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長夢多不復醒(6)
花如玉說著說著就住了嘴,有些崩潰:「老不死的,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別總是岔開話題。十七怎麼說也是你以前相好的,拱手讓人,你不嫌憋的慌啊?」
「你不是不喜歡小十七嗎?」洛庚淡淡飲著杯中的茶水,故作不解地問。
「我不喜歡她,不代表別人能把她搶走。」
「你覺得小十七會喜歡上殷美人嗎?」
花如玉撓了撓頭:「現在肯定是不喜歡,就怕那殷美人胡攪蠻纏,甜言蜜語哄騙了她去。」
「放心吧小狐狸,小十七不是那種人。」洛庚將水杯放回了桌子上,望著窗外的寒梅發怔:「她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她不想做的事情,也從來沒人強迫得了她。對待感情之事,亦是如此。」
這幾日,木靈派人帶著洛庚和花如玉四處亂逛,把赤安城翻了個底朝天。
十七也想隨著去,奈何殷美人一直纏著她不放,走到哪兒都要跟著。
「你不看下自己的生意嗎?」十七挑眉望他。
殷美人泛起淺笑,「玉扇館的生意,自有木靈幫著扶襯。」
「各人品性,良莠不齊,你就不怕她在上面動手腳?」
「她不敢。」
「你就這麼信得過她?」
「不是信她,而是信我自己馭人的能力。」
十七心中一突,眸子不落痕迹地閃開,帶著思索的專註凝神。
那邊花如玉早就受夠了走到哪兒都有幾個家丁配著刀劍跟在身後了,無論是暗地裡眼神示意,還是明著跟洛庚說清,洛庚都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急不躁的,明顯是打定主意將那幾個家丁視為無物,只顧著玩自己的了。
花如玉對洛庚很失望,他洛庚能做到,可代表不了他花如玉能做到。既然洛庚不理會花如玉的想法,花如玉索性丟下了洛庚,自己用了點小聰明,擺脫了家丁的監視,變了身行頭,自己自在地玩起來了。
「呼,總算是把那幾個人甩掉了。」花如玉換了身白衣,領口間用金線休了朵牡丹,低調之中盡顯奢華。「再不逃出來,我能被那幾個人悶死!我才不像那個老不死的。」花如玉邊走邊埋怨了幾句。
這時,與他擦肩而過的兩個婦人,手裡各自提著一個竹筐,其中一個聲音壓得極低:「唉?你聽說沒?街西賣豬肉的那個張老頭。。。」
「咋啦?」另一個婦人連忙問道。
「他閨女昨兒不見啦!」
「怎麼,難道又是?」
「唉,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啊!」
「造孽喲!」一個婦人悄聲嘆息,語氣里含著濃濃的同情,「那張老頭也是可憐的人,婆娘走的早,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閨女拉扯大,誰知這一下就走上黃泉路,再也回不來嘍!」
「誰說不是呢!」
交談聲音漸行漸遠,花如玉不作他想,這世間,本來就是生生死死的事情,命數罷了。
玩到天黑才回去的花如玉,隱身躲過了玉扇館門口的家丁,看著洛庚的房間有燭光閃動,花如玉鬆了口氣。
花如玉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
「你回來啦?」黑暗中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害的花如玉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待室內光線變得明亮起來,花如玉有些丟人地爬起了身,驚魂未定地摸著自己的胸口,聲音結巴:「老,老不死的?」
「玩的開心嗎?」
花如玉抿唇點了點頭,看了看洛庚似笑非笑的眼,又慌張地搖了搖頭,「不,不開心。」
「怎麼會不開心呢?」洛庚邁開腳,往花如玉走近了幾步。
花如玉嚇得緊忙又後退了幾步,用力擺著手:「真的,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哦?」洛庚挑眉,「為什麼呢?」
花如玉絞盡乳汁,哦不,是絞盡腦汁,一直在想,突然想到了今天那兩個婦人的談話,一時間找到了不開心的理由:「我不開心是因為今天聽到兩個婦人說有個女子死了,出於對人界的關心,所以我很不開心。」
洛庚聽了,臉色一肅,聲音也變得鄭重起來:「沒想到有我在他還敢動手。」
花如玉聽見洛庚忽然說了這句,有些傻頭傻腦地疑惑了一聲。
「你且將這件事細細說來。」
花如玉將從婦人那兒聽到的話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了洛庚,洛庚劍眉緊鎖。
「老不死的,怎麼了?」花如玉舔了舔唇,有些緊張地問道。
「沒事,只是有東西在興風作浪而已。」洛庚眸內寒光閃閃。
