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畫人畫骨難畫皮(5)
「你說這是玉扇館,那館主是殷美人,我們在車裡聽到的那個女聲是木靈?」花如玉望著十七,又重複了遍。
「是的。」十七輕輕呷了口杯中的茶水。
「那殷美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個美人嗎?年紀多大了?」
十七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然後輕輕放在了桌子上,勾起嘴角:「美人倒是真的,只不過卻是個男子,年紀約莫二十三四。」
「男的叫自己美人?」花如玉不屑地撇了撇嘴,呸了一聲:「真自戀。」
「他擔得起美人這個名字。」
「那也不該這樣叫。」花如玉哼了一聲。
「玉扇館是做什麼的,看這裡的擺設,便可知館主非常富裕。」一直沒吭聲的洛庚,岔開了兩人的談話,突兀地問了句。
「是做扇子的生意,那扇子冰涼徹骨,扇出來的風也透著涼意,正是炎熱夏季的消暑佳品。」
洛庚聽完沒答話,低下頭沉思。
「我看那個什麼美人的,詭異的很,哪有大男人叫自己美人的,還派人把我們擄了來,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花如玉不滿地嘟起嘴,毫不留情地抨擊著殷美人。
洛庚眸子似是不經意地往緊閉的門外瞥了一眼,淡笑一下:「且不管這些,我們安心住下就是,這裡可比客棧舒服多了。」
院子里,假山後,一雙暗處的眸子微閃,悄然隱去。
一大早,十七還有些迷濛,房間門就被打開,一列婢女穿著清一色的碧衫,手裡端著托盤,站成一排立在十七的床前。
「姑娘,請姑娘沐浴更衣。」一個笑容香甜,身著粉衫的俏婢走上前來,輕聲喚著十七。
十七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呆了片刻,硬硬地說了句:「不要!」
身著粉衫的婢女臉色登時有些灰敗,二話不說,直接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語含乞求:「姑娘,還請姑娘莫要為難我們。」
粉衫婢女身後的那一列婢女見她如此,也嚇得通通跪在了十七的床前,哭聲請求道:「請姑娘沐浴更衣!」
面對這一陣勢,十七當即就有些傻了,自己只是想賴個床而已。十七在心裡哀嘆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好吧。」
所有婢女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姑娘真是頂頂的絕色,百年難遇。」粉衫女子替十七插上最後一根雲鳳紋金簪,望著銅鏡中的十七,由衷讚歎道。
十七看著銅鏡中那個眉眼中透著欲說還休的萬種風情的自己,有些不習慣,左右看了看,最後將那金簪拿了下來,指著梳妝台上的一根蓮花簪:「將那根替我帶上吧。」
粉衫婢女愣了一下,拿起另一根蓮花簪小心地插在了十七的發上,有些羨慕地笑了:「剛剛那根金簪還是以前一個商戶送的,聽說是前朝皇后的心愛之物,館主很是喜歡這根簪呢,今日便賜了姑娘。」
「別人喜歡的,我不喜歡,賜予我,我也不會歡喜的。」
粉衫女子聽得十七絲毫沒有領殷美人的好意,一時間有些尷尬,好在她夠機靈,立刻轉移了話題:「姑娘濃妝淡抹總相宜,素淡的姑娘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紅蓮,此時的姑娘卻多了幾分嫵媚,一貌傾城。」
折騰了許久,等十七出去的時候,殷美人早在房門外枯站了多時。見十七出來,殷美人眼中多了驚艷的光芒。
紅衫似火,黑髮如墨,額間的紅蓮栩栩如生,唇色朱櫻一點,一顰一笑間媚態橫生,生生讓人移不開目光。
幾個婢女見到殷美人,婉轉下拜。
「沒想到,你原來可以這樣美。」殷美人眼中哪還看得下其他人,只顧著痴痴地望著十七,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被她勾住了魂魄。
「為何讓我穿成這樣?」十七不理會殷美人,挑著眉問他。
「自有我的想法。」殷美人急切地揮了揮手,示意幾個婢女趕緊離開。
那粉衫婢女立刻會意,領著她們走開了。
「你很奇怪。」十七斜睨了殷美人一眼。
「奇怪的人,才是有魅力的人。」
殷美人親自帶著十七來到了正廳,十七指著路上遇到的梅花,忍不住問:「這個季節,怎的寒梅那麼早就開了?」
殷美人故作神秘:「因為我有特殊的肥料。」
抬步走進了廳內,才發現廳里擺了張紫衫木圓桌,桌子旁早已坐著滿臉鐵青的花如玉和一臉悠閑的洛庚。
花如玉回頭看見十七和殷美人,滿臉的震驚毫不掩飾,倒是洛庚,依舊沉穩,看著兩人禮貌性地笑了笑。
