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醉不歸
我這當然不是回家，而是轉身又朝著來時的方向折回了李哥所處的飯館的。
因為之前的我所有那些想不通的問題，也就是關於李哥為什麼會在這麼一個年紀接受這個早餐店，為什麼在酒店的時候會有那一身身手，為什麼之後無論如何都不肯收下我，為什麼今天會這樣妥協，做一個懦夫。
而這些問題，如果用剛才的話，那麼這些問題都是集中在一個方向。就是李哥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現在除了老實本分的開飯館，其他一切都不再想去做，可一個正值壯年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並且還是一個身手如李哥那樣的高手，他怎麼又甘願做一個賣早餐，開飯館的人。
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那就是因為想要選擇忘掉什麼，或者是不想再去碰觸什麼，所以才會這樣避之三尺。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當你看到一個謎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你會無奈。可一旦你找到了一丁點關於他的頭緒和線索，那根本就是停不下來的節奏。因為你想要找到答案，想要解開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困惑。
正如你看柯南一樣，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的看，一集接著一集的看，從來都不知疲憊。不知不覺竟然追了這麼多年，看了七八百集。
所以，我現在的心情，就是一個馬上看到謎底的人，片刻都不能停歇。
來到李哥的飯館的時候，店鋪的捲簾門是半拉著的，不過卻並沒有完全鎖住。想必人應該是在裡面的，雖然我們走之前他說待會還有事兒，可誰有知道那是不是一個借口。下一刻，我想都不想的就從捲簾門下方的空隙鑽了進去。
但是，當我鑽進去的一剎那，我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樣站在那，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因為我看到了讓我很是震驚的畫面，來之前我早已經是想好了無數個李哥可能在我不斷追問下告訴我的原因和結果。可是，唯獨一樣我沒有想到，甚至是連想都沒去想過。這這一樣，正是我面前的畫面。
此刻，由於捲簾門是半拉著的，所以屋子裡燈光不是很強。
天色本來就是傍晚，屬於要黑不黑的時間。可當我鑽進來的那一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刺鼻味，這味道我很清楚，那是蠟燭混合著某種東西的味道。
而出現在我面前的則是，李哥一個人盤坐在地上，絲毫不嫌地上的冰涼。在他面前放著的則是一個小小的火盆，火盆裡面放著正在燃燒的黃紙。在另一邊放著的，則是兩瓶白酒，還有兩根蠟燭，外加兩盒煙。
為什麼我要驚訝？因為如果只是這些，那麼興許我還不會有多大感觸，可偏偏在蠟燭白酒香煙背後，放著的卻是兩個相框，裡面分別是一老一少兩個人，黑白照片在蠟燭的輝映下，讓我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兩個人和李哥有神似極了。
「李哥他這是在悼念死去的親人！」正是因為我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以進來就愣在了那裡。
而坐在地上的李哥，並沒有注視著那兩個相框里的人，而是怔怔的望著火盆了火苗，放佛在就預料到我會回來一般，頭也不轉的開口說道：「來了，過來坐吧，陪李哥我和兩杯。」
李哥的話竟是讓我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就在我愣神的功夫，李哥的又開口說道，不過這次卻是笑著說的，「呵呵，怎麼？不會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你就看不起李哥了吧，也行，反正李哥今後就這樣了。」
聽著李哥自嘲般的話，我當即就連忙過去坐到他身邊，「李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咱倆雖然不是什麼過命兄弟，可你卻幫了我很大的忙。就算沒有那次，就沖你為人我也不會離開的，喝酒是吧…………李哥，我先走一個了啊！」
我一邊說著，一邊就順手拿過李哥面前的酒，直接把這半斤瓶裝的白酒蓋子打開，說完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這一口氣就下去了半瓶。最後實在是受不了那刺鼻刺激的味道，這才停了下來。可就是這一停，我立刻就覺得從喉嚨下去的酒，立馬讓整個口腔變的難受無比，並且一路下去，更是讓整個腸胃都難受了起來。
不過也是，你他媽見過哪個人會傻不拉幾的拿著白酒對瓶吹，也只有我這老實人會做出來。最後實在受不了，直接彎著腰咳嗽了起來。
正在我咳嗽的時候，李哥竟是把手放在了我的背後拍了兩下。
「你啊，和我當初真是有點像。不過…………唉，算了，喝酒吧。」李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完，就又把面前的一瓶酒打開，和我一樣。仰著頭就喝了起來，不過他卻不像我，半途而廢，只見李哥三兩下就把半斤的白酒喝了個底朝天。
