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二章 撲朔迷離(一)
「妖女!」斜里忽然飛出一人,身形快如閃電,趁雅鳶尚未回過神來,一掌重重擊在她的后心:「屈靈山豈容你放肆!」
楚士韋一掌勢大力沉,她本就受了傷,如何禁得住他的攻擊?兩個侍女急忙拔劍還擊,已然遲了一步。雅鳶身子斜飛兩三丈,勉強站穩,吐出一口鮮血。
她盛怒之下連續擊倒了楚士南和楚未秦,卻忘了楚士韋只受輕傷岔了真氣而已。眼見雅鳶縱橫屈靈山,楚士韋怒火中燒,不知不覺氣貫丹田,恢復了部分氣力。
好在楚未祈功力未完全恢復,否則雅鳶只有當場氣絕的份。她喘了幾口氣,臉色煞白,撫著胸口擠出一絲苦笑:「我原是來救他的,沒想到倒送了自己的命。」
荊平門眾人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楚士韋回頭看了看,本門弟子死的死,傷的傷,更加怒髮衝冠,大步朝雅鳶走來。她看著他一步步逼近,拳頭攥得緊緊的,無奈搖頭,對身邊的侍女道:「你們走吧。」
「小姐,我們不走!」兩個侍女齊聲叫道,眼裡含著淚水。她們自小被獨棠宮收養,當做末等使喚丫頭跟在何心藍身邊。雅鳶看她們身世可憐,沒有依照獨棠宮舊規把她們與何心藍一同處死,反而收在身邊教授技藝。
「荊平門堂堂大派,自然不會和你們過不去,是不是?」雅鳶咳了兩聲,故意問楚士韋道:「不如就此放她們下山,敗敗陸姑娘的威名。」
楚士韋好歹成名人士,無心和她鬥嘴,也不打算和兩個丫鬟過不去。他狠狠瞪了她們一眼,揮手粗聲粗氣道:「除了這個妖女,其他人都給我滾!告訴莫飛揚,要是他敢再打我們荊平門的主意,我就廢了這個妖女!」
雅鳶點點頭,強撐著站直身子,暗暗將舌下的藥丸含在齒間,一等他靠近便咬破自盡。立派百年,獨棠宮弟子從來不死於他人之手,何況她身為宮主。
「我師父的解藥呢?」楚士韋忽然想起要緊事,立住腳問道:「交出來!」
「杜宇毒蠱無葯可解,我何必騙你,」雅鳶嘆了口氣,低頭理了理衣角:「你若不信,大可問過孟式掌門。獨棠宮只會下毒,不會解毒。」
這樣說來楚周豈不是必死無疑?楚士韋望了靠在椅上喘息的楚士南一眼,心頭火起,氣沉丹田化作一掌,朝雅鳶胸口直擊了過去。
這一掌幾乎是他生平功力之所聚,雅鳶只覺遠遠一陣氣浪襲來,威力之大幾乎逼得她不能呼吸。就算身體康健,她也沒有把握接下這一掌,何況現在?輕輕勾了勾唇角,她閉上眼睛泰然赴死,腦中不自覺閃過莫飛揚的身影。
得知莫飛揚被擒,她除了救人沒有別的想法,哪怕拼上自己的十餘年的修為,搭上一條命亦在所不惜。在荊平門盤桓了幾個月,她對楚周、楚士韋等人的實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自知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她不是沒有去過雲揚教,但莫飛揚失蹤群龍無首,宋君鷹忙著鎮壓趁機心懷不軌的教眾,根本不可能助她一臂之力。齊嫵鵑和燕笛一人盯著成余門,一人盯著吳華門,既騰不出手也不願意隨她身赴險境。
獨棠宮眾人分散在天涯各地不易召集,亦不會為雲揚教教主賣命。她念著楚未祈的好,也不想對荊平門痛下殺手。想著她的命本是他給的,還給他倒也不枉此生,她最終帶著兩個侍女隻身上山。
沒想到他自有脫身的法門,借她上山的契機清理荊之密洞探索鑰匙秘密,然後一走了之,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屈靈山。荊平門眾人當然以為他們相互勾結,更不會輕易放她下山。而她心裡明白,一切只是個圈套罷了。
原來她在莫飛揚心中,只是個隨手丟棄的棋子,連齊嫵鵑都不如。雅鳶苦笑著搖了搖頭,淚水一點一點漫上眼眶,模糊了視線。為他把性命送在屈靈山,就當她還了他的情,她低低動了動嘴唇:「來生再見!」
楚士韋見她不閃不避,生怕另有古怪,閃身又是一掌,后掌推前掌,氣勢如排山倒海一般,眼看就要把雅鳶斃於掌下。
正在此時,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擋在雅鳶身前,雙掌在胸前劃了個圈,大喝一聲並推而出,正正對上楚士韋的掌力。他全身的衣衫被真氣鼓脹,飄飄若仙,雅鳶遠遠瞧著,眸中情不自禁煥發出光彩:「你來救我了?」
蒙面黑衣人不答話,未等掌力消散,反手又是一掌,直擊楚士韋的右路。楚士韋接他第一掌時覺得內力平平,並未放在心上,誰知第二掌威力卻大得驚人,掌風中隱隱含有荊平門的內功,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自覺收了幾分力。
「你是荊平門的弟子?」楚士韋皺眉問道:「為何救妖女?」
黑衣人仍舊不說話,又發一掌擊向楚士韋的左路,這次掌風飄忽不定,竟成了吳華門的路數。楚士韋張口結舌,雙掌平擊抵擋得狼狽不堪。
三門雖然系出同源,皆繼承了孟淵的武學家法,經過數百年來的發展,早已走上了不同的道理。荊平門沉穩大氣,吳華門靈動自在,成余門時而輕靈時而沉鬱,可說各有千秋,但從未有一人能兼得兩門之所長。
這一下不僅楚士韋,楚士南亦大出意料之外,兩人情不自禁對視一眼,心頭共同浮起一個名字,怔在當場。
黑衣人趁機抱起雅鳶,足下連點,眨眼間去得遠了。楚士韋本不擅長輕功,反應慢了半拍更追趕不上,恨恨看著雅鳶身影漸漸消失。
黑衣人找了一處密洞扶她坐好,雅鳶雖然身受重傷,對周遭發生的一切心中有數,睜開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笑了笑,眸中既有失落亦有無奈:「我就知道,最終還是你來了。你不怕被他們認出來?」
「若我不來,你怎麼辦?」黑衣人緩緩道,伸手解開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