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流水
日子像流水一樣從身邊流過。
知道楚香香為了換我一命而與死神做了交易,我心如刀割。我也很感動,她為了我竟然犧牲自己;但更多的是難過,身為一個男人,不但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還要她為我丟掉性命,以致於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深深地陷在自責與痛苦中。
這件事如霜是知道的,我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她淡淡地說:「有些事你知道了,比不知道要更痛苦。」
「話是這麼說,但無論如何,我有權知道真相,不是嗎?」
「你知道了又怎樣?」如霜望著我,眼中也儘是憂傷。
我問她,有辦法救楚香香與九憐嗎?比如用我的命換她的命。如霜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我嘗試著再次請神,想將楚香香與九憐請出來,被如霜發現了,她狠狠地批評了我一番。
請死神,不但請不來我想要的神,還會要了我的命。
我淡淡地說:「要了我的命又如何?沒有了香香,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如霜卻冷冷地說:「你不要太自私了,你的命不只屬於你自己!」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令我良久怔在當場。如霜說的對,我的命不只屬於我自己,還屬於愛我的人。
這以後,我不時聽說有人被死神追殺的事情出現,我知道那死神,其實是死神的使者楚香香與九憐。
有一天,我發現一名女子趴在一名男子身上痛哭,那男子已死。周圍有不少人在旁觀。我上前問是怎麼一回事,那女子痛哭流涕,聲稱剛才那男子發現有一名穿著黑色衣服的女孩在追他,要他的命,像是見鬼一般,而沒多久他就猝死了。
我的心不由一震,難道那黑衣女孩是楚香香或九憐?
從此,我每天騎著摩托去城市各個角落尋找,一是希望能遇見死神的使者楚香香和九憐,二是想從她們手下救人。我不想再看見到有人被死神奪去生命了。
天氣漸漸涼了,如霜說我每天騎著摩托在外面飄,風很大,會著涼的,便教我開小車,通過半年時間,我也順利地拿到了駕照。而這個時候,我已經高三了,功課每天安排得很緊,每晚還要晚自習。
這個夏天,我並沒有參加學校安排的補課,而是開著摩托一直在城市轉悠,不為別的,只希望有一天能遇見死神的使者--楚香香與九憐。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幼稚,因為遇見她們的機會是微乎其微,我也明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去尋找她們,已經成為我的一個習慣。
有一天,如霜突然叫我開她的車,並且,不時跟我一同出去,比如一同去吃早餐,一同吃晚餐。我倆很多時候成雙成對,在別人眼裡,我倆是一對親密而幸福的情侶,但是,只有我倆心裡清楚,我的心裡一直裝著楚香香,同時,我對如霜也抱有一種愧疚之情,因為我不對給她全部的愛。
她對我真的很好。
我有時候想,就這樣吧,與如霜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夏靖祺來找我喝過幾回酒,他吐著酒氣對我說:「小子,你對我的香香徒兒如此痴情,我很欣賞你,不過,每個人都有他的命數,你身為一個道士,命中注定今生要抱有遺憾,你怨天也好,恨天也罷,這就是你的命數,你必須要清醒地面對。」
我說,我忘不了香香。
夏靖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不緊不慢地說:「這樣吧,我教你怎麼忘掉。」
「不,我不想忘掉!我不能忘記她!」
「你必須忘掉。」夏靖祺說:「我有一種忘記痛苦的方法,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
我冷冷地說:「我不接受。」
夏靖祺長長地嘆了一聲,抑揚頓挫地念道:「如何說。人生自古多離別。多離別。年年辜負,海棠時節……」
那一回,我們都醉了。
我不知我是怎麼回家的,像是在夢中,感覺有人用釘子在釘我的頭,每一釘都令我頭痛如裂,可是,我全身僵硬而動彈不得,我像是板上之肉任人宰割。
這種痛苦一直持續了差不多十來分鐘。
最後那一釘,我只覺得腦門一轟,好像有一種東西從我的記憶中抹去了,而我的身子也高高地彈了起來。
我昏厥了過去。
恍恍惚惚中,耳邊傳來一絲絲聲音:
「不知這樣是對還是錯。」
「對也好,錯也罷,這也是唯一能讓他擺脫命數的方法了。」
……
當我醒來后,感覺疲憊不堪,像是大病了一場,而且額頭很燙,我將「夢」中所事說給了如霜聽,如霜淡淡地說:「一個夢,僅此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這個夢很真實,就像真的發生一樣。」
如霜幽幽地說:「是夢,是真,誰又分得清?」
但是,我明顯地感覺到,我變了。
到底是怎麼變了呢?
