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門弟子
浮雲大陸，縱十萬八千里，橫七十萬四千丈，相傳為遠古大仙浮靈子修鍊之時，天地間精華之氣在其身周凝聚，日久固化而成。大陸邊緣，是深不可測的霄海，據說有人冒險進去過，卻從來沒有人回來。但是，凡是浮雲大陸上的人都堅信，浮雲大陸，在霄海之中，僅僅是冰山一角。
或是因為有修仙的歷史傳承，亦或是浮雲大陸本身靈氣豐富，時至今日，大陸之上，有名有系的修仙門派，已經大大小小九千餘個，其中弟子千人之上的，便已超過六百個。
靈雲派，便是位列百名之內的一個大門派。內門弟子七千四百人，佔據了整個靈雲峰。同時，由於掌門心性仁慈，在扶弱濟貧過程中，收入外門的弟子更是不計其數，在靈雲峰下，方圓幾十里，聚居的修者村落，皆是靈雲派的外門弟子所建。
「築基難，難於結金丹。眼望靈雲三千尺，坐嘆鍊氣六百年。清貧難買靈丹藥，日復一日耕薄田……」躺在屋頂上，萬朋又唱起了這首外門弟子之中流傳的歌謠。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心中是苦悶還是平靜，或者根本就沒有什麼感覺了。
十三年。自己六歲那年，在一場飢荒之中，被靈雲派收為外門弟子。由於父母去向不明，自己又年幼，被安置在緊山腳下的一處聚居地，以便於內門弟子照應。從那時起，他開始跟著年長些的外門師兄，修習比較基礎的鍊氣法門，也一直希望著有一天能順利築基，進入內門，真正開始靈雲派的修仙之路。可是，十三年來，他目睹了不下十個人從這個聚居點進入內門，其中有近一半都是自己的師弟，可是自己，卻一直沒有突破。現在，他是這個聚居點居住時間排位比較靠前的師兄了之一了，可是修為上，卻是非常靠後。
鍊氣四層。
據說，在內門，到達這個水平，多數人只需要一年時間。
想到這裡，萬朋不禁又苦笑了笑。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的資質有多差，因為就憑自己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怕是這靈雲派全山之中，內外門也沒有幾個人能和他比。可是，一旦落到修為上，自從到了四層，他就停滯不前了。
這一停，就是十年。萬朋為此也向內門部分弟子請教過，卻沒有得出什麼突破性的答案。甚至有一個凝脈期的內門師兄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仙命使然，既然與仙無緣，還是早些回去種田的好。
但是萬朋沒有放棄。他隱約總是感覺，這是有原因的。而且，自己六歲便開始修仙，這種感情，他始終放不下。他並不是瘋狂地追求著什麼成就，而是將修鍊當成了自己的一種生活。
「萬師兄，你在這兒啊。」一個和萬朋年齡差不多大小的人從梯子上半爬半躍地到了屋頂，「我正到處找你呢。」
來的這個人叫王一，小萬朋兩歲，比他晚進外門一年。由於兩人當時都是孤苦伶仃，自然在相互照顧之中就產生了很深的友情。「怎麼了王一，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王一在萬朋身邊坐下，「師兄，再過三個月，就是今年的內門選拔會了。」
萬朋聽了，沒什麼反應，過了十多秒，才慢慢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你那裡怎麼樣？」
「感覺不太好。」王一顯得有些沒有精神，「據說，今年的選拔會，除了修鍊修為，又增加了幾項，分別是丹藥、器什、符咒和陣法。」
萬朋還是那麼平靜地說，「這也正常。理論上來說，在內門修鍊，修為是要和丹器符陣四項同時修鍊的，只是在我們外門，為了能夠進入內門，絕大多數只在修為上下功夫，為了進入內門而修鍊。現在，大陸南部西部，戰亂又起，我們東北部雖然一派詳和，但暗地裡也是劍拔弩張。內門這樣選人，自然也是有道理。據說，往年，由外門選進去的，都要在基礎上花大功夫去補習。」
王一嘆了口氣，「那，這樣一來，怕是能進內門的就沒有幾個人了。」他的聲音沮喪下來，「好不容易到了築基水平，如果進不了內門，這些年的功夫，真是都白廢了。」
萬朋從躺著的姿勢坐起來，「內門外門之間，弟子的身份，不論在門派內還是修仙界，確實有天壤之別。可是別忘了，我們修仙，不是為了身份而修的。你想想我，到現在還是鍊氣四層，與內門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王一也感覺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不由得連連道歉。萬朋卻是也不介意，與他隨便地聊起了丹器符陣這四大項的內容。這些年來，自己修為不漲，但各方面的書籍卻沒有少讀，開始的時候非常駁雜，到後來，卻也自己理出了一套體系，對其中有些內容的理解，是越來越清晰了。
