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雙頭道人與陰間血契
梁老爺子抬起頭，瞪著頭頂漆黑的空間，緩緩說道：「都是老朋友了，何以鬼鬼祟祟不敢現身？在下樑炳成，普通人叫我梁老爺子，道上的叫我梁乞丐。聽二位說話的口氣，必定是蜀山幽隱道士，人稱雙頭蛇的蛇叢文吧？」梁老爺子說著，往臉上一抹，直接從我三姑爹的模樣，變回了他自己的樣子。少頃，果見一個長著兩顆腦袋的道人坐著一個草凳子飛來。
我仔細看過去，發現那草凳子實則是只大雕，只不過羽毛長時間沒有打理，糾結在一起，在翅膀上方形成一個蘑菇似的東西，讓人不容易看出是只大雕罷了。再去看道人的長相，兩顆頭顱一前一後，外貌一模一樣，但穿著打扮卻大相庭徑。左邊的腦袋是個正兒八經的道人模樣，右邊的腦袋卻亂蓬蓬的，經常表現出一些齜牙咧嘴的怪相。再看下邊的衣服，上身是道服，下身則是獸皮。而且手中拿著的東西也不一樣。左邊的拿只判官筆，右邊的拿根腿骨。
怎麼說呢，這兩人一看就是個矛盾體。說起來倒是跟神魔雙生的梁老爺子很像。
兩道人身子剛落地，就互掐起來，在地上像個圓球一樣滾來滾去。抓抓打打好一會，才撲通彈跳起來，一個看著我們哈哈大笑，一個看著我們暴跳如雷。龍四姑娘見了，拉著我就往後退。面目猙獰的頭顱把手伸得老長，色眯眯地喊：「小美女，回來，不要走呀！」
旁邊拿判官筆的那隻手啪一下甩過來，把那頭顱敲了兩敲。這一敲，兩人又打起來了。見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梁老爺子就繼續往九口棺材的中央走。這時我才注意到，那九口棺材位於九九八十一個小格子當中。最中間的小格子里停放的卻是一口青銅棺材。旁邊八口棺材在四面八方圍繞著它。梁老爺子漫步走到那口青銅棺材前面，仔細查看裡邊的情況。
那兩人見梁老爺子正在盯著那口青銅棺材，便不打了，像只螃蟹那樣朝老爺子爬去。
其中一頭說：「我說，梁要飯的，你早幾年來會死嗎？兄弟我在這都快悶死了。」
另外一頭則說：「他要是早幾年來，我就用鐵鏈勒住他的喉嚨，讓他窒息而死，這樣咱們的晚餐就有了。」旁邊那頭立即吐口水：「呸！修行之人，豈有吃人肉之理？」
從他們的舉動，不難看出，恐怕這奇門遁甲的布陣之人，就是這雙頭道士了。
那道士模樣的頭顱，就是鎮壓鬼門大王之人。相反，那怪物似的頭顱就是一心想要拯救鬼門大王的人。這兩人守在這裡，一人要救，一人要滅，每天都在鬥爭，從未歇下。
於是就出現了我們進來的那一幕，一方面布陣之人希望我們進來，比如讓騰蛇去給我們引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我們進來，讓蔭屍和死亡幻想去阻止和干擾我們。
龍四姑娘突然說：「厲害！布陣之人真夠厲害。那雙頭道士，從說話的聲音判斷，必是一男一女，一正一邪。這不正是太極陰陽之意嗎？用這樣的人守護鬼棺實在太妙。」
我不解地問：「龍四姐姐，聽你這麼說，那雙頭道士，還不是布陣之人？」
「嗯！如果我沒有猜錯，布陣之人應該就是鬼門大王！青銅棺材裡邊的主兒。」
我嚇了一跳：「你說，青銅棺材裡邊躺著的就是鬼王嗎？它為什麼要把自己鎮壓在哪裡啊？還設置奇門遁甲那麼一個奇怪的東西。它要是布陣之人，幹嘛還要放咱們進來？」
龍四姑娘再次仔細看著我：「因為……因為是他故意讓你來的。如果你不來，梁老爺子又怎麼能夠進入這裡？梁老爺子說自己在你的體內，就是讓鬼門大王不要攻擊他。」
