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了空寺

了空寺就建在洛水畔的大山上，那裡終日被雲霧籠罩，似真似幻，有若仙境。此刻寺廟裡一棵葳蕤的大樹下站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姿，一身不染塵埃的白衣配上清如遠山的眉眼，彷彿不屬於這個喧囂嘈雜的塵世。

看到他的一剎那，也許你會認為是哪位清閑的仙人為了尋找人間的一方凈土而飄落至此。

「南宮施主。」了空寺的方丈雙手合十走了出來，「多謝施主相助，那個小女施主的命得以保全。」

「了空大師，那個女孩的命真大，居然活了過來。只是徒然浪費了大師數十年的功力！」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南宮施主的話言重了，老衲修鍊功夫不過也是為了強身消遣！上天垂憐，機緣巧合居然救了女施主的命，也是證明，那女施主與佛有緣啊！」了空方丈雙手合十，頌了聲佛號，顯然對自己失去的功力不是十分的在意。

「是啊！佛祖對她真是慈悲得很，不但保住了她的命，居然還白白讓她得了你我的功力。」南宮平說話時，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漠地浮出一絲微笑，更像是想起了什麼可笑的事情。

「師傅！師傅！師傅！」後面的禪堂內衝出一個小和尚，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師傅，不好！師傅，不好！」

「你師傅怎麼不好了？」南宮平的臉上帶著幾分淡漠的笑意，制止住了小和尚幾乎爬伏在他身上的動作。

「師傅，那個女施主醒來后又衝出了廂房，飛到寺廟頂上不見了！金施主帶著人追出去了！他讓我來知會師傅和南宮施主一起去找！」

「這……！」無相大師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幾分無奈，「唉！佛祖慈悲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癥狀啊？」

幾番周折，最後終於在一叢茂密的植物中找到了已經滾成泥人的少女。

「葉雪，葉雪！你到底是怎麼了啊！」金之煥望著南宮平手中張牙舞爪的少女，聲音中夾雜著複雜的情緒。

「你確定她就是葉雪，你確定自己沒有救錯人？」身上沾了不少灰塵的南宮平很是無奈，他開始有些懷疑地瞪著幾欲掙脫自己懷抱的女子。

面對有些錯愕的南宮平，金之煥也遲疑地望著自己面前這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現在就連他也開始懷疑了。

「我都說，我不叫葉雪了，不叫！」少女揮舞著雙手，臉上露出個女巫般的笑容，掙脫開控制自己的手掌，轉身企圖又想離開。

「阿彌陀佛！」無相大師輕誦了一聲佛號，揮手點了剛要逃走少女的昏睡穴。

「阿魚，你確定洛水河中沒有救錯人嗎？」金之煥大聲地訓斥著身後的一個手下。

「回公子，小的確定沒有，當時和小的一起下水的弟兄們都可以作證！」旁邊看得呆愣的手下，被突然惱怒的問訊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拱手回答。

「你確定？」依然是質疑的問訊。

「是的，公子。」旁邊另一個手下隨從連忙回答道：「我們下水時，別說是另一個女子，就連魚都沒有一條！」

「嘿嘿！我是河水中的女鬼！」金之煥的腦海里，浮現出葉雪醒來那陰森的回答。

「難道……」想了下，金之煥隨即搖搖頭道：「不可能！」

他下意識的舉動換來了旁人疑惑的目光。

……

「我是誰？誰是我？」醒來后的葉雪不停地問著自己，此刻她安靜地泡在了空寺后的溫泉內，這裡周圍被茂密的樹林所遮蓋，周圍全是厚厚的陳年樹葉。

醒來已經大概有數月的時間了，少女終於接受了現在的身份。她秦雪，21世紀最陽光的女孩，怎麼睡夢間就變了樣子。起初，她以為是科幻武俠小說看多了，所以做夢了。可惜這個夢做了這麼長的時間，絲毫沒有要醒的樣子。

於是，她決定最好還是先活在夢裡吧。至少，夢裡她可以飛速地奔跑，可以大聲地喊叫，可以隨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不用擔心自己會出什麼狀況。

「隨於而安吧！」那是她最初安慰自己的想法。

「在醒來之前我在幹什麼呢？」少女閉著眼睛尋找著自己殘存的記憶，她只記得自己的胸口很悶，心臟跳得很快，讓她難以承受……然後呢？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過什麼，可是總也想不起來了。

遠處的一縷幽香傳入她的鼻中，少女停止了自己的思考，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南宮公子，你在觀察我是怪胎呢？還是真的發現，我是那條洛河中的女鬼呢？」