「你意思是,那個女子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殺的?」
「是,此地陰氣太重,那兩個黑衣人把我們帶到這赤安城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且這城陰氣久繞不散,一看便知此處死了太多無辜的人。」
「怪不得你不讓我們走。」
「我本想有我在,他至少知道收斂點,沒想到還是這樣,看來,他是必須要剷除的了,不然,不消多久,這座城就會變作一座死城,再也不能夠有活物進入。」
入夜,萬籟俱寂,夜霧濃稠,偶爾傳來打更人吆喝的聲音。身著黑衣,鬼鬼祟祟的兩個人翻過了玉扇館的高牆,奔跑在青石板路上。
「老不死的,為什麼我們要穿成這樣?」花如玉邊跑邊扭頭問洛庚,蒙上黑巾的花如玉,只餘一雙桃花眼在外,眸子如星辰般璀璨。
洛庚黑袍舒展,答得很是流暢:「你不覺得,這樣才最瀟洒嗎?」
花如玉:「。。。。。。」
路兩邊沒有可供照明的燈籠,月亮星星也全躲在烏黑的雲層里不出來。兩人一路飛奔到街西,白天還是熱鬧的街市,到了晚上,卻是那樣的陰森恐怖。
洛庚停下了腳步,沿著街邊的店鋪一個個探看。
沒過多久,洛庚指著一間破爛不堪的店鋪,「小狐狸,這裡。」
花如玉跑了過去,看了看店鋪旁邊豎著的木板,上面寫著張氏豬肉鋪,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家了。」
洛庚瞄了他一眼,懶懶地說:「我沒問你是不是。」
「那你喊我幹嘛?」
「我只是在明確地告訴你,這裡就是。」
「。。。。。。」花如玉狠狠瞪了洛庚一眼。
「叩叩叩。。。」洛庚抬手輕敲門板,在這寂靜的夜,敲門聲顯得格外清晰。
裡面沒人回應,洛庚稍稍加重了力氣,又敲了敲門。
沒過多久,裡面傳來蒼老的聲音,「誰啊?」
「在下洛庚,是名獵妖師。」洛庚輕啟薄唇,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
花如玉驚恐地斜著眼望著洛庚,被他這麼不要臉皮的撒謊嚇到了。
門裡好一陣沉默,半晌才有人說話:「我不知道你個獵妖師來幹什麼?」
「我猜,你也不想讓張小姐死得不明不白吧?」
過了不久,裡面傳來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響。
眼前的門板動了動,最後被拿開,露出一張滿是溝壑的臉來。張老頭右手舉著一盞燭燈,望向洛庚的眼睛渾濁不堪,眼珠在洛庚和花如玉兩人身上來迴轉了幾圈,又落回洛庚的身上,沒好氣地說:「你說的東西我不懂,你們趕緊走吧,別來找我。」說完就要把門板重新擋上。
洛庚用手格了開,慢條斯理道:「張師傅,外面秋涼如水,既然開了門,就讓在下同徒弟進去說幾句可好?」
張老頭緊皺著眉,有些浮躁難安。思慮良久,他伸出頭往街兩邊快速望了兩眼,見沒什麼異樣,就向洛庚招了招手,「快,快進來。」
洛庚抬腳邁了進去。就著昏暗的燭光,洛庚大致掃了一圈。一張大大的木桌,上面蓋著白色的布,牆壁上的鐵鉤掛著幾把鋒利的石刀,滿是油漬。一張簡陋的床上蓋了一床破爛不堪的棉被,面套已經被磨壞,裡面棉絮都露了出來。
空氣里一股油膩的血腥味,花如玉厭惡地捂上了口鼻。
「我這兒簡陋,也沒法招待你們。」張老頭把門關的嚴嚴實實,將燭燈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又從床底掏出來兩個小板凳,用袖子狠狠擦了擦,放在了洛庚和花如玉的面前。「你們將就一下吧。」
洛庚接過板凳,道了聲謝,另一隻放在了自己的腿邊,另一隻遞給了花如玉。
「我不要,臟死了!」花如玉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嫌惡地別過了臉。
洛庚看了看花如玉,沒有強迫,而是將那板凳和他自己腳邊的板凳並在了一起,一屁股坐了上去。
張老頭佝僂著身子,慢慢坐在了床上,低下頭重重吐出了一口濁氣。
「張師傅,張小姐死的甚是蹊蹺。」洛庚直直地盯著張老頭,開門見山。
「唉,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雅兒死的冤枉。」張老頭眼淚奪眶而出,兩隻手都在顫抖著,「她死的時候,哪還有個人樣,血肉模糊的。是哪個該天殺的啊,這樣對我可憐的雅兒!」
「張師傅,還請您節哀順變。」
等張老頭哭聲漸歇,洛庚繼續說道:「張師傅,冒昧地問一句,赤安城近日是不是經常發生這種事情?」
張老頭聽得這話,陡然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洛庚,粗聲粗氣地問:「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