喝完后也跟我似的咳嗽，只是吧唧了兩下嘴，然後用手抹了一下，就又仰著自己通紅的臉，把旁邊的黃紙丟進了快要熄滅的火盆中。
看著李哥這麼一副惆悵的樣，我也很自覺的沒有說話，李哥則是一邊捎著黃紙，一邊喝著酒。
而我，則是因為那幾口酒直接就讓我頭暈目眩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我坐在那裡的雙腿都麻的沒有知覺了，就聽到了李哥慢悠悠的開腔了。
「齊聲，我知道你很想不通…………呃…………」李哥其實也喝了不少，從我來的時候就看到地下放著兩三個空瓶子，之後又一直在喝，所以現在李哥說起話來也是支支吾吾，「小子，你知……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嗎？」
模模糊糊之間，聽到李哥在問我話，反應了好大一會，才回過神原來是李哥在問我照片上那兩個人，我當然是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咳咳…………我也不瞞你，今天就咱兄弟倆人…………哈哈…………」李哥說完就大笑了起來，粗狂的笑聲，配合著這火盆燭光的氣氛，很是讓我渾身不舒服，「齊聲…………小的那個是我兄弟，比我小五歲的弟弟，另一個是我父親…………哈哈…………弟弟！父親！可他們都是因為我而死的。」
突然間，所有的大笑和嘈雜都因為這最後那一句的落尾，而結束。
就連我聽后也是馬上就清醒了起來，用著不敢相信的眼神望著李哥，望著這個此刻有些癲狂的他。
「對了，可能你還不知道，我原來是在部隊上的。大學沒上完就跑進了部隊，那個時候我不顧一切發對的聲音進了部隊。因為我知道，在我進入部隊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這裡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很快，我的射擊拿了冠軍，我的搏擊拿了冠軍，就連我的體能更是沒話說。之後，我過了一個特種大隊的考核。想想那時候，我走到哪裡都有人來跟我大招呼，都有人來祝賀我，因為我馬上就要成為特種兵了，真是好啊！」
此刻的李哥滿眼的身材，本來醉醺醺的人也因為說出這番話，顯得很是相反的精神。不過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李哥的這些情緒才剛剛出現，就隨著一聲嘆氣而全部消失。
「唉，也怪我。是我把我的親弟弟給害了，記得在家的時候，我就經常不務正業，喜歡和街上的混混們玩，我弟那時候還小，圖熱鬧也跟著我一起。後來我當兵走了，一走幾年就是在我要去特種部隊的時候，卻突然收到家裡的電話，我父親對我說，弟弟他活生生的被人給砍死了。」
「我記不得當時我在想寫什麼，可模糊之間好像記得連長有過來勸我，說我要是回去就一切都毀了，一切都結束了。可我怎麼能忍得了，所以我連夜就趕了回來，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就拿著從部隊上帶胡來的軍刺，把那個砍死我弟弟的老大給捅死了。」
「哈哈哈，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之後我被警察抓住了，就在你現在坐的那個位置，當時我正在和父親喝酒。父親他好像也知道我會被人抓，可他還是要拉著我喝酒。我也知道會被抓，可我卻沒有逃，依然跟著父親在喝酒。」
「再到後來，我被判刑，因為身上有軍工，和連長那邊的周旋，雖然殺人可對方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我沒有被槍決和無期徒刑，而是改判坐牢七年。七年之間，我沒有和家裡通過一次電話，就連部隊上有人來看我，也被我回絕了。因為當時我很清楚，我已經和他們不是一個道上的人了。」
「七年過去了，等我出來之後，才發現一切都變了。世界變的讓我有些陌生，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父親左等右等終於等到我出來后，見到我的第一面，就去了。在他臨走前，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一句我終身難忘的話，也讓我無法去違背的話。」
這一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也似乎有些清楚了，可嘴裡還是不受控制的很小聲問了出來，「那……是句什麼樣的話？」
「父親說，讓我一輩子都和他一樣，不讓這家早餐店關門，更讓我一輩子都要呆在這裡，因為他不願意看到我李家絕後。」
忽然之間，李哥最後這一句話，就猶如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心中所有的困惑。原來如此，原來李哥不想出手和他們動粗，就是因為不想招惹是非。不願意收我，那也是不想因為我牽扯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因為他很清楚我和他弟弟一樣，都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至於今天，李哥或許真的在執行他父親臨終前丟下的那一句話，一輩子呆在這裡。或許在，他父親的眼中，自己這個兒子，自己走了之後，沒有約束，恐怕自己這李家就真的絕後了。
「是不是有點看不起你李哥啊？」
望著李哥故作輕鬆的表情，我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又拿起了我那半瓶酒，「今天不醉不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