迷兩天了，這一次爭奪草場之戰，只有德利格、你和瘋子活了下來，可謂險過剃眉。」
「你只是脫力了，就如一瞬間把全身的力量完全調動，而出現的賊去樓空和經脈損傷的虛脫情況，好好休息幾天便沒事了，這可是一種很強猛高深的武道心法，所以老蕭，你的來歷的確很可疑啊。」
陸遙站起身來，向帳篷外走去，走到門口時，陸遙忽然停住了腳步，並沒有回頭的沉聲道：「雖然你不肯告訴我，但是老蕭，我相信你！」
陸遙走了出去，但是隨著帳篷的掀起，投射進來的一縷陽光，讓蕭萬成猛然睜開的雙眼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溫暖和酸澀，蕭萬成木訥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苦笑。
你相信我，可是陸遙你知道么，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呢，殺手的無情之道本身就是要屏棄情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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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之外，風物高遠。陽光燦爛，天上潔白地雲團凝成團絮狀，姿態變化萬千。
在頗遠處的山坡之上，一襲素衣的夏雨蟬正在採摘鮮花，她的動作優美而自然，舉手投足都如一道亮麗的風景，以陸遙心性之堅毅。也不由為之屏息，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個月夜。夏雨蟬在他懷中婉轉承歡的情景，心沒來由地升起一團火熱。
小巴特在夏雨蟬身邊奔跑跳躍，歡快的樣子竟如孩子，自從陸遙和夏雨蟬一夕纏綿之後，小巴特對待夏雨蟬就如找到了新地主人一般。
這是因為夏姑娘身上有了你的氣息。
哈托利曾經無比羨慕的這樣對陸遙解釋到，雖然小巴特是由小塔格爾幫助完成調訓的，但陸遙是主人。這樣的認識彷彿在陸遙救醒小巴特的那瞬間便已存在，並誰都不能替代。
陸遙向山坡之上走了過去，只見夏雨蟬曼妙的倩影背後是碧色如浪地青草，隨風起伏，如詩如歌，夏雨蟬站在風中，裙袂飛舞，有飄飄欲仙之態。她纖指如玉，此刻正輕拈著一朵鵝黃鮮花，那嬌嫩的花瓣在風中微顫，竟生出一絲惆悵，而夏雨蟬那雙水汪汪的星眸已是如霧如煙。
「你在想什麼呢。」
陸遙上前問道，夏雨蟬的美麗彷彿脫離人間俗世。那種沒有絲毫煙火氣息的明艷，讓人會情不自禁的產生自慚形穢，不堪與之面對的情緒，用哈托利的話來講，便是看到了夏姑娘，也不敢大聲呼吸了，也不敢大聲喊叫了，就是眨眼睛都不敢用太大地勁，生怕把夏姑娘給驚著了。
但這些人裡面，絕對不會包括陸遙。因為只有陸遙才知道。那夏雨蟬那無比明艷的背後，有著怎麼的嬌柔風情。yin靡體態。
「在佛教的精義宣講中，一朵花就有著一個世界，那麼，花中的世界是否也存在著愛恨情仇。」
夏雨蟬手一松，那朵嬌柔如飛絮般的黃花便隨風遠揚，小巴特彷彿得到命令似地，竟然狂奔嘶吼的追尋而去，但風力何其速，黃花何其輕，又豈是能輕易找尋到的。
這幾日，夏雨蟬極力迴避自己的感情，她甚至這樣為自己開脫，陸遙是陸遙，上官唯明是上官唯明，上官復倫是上官復倫，完全都是不相干的，所以自己的愛和恨並不矛盾，但她自己也知道，這完全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所以她繼續矛盾，繼續痛苦。
「當然也有愛恨情仇了，花開為愛，花落為恨，有愛有恨，自然就藏有情仇之念。」
陸遙的回答竟然有著一份霸道的決斷：「但狂風迅猛，花的愛恨情仇在狂風地眼中就如一顆塵礫般不值一提，而在天地地眼中，再大的狂風呼嘯，也只是一聲輕微地嘆息。」
陸遙的目光在此刻流露出來的銳利有如刀鋒：「雨蟬，我知道，在你心中對我有愛也有恨，而且愛恨都是同樣的強大，這是你的矛盾之所在，這是你的心靈枷鎖，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開解，如果你不能從中走出，你這輩子將永無幸福可言。」