十七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不明所以。
殷美人眸子在三人中來回徘徊,然後故意拉起十七的手,附在她耳邊和聲細語:「七兒,今兒我們和你的師父師弟一起吃個飯。」
七兒?花如玉聽到這個肉麻的稱呼,噁心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十七毫不猶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謝謝殷館主熱情招待,我們師徒幾人不勝感激。」
殷美人有些失落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乾笑起來:「跟我還客氣什麼?」
殷美人帶著十七坐了下來,花如玉看著兩人坐在一起,不悅地冷哼一聲,鼻孔都要掀上了天。
「小狐狸,不得無禮。」洛庚站起身來,歉意地對著殷美人拱了拱手:「殷館主,我這小徒弟頑劣不堪,您多包涵,洛某人在這裡謝過館主了。」
「洛公子莫要多禮,您是十七的師父,自當也是我的師父。」殷美人慌忙站起了身,對著洛庚深深作了一揖。
洛庚還沒說話,旁邊的花如玉先炸了毛,怒瞪著殷美人,語氣十分不善:「哎,你這話什麼意思?」
「想來也是緣分。」殷美人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前日在街上偶遇三位,當時即使七兒蒙著白紗,在下也產生了以前從未有過的心動。所以才派人將三位一起帶了過來,手段粗暴,還請各位原諒則個。」
「你那何止是粗暴啊?我的腰都快被撞斷了!」花如玉大聲抱怨。
「是是是,是在下的不對,讓各位受了委屈,如今,在家中設宴,還請各位能夠原諒在下。」
「嗯?有吃的?」聽得這話,十七的眼一亮。
「是的。」殷美人溫柔地看著十七,拍了拍手,從門口陸續走進來數十個婢子,人人手中端著一盤菜,將它放在了圓桌之上。
陳皮兔肉、三絲瓜卷、天香鮑魚、金菇掐菜、千層蒸糕。。。。。。
各式各樣,菜肴精美,色香俱全,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花如玉沒骨氣地頭偷偷咽了口唾沫,表情甚是糾結:我到底是吃過這頓飯就原諒他呢?還是吃過這頓飯不原諒他呢?啊,好難選!
洛庚無奈地微蹙著眉,看見花如玉這幅沒出息的模樣嘆了口氣,轉頭看見十七直流口水的樣子,更是氣得一口老血都要噴了出來。這兩人,哪還有平日的樣子!怎的如此貪吃!
吃飯的時候,十七和花如玉兩人狼吞虎咽,為了最後的一個糯米丸子,兩人差點打了起來,最後花如玉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忍痛割愛的將那丸子讓給了十七。
沒過多久,飯桌風捲殘雲,所有人都停住了筷,只有十七還在那兒津津有味地進行著掃尾的工作。
洛庚只能在一旁尷尬地陪著笑:「我這徒弟千般好萬般好,只有在吃的面前才會變了個模樣。」
殷美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個個盤子都落了空,十七才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殷美人看到十七嘴邊沾了塊油漬,拿起懷中的錦帕替她擦了擦。
十七的身子瞬間僵硬。
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殷美人識趣地將那錦帕放在了十七的手裡,指著自己嘴巴的右側開口道:「七兒,這邊髒了,擦一擦。」
十七從殷美人的手中接了錦帕道了聲謝。
殷美人看著洛庚和花如玉,殷勤笑道:「洛師父,花師弟,不知幾位將要去何方?」
「我們師徒三人沒有固定要去的地方,只是隨意瀏覽各地風光。」洛庚笑著回答。
「原來如此,這赤安城裡好吃好玩的東西甚多,不如幾位就在玉扇館多住幾日,也讓在下盡一下地主之誼。」
「這樣也好。」
「那麼,我這就讓木靈安排此事。」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花如玉砰的一聲,把門狠狠關了上,一屁股坐在了洛庚對面的椅子上,垂下眼,難得的正經:「老不死的,我們不能再坐視不理,讓那殷美人把十七搶走。你沒看見嗎?那殷美人都上手替十七擦嘴了,那是他該乾的事情嗎?懂不懂男女授受不親啊?」
「小狐狸,你還會用成語?不錯嘛。」洛庚目露讚賞。
「那是,想當初我沒遇到你之前,我也是喝過墨水的人。那些人那麼笨,我只是偷偷在窗外偷聽老師講課,那些學生都背的不如我!」花如玉滔滔不絕講起自己以前的偉大事迹。
洛庚在一旁聽得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