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至邪至穢是冥河(2)
「這裡是哪裡?」許生睜開緊閉的雙眼,卻只能看見霧茫茫的一片,他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這霧,陰魂不散地一直圍繞在他身邊。
「紅塵陌上,苦海茫茫,踏入我船,擺渡遠方。」
空靈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激的許生渾身一震,他驚恐地瞪大雙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誰?是誰?」他驚慌失措地扭頭望著四面八方。
「紅塵陌上,苦海茫茫,踏入我船,擺渡遠方。」
聲音漸漸有些近了,而許生也終於能辨別聲音的來向,他循聲望去,透過這濃濃白霧,許生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正撐著一隻船竿駛著小船緩緩前行,動作遲緩,如此詭異。
許生閉上眼,顫抖著身體,他想逃,卻在看到這個神秘的擺渡人過後,身體彷彿被定住了般,指尖都不能動彈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船終於在離許生不遠的岸邊停了下來。
擺渡人穿著一身黑衣,上面隱隱浮現出彼岸花的式樣,頭戴斗笠,將容貌遮去大半,微低著頭,只能看清稜角分明的下顎以及毫無血色的薄唇。
「上來吧,年輕人。」擺渡人低沉的聲音在許生耳畔響起。
許生在聽到擺渡人的聲音之後,身子彷彿被解除了禁制,又屬於了他自己。他猛地站起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悚然地望著擺渡人,有些結巴:「你,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嗎?」擺渡人輕聲一笑,「我是冥河擺渡人。」
沒錯,洛庚已經變成了冥河擺渡人,且在這裡一待就是五百年。
洛庚每天都要撐著這支船竿,搖著這一葉小船,在冥河上來回飄蕩,只為把那些亡魂引渡到黃泉路上,以免他們變成孤魂野鬼,遊離在六界之外。踏到黃泉路,走過奈何橋,飲盡孟婆湯,這一世所有的恩恩怨怨也就都如煙般消散。
身上永遠都是這件綉著金色彼岸花的黑袍,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的綢帶,難看至極,一點都不符合洛庚的審美。周圍的景色也是一成不變,高得離譜的往生樹,還有那終年不散的霧。終日見不到星辰變換,望不到陰晴圓缺,凝不到晨曦日暮,視不到潮漲潮落,只有那黑得如墨的冥河一直伴隨左右。一切的一切,都是令人如此生厭。
許多飄蕩至此的靈魂都會像許生那樣有個平凡的一生,沒有波瀾起伏的萍蹤過往,也沒有可歌可泣的愛恨情仇,故事平淡的一轉身就能遺忘。
意嬋仙子曾到冥河看望過洛庚,她一襲素凈白衣和這暗黑的冥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施粉黛卻冰肌瑩徹,細潤如脂。黛眉開嬌,明眸寥若星辰,唇色朱櫻一點,顧盼生輝。風吹仙袂飄飄舉,散衣香於風中,撩人情懷。不愧是天界首屈一指的美人兒。
她足尖輕點,立在洛庚的船上,直直地盯著他,聲音如出谷黃鶯清脆悅耳:「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我一向命大。」
「那你可知錯了?」
洛庚挺直了脊背,謔笑一聲:「我本無錯,何來知錯?」
「看來你還是不知。」
洛庚似笑非笑斜睨她一眼,「趕緊回去和玉帝老兒稟報去吧,就說我毫無悔過之心。」
「你!」意嬋仙子被洛庚氣得面色微紅,一甩衣袖,飄然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見她離去的身影,洛庚這才從懷裡小心翼翼拿出一盞小小的結魄燈,得逞似的笑了:「醉墨,這意嬋仙子一百年來一次,準時的緊。如今已經被我氣走第五次了,恐怕時間已過五百年。」
頓了頓,洛庚又溫柔輕哄道:「五百年了,醉墨,該回來了。」
聽了洛庚這番話,本是黯淡無光的結魄燈,竟突然散發出了幽幽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