「你可以選擇殺了我，來忘記仇恨，或選擇全心全意的來愛我，也許也能夠從中找到一線解脫之路。」陸遙微笑道：「不過我可是要提醒你，我不是那樣容易被人殺的，而且你愛我也並不表示我也會同樣愛你、、、、、、」
陸遙的這番話著實傷了夏雨蟬的自尊心，想到自己的清白之軀被陸遙這混蛋所玷，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句無情話語，夏雨蟬嬌艷無儔的臉在閃過一抹紅暈之後，化為冰寒般的雪白。
其時夏雨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清白之軀之所以被陸遙所玷，完全可以用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來形容，其中之兇險，並不亞於白刃相鬥，是怨不得別人的，自己失敗了，就要承擔失敗的後果，但眼前陸遙這種得了便宜賣乖的言行，卻讓夏雨蟬在這瞬間，生出了巨大的痛恨。
夏雨蟬張嘴想叱罵陸遙，但看著陸遙那張卓絕不群的容顏，那挺立如標槍的身形，還有那雙深靜而暗含些許柔情的雙眸，夏雨蟬的憤怒就如雪遇艷陽，又無聲無息的消溶了，流露出來的竟是泫然欲滴的凄絕美艷。
「那麼，公子現在來找雨蟬，卻是所為何事。」夏雨蟬的話語中，有著拒人千里的冷漠，是的，在此刻夏雨蟬的心中，陸遙就如魔鬼一般的存在。
「哦，我找雨蟬，卻是有事相求。」
雖然說的是求告的話語，但陸遙理直氣壯的神情，彷彿是理所當然一般：「剛才我從蕭兄的帳篷中出來，遠遠見雨蟬在這山坡採花之倩影，忽然興起和雨蟬把臂暢遊的念頭，不知雨蟬可否願意和我同游這孔雀河畔，共觀這草場深處的落日斜陽。」
什麼？這怎麼可能？
陸遙竟會邀請自己把臂同游？陸遙這個心彷彿是萬載玄冰雕就的傢伙竟然會邀請自己把臂同游？？
在這一瞬間，夏雨蟬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但陸遙臉上真摯的神情又分明證實了這一刻言語的真實，雖然陸遙的眸光清澈如水，但夏雨蟬卻彷彿從中看見了某種神秘的暗示。
夏雨蟬想起了那個依郎大會的月夜，兩人同登慾望巔峰之時的消魂感覺，那種靈與肉完全結合的甜美，還有在歡娛之後，陸遙游弋躲避自己裸露身軀的目光，是的，在陸遙的目光深處，也暗藏有著一份烈火燃燒的熾熱情感呢。
難道自己並沒有完全失敗，情之一物，如絲如縷，如牽如系，陸遙雖然獲得了勝利，得到了自己的身心，但自己的美麗恐怕也在他的心靈深處，留下了如蓮花般的烙痕，陸遙剛才的言語打壓和此刻邀情自己把臂共游，就是為了把那烙痕之跡完全抹去吧。
也就是說，自己並非全無還手之力。
在這一瞬間，夏雨蟬眼中倏的一亮，這瞬那間的強大氣勢，讓眼前這個剛才幾如深閨怨婦的女子，變成了素衣如雪、神態恬淡空靈，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陪陸兄把臂共游當然可以，但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所以還請陸兄明言告之、、、、、」夏雨蟬此刻美眸輕闔，長睫若羽，神態之間的明艷和嬌媚竟使天上的太陽都彷彿失去了顏色一般：「在陸兄的心中，是否也有雨蟬的影子？！」
想不到夏雨蟬竟是如此的冰雪聰明，在自己言語打壓之後，還能保持如此的清醒，窺破了自己內心的那一縷繾綣。
「有的。」
陸遙的回答慎重而堅定：「雨蟬，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你的影子完全忘記了，我想，我一定能夠達到新的武道修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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