天色已晚，王一和他說一會兒就離開了，萬朋依然自己在屋頂躺著。之前的那種平靜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王一這樣一攪和，真把自己多年修鍊未果的苦水給攪起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覺得自己腰間一塊碎玉微微一震。
有人進了自己的屋子！
他警覺地坐了起來，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但是，除了風聲，沒有任何異響。
難道是錯覺？他不禁握住了那塊玉，這時又是一震。
沒錯，確實有人！
在自己的屋子裡，有一套暗影陣。那是他有一次在內門垃圾中揀到一本破書後，記下的一種非常低級的陣法，甚至都不算什麼陣法。只要鍊氣達到一層，便可以設陣發動，而它的效果就是，在暗影陣的陣法範圍內，只要出現任何不外來物件，都會在陣眼，也就是萬朋這塊玉上有所反映。
當然，暗影陣只是修鍊入門時一個小小的練習，真正的暗影陣，範圍只在兩米見方，另外不可能在布陣者離開陣的範圍之後還能讓他感覺到陣里的變化。但是，正是因為萬朋這些年來看到的書又多又雜，他才憑著自己的鑽研精神，對這個陣進行了改良，現在成了他的看門手段之一。也許沒有哪個人會想到，如此低級的陣法，如此薄弱的氣息驅動，能讓萬朋在三里之內，知道自己屋裡有沒有生人進入。
萬朋在屋頂沒有動，他知道，不明情況之下貿然行動，往往會帶來更多的危險。他這樣坐著，均勻而緩慢地呼吸，似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但是他的思考卻一刻沒有停。自己只是一個外門弟子，誰這麼晚到這裡來幹什麼？偷東西？自己多年來，一心修鍊，沒有什麼積蓄，不可能成為盜賊的目標吧。再說，在這靈雲派管轄地內，根本就沒有山匪路賊，就算是真是偷，可能也是生活所迫，偷就偷吧。
想到這裡，他又放鬆了點。但是，他發現，那塊碎班一直在振動，那個人在自己的屋裡，必然是一直在走動。
這就怪了。萬達的屋裡，只有兩個箱子，並且都沒有上鎖。如果是偷，這功夫，應該已經找到自己那點兒錢，拿走離開了才是。難道是在找什麼？問題是自己也沒有什麼啊。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碎玉才停止了振動。萬朋又等了一會，才從屋頂下來，帶著幾分警覺，但外表又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進了屋。
點上燈，本來以為會亂成一團的屋子居然整潔如初，絲毫沒有誰動過的樣子。而不管窗戶門口，也找不到任何有人進來的跡象。
難道說，是這個陣法出了問題？可是在此之前，自己早已試驗多次了啊。
萬朋關好門窗，在桌前坐下，將那塊碎玉嵌入桌上一個小凹槽里，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體內的靈氣，順著手指，緩慢地從桌子上八個點，流向那塊碎玉，之後又從碎玉處四散開來，緩緩散開至屋子的每個角落。
普通的暗影陣，是沒有這種功效的。但是，萬朋在暗影陣上所下的功夫，已經是普通人的千倍萬倍。歷經修正改良，他現在可以用這種方法，去探悉這屋子裡的所有東西。
藥草在，器什在，修鍊材料在，自己收集的幾本破書也還在。這些東西感覺到后，萬朋鬆了口氣。畢竟，如果這些東西丟了，再去買齊，也要花一些功夫。在此之後，才是自己的錢，也還在。本來以為只是有人進來找找，沒找到有錢的東西就走了時，他突然在一個牆角發現了異常。
那裡有一塊磚被動過。
萬朋睜開眼，站起身。再次確認了一下周圍沒有危險后，他走到牆角，一隻手摸下去，然後用力一抽，居然將一塊磚抽了出來。
不，具體來說，應該是半塊。另一半，已經被人拿走了，現在斷口是全新的。
再往因為少了一半而在牆裡形成的那個腔內看去，裡面是一個黃色的布包。萬朋把它拿出來，一層層打開，發現那是一枚玉簡片。
在浮雲大陸，一般的文字記載方式有三種。最低等是紙張布帛，直接書寫印製，任何人都可以看。再高一等是玉簡片，讀時需要以靈氣驅動，讀取內容，不同等級的玉簡片，需要不同等級的靈氣驅動，比如築基級的，就需要用築基級的驅動，金丹級的也需要用金丹級的驅動。最高一級的，就是功鎖器什，是用特殊的密法，將文字封存入器什之中，也只有使用相應密法才能讀取一種方式。
萬朋心中疑團頓起，看這玉簡片，做工甚是講究，應該級別不低，會是什麼人，將什麼東西藏到我這裡？難道是有人偷出來，準備臨時轉移的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