我感覺我身上少了一種靈氣,沐術送給我的龍泉劍我無論如何也喚不起了,而且,我已經打開的天眼也被封了,簡單地說,我的道術失靈了。就像我所會的道術,在那數釘中給釘沒了!
後來我才知道,在我酒醉后,夏靖祺與如霜將我腦中所會的道術給封了,就像封鎖了我所有的記憶,這聽起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還好,我還記得我該記得的人,楚香香、九憐……
與如霜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無形中,我對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感覺她就像是我的妻子,我離不開她,而楚香香,竟然慢慢地從我的記憶中淡化了。
但是,我依然每天開著車出去,去尋找她們。
這像是每天必修的功課。
夏靖祺說:「小子,像你這種痴情的人,這世上不多了,我很欣賞你!」
後來,我身上沒什麼錢了,我不好意思向家裡要,顧楓給我出了主意,他說他認識計程車公司的老總,可以給我弄一輛計程車來,讓我開一個月,既可以每天去「兜風」,又可以賺錢,一舉兩得。
於是,我成了一名計程車司機,傳說中的的哥。
而顧楓也成了我的好兄弟,我常拿出所賺的錢請他喝酒,而且,他也認識了夏靖祺,這兩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很快成了朋友。
接下來的生活,每天過得很平靜,我經常跟如霜在一起,我原以為我們會將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下去,及至我們漸漸變老,從來沒有想過我的生活會發生變化,更沒有想到這所謂的變化,會如此詭異。
而這件事的根源,我想應該要從她說起。
大約十來天前,我送一名乘客去求水山,因為路途遙遠,我回來時已經很晚了。在半山腰,我遠遠看見前面左路邊站著一名女孩,身穿長裙,白衣袂袂,長發飄飄。她是面向馬路而站的,站得筆直,身子一動也不動。當近時,我發現她身材妙曼,長得非常標緻,只是臉上很憂鬱,像是一個久經患難的病人。
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站在這兒幹什麼?在等車嗎?出於職業性,我將車停在她身邊問:「小姐,搭車嗎?」
她朝我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我很高興,笑著說:「那請上車吧。」她朝我車裡看了一眼,低聲說:「我沒錢。」我微微一愣,沒錢的乘客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我們干出租的有關條明文規定,不許載無錢的乘客,但是,我看面前的這個女孩像是在這裡等了很久了,她大約十八九歲,看起來非常地纖弱,在大半夜地,又是這麼偏僻,她若遇上了壞人怎麼辦?
「上車吧,」我說:「我不要你的錢。」
她上車了。
隨著她進入車裡的一瞬間,一股奇香撲鼻而來,伴隨著這片清香的,還有一股極強的冷氣,我感到很奇怪,現在是六月天,她的身上怎麼會這麼冰冷?難道把黑夜裡的寒氣都帶到車上來了?
儘管心存詫異,但我也並沒有多問,只是習慣性地來了一句:「去哪兒?」
「不知道。」她說。
我以為我聽錯了,看了她一眼,她端正地坐在我的右邊,眼睛定定地望著前方,竟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怎麼能不知道自己去哪兒呢?」我想她一定是受過某種打擊,所以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盡量溫和地說:「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擔心她會去自殺,從而永遠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沒有家。」她又說,聲音很低沉,也很空靈,像是來自空中。
「沒家……」一個人怎麼會沒家?我更加肯定她是太傷心的緣故,便勸道:「一個人怎麼會沒有家?或許,只是你不想回家吧。」
她沒有做聲,看來我猜對了。
「你要堅強。」我鼓勵她。
她依然沒有做聲,車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沒多久,我們便下山了,望著面前不斷閃爍的霓虹燈,我將車停了下來望著她說:「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並且,我還加了三個字:「不要錢。」
她朝我望來,她的眼睛很大,眉睫很長,只是眼神太憂鬱了。
「其實,我是要去一個我並不想去的地方。」她說。
「哪兒?」我與她對視著。我感覺她跟我很熟,像是我記憶中的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