聞香識男人，南宮平的身上總有一種讓人難忘的香氣。

看到閃出身影有些尷尬的人，葉雪頑皮地沖著他擠擠眼睛，「我聞到你的味道了！」說話間向下縮了縮身子。

「我只是想確定你還在。」南宮平回答的聲音很平靜。

溫泉的水不算太過清澈，泡在裡面的葉雪還不至於走光，不過葉雪的臉還是有些紅了。

「你好了嗎？」

南宮平的問話，讓葉雪有些好笑，「嗯，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我現在活著。不好的是，該記住和不改記住的，我全忘記了。」

這樣的回答讓南宮平不由搖頭道：「若是你的家人看到現在的你，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已經這樣了，輪不到他們後悔了。」少女「咯咯」地笑了，「你看我怪嗎？」問話的表情純潔地就像是天使。

「怪？再怎麼怪，也不過凡人一個。」這算是最好的回答吧。

「凡人？」葉雪對這個詞產生了興趣，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這樣的歌詞，於是順口唱道：「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多少男子漢一怒為紅顏，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和喊冤？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被突然而來的歌聲所震驚，南宮平有些愣怔在當下。葉雪卻忽然向他身後笑笑，顯然看到了什麼人。

驚訝之餘的南宮平，回身欲看個究竟，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乘著他回頭之際，水裡的人已經躍身而起，披上了外衣。不過，下落的姿勢卻十分難看，落地時幾個趔趄，幾乎又掉進水裡。

「該死的，這個氣，我怎麼也運不好。」少女惱怒地甩甩頭，「那個老和尚，肯定沒有好好地教我，藏私！」

「他把自己的功力基本都給你了，你還怨他？」南宮平的臉色不太好看，倒不是葉雪的埋怨，大概是還沒從那句「該死的」中反應過來。

「嘿嘿！」訕笑了幾下，葉雪有些笨拙地系好了衣服，「我該回去了，要不然那個只換金，又該找我了！」

「只換金」是葉雪現在對金之煥的稱呼，當她聽到寺廟裡那些不受規矩的小和尚悄悄告訴她的閑文趣事後，她便送了這麼個美稱給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剛才唱的什麼？」南宮平在和葉雪同歸的路上，輕聲問道。

「凡人歌啊！你自己去體會吧！」葉雪的心中，驟然間樂開了花，「嘿嘿！難得你也有好奇的時候！」

剛剛看到廟門，兩個人就看到了金之煥那張望眼欲穿的臉。

「阿姨！」葉雪小聲嘀咕了聲，卻被身後的南宮平聽了去。

「阿什麼？」

「阿彌陀佛啊！」

「葉姑娘，你父親交代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要接你回去。」

「父親？」這個詞顯然讓葉雪不是十分的開心，她如何能夠忘卻那位嚴父在看到醒來后的她，大怒之下拂袖而去的表情呢。

「葉姑娘，其實你的父親之所以會那樣，完全是你醒來后，六親不認導致的後果啊。」金之煥看到面前這張忽然轉陰的臉，連忙解釋道。

「嘿嘿，他還會認我這個得了失心瘋的女兒嗎？」

「再怎麼講，也是父女啊！」

「父女？」不以為然的後者翹翹眉頭，轉身望向別的地方。

顯然金之煥是聽出了葉雪話語中語調不對，又連忙解釋道：「你父親最近忙於應付各種事宜，王上不在大小事情都要他來做主，那個宮傲天挑剔得厲害啊！」

「宮傲天？」葉雪的眼睛在聽到這個名字后，變得閃閃發光，「就是那個讓我背負罵名的男人，他也在城內啊！」

「是！是！」金之煥在看到葉雪的反應后，深有感觸，暗道：「到底是仇深似海啊！他誤了葉姑娘的清名，葉姑娘居然還記得他。」

葉雪的心裡也在暗想，「宮傲天，若不是你做的好事，我也不會稀里糊塗地來到這裡了。」

「你在想什麼？」看到眼前這個小女人齜牙咧嘴的樣子，南宮平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又在想什麼。

「我在想那些小和尚對我講的故事。」小女巫又露出她習慣性的笑容。

故事的內容就是洛國淪陷的起因，對於葉雪來言卻是莫大的罪名。

葉雪的身份是洛國首輔大臣葉軒的小女兒，本來與國王已有婚約，沒想到的是，鄰國燕王的義弟宮傲天突然提親，洛王自然是不會應允，才會引發了這場戰爭。

不過，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戰爭開始只交了一個回合，洛王因不願看到生靈塗炭，竟甘願認輸臣服。於是，戰爭的起因……葉雪就成了洛國淪陷的罪魁禍首，自然就得了「禍水」的罪名。

「其實，我很好奇，那個男人既然能衝冠一怒為紅顏，為什麼贏了戰爭又漠視我的死活，平白無故卻要我空背負禍水的罪名！」葉雪的眼神慢慢變得深邃起來，她一直望向遠方，似乎在尋覓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