「鬼門大王不攻擊他，就不會發現梁老爺子的本體，其實就是我三姑爹？」
「沒錯！這就是聲東擊西的法子。這鬼門大王巴不得別人死在洞穴里，這樣所有的靈魂都成了他的午餐。我想，那些浸泡在地下河裡的女屍，她們早已成了它的鬼奴。」
龍四姑娘剛說到這裡，夢聽青銅棺槨咕咕動了幾下。裡面飄出一個陰森恐怖的聲音，那聲音嘶啞無比，斷斷續續，像是受了電磁干擾的收音機：「聰明……聰明的小姑娘。你要是……本王的小妾，絕不虧待你。她們都是你的伺候……龍門的女孩。鮮美啊……」
那聲音直聽得我毛骨悚然，心想裡邊躺著的主兒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那邊的梁老爺子說：「小斌不用怕，這傢伙躺在裡邊，一時半刻還出不來。」
那道士說：「要不是你們來得及時，用天殘八傑的魂魄將棺材壓制，現在，這傢伙沒準兒已經蹦出來了。」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聽旁邊那頭說：「什麼那傢伙？你嘴巴乾淨點，那我家主子！你休想一把火燒了他。他的身上可是有詛咒印記的，燒了他很多人都跟著倒霉。」
詛咒印記？難道跟我三爺爺和陸家三姑娘在沈廟的詛咒有關嗎？
梁老爺子說：「要不是有那詛咒印記，今天老夫又怎麼會來？」
這些對話我並不能完全理解，但我身邊的龍四姑娘已經完全聽明白了。她向我解釋說：「當年你三爺爺他們在沈廟詛咒，其內容就是讓你們家三代絕種為鬼。當年的詛咒，顯然是陸家贏了。陸家姐妹為了復仇，其中一人還甘願嫁入盧家，只是為了繼續在盧家受辱，以便積累自己的怨氣。後來她們三姐妹先後離奇死亡，就是為了到這裡來伺候這鬼門大王！」
「可這鬼門大王，又是個什麼東西？」我說完，馬上就被一顆頭顱罵了。
龍四姑娘讓我不要理睬那畜生，只說：「鬼門大王，生前應該是盧家的一個祖宗，也是一個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強盜。那人死後，在地獄里打鬧，打了不少陰差，後來被判官降服，成了陰間的一個小小芝麻官，鎮守咱們斯丹自治州的鬼門關……」
「這麼說，他要是陰差的話，又怎麼會被鎮壓在這裡？」我更加糊塗了。
「都說了他不是被鎮壓，而是自願被鎮壓！」龍四姑娘說。
那鬼門大王聽了咯咯直笑：「龍王小姐真是冰雪聰明啊！我盧霸天沒別的愛好，就好女人這口。那陸家的姑娘立了血誓，願永世為奴，床前鞍馬伺候大爺我，大爺我才自願和她們簽下血契，把自己困在這裡。十三年前，朱家的小子出生，大爺本想替姑娘們一雪前恥，吃了他們家老老小小几十口。誰料那小子有龍氣護體，一般的陰魂不敢近身。更要命的是蜀山之巔的牛鼻子們，還有梵凈之都的禿驢們，四處託人在陰間走動打點，害得大爺我只好在這裡再躺十三年。今年血契時限將近，那賭咒印記也將解封，你們休想再將大爺困住啦！」
梁老爺子冷哼：「你盧霸天怕是沒那麼好的信譽吧？你玩了陸家的幾十位姑娘，表面上是答應為她們復仇，實際上真正的目的是小斌的身體。在陰間你已經待得不耐煩了，那芝麻小官你實在當得沒味，還處處碰壁，處處受打壓，所以你想回人間再當你的霸王！」
那鬼門大王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我等的就是這娃兒，不想你這臭要飯的會來管這閑事。那八個廢物不足掛齒，大爺本想吸食他們的陽氣，不像卻被這些廢物擺了一道，壓得翻不過身……」那鬼門大王說到這裡，喘了幾下，說明我天城哥他們並沒有白死。
「小斌，你快看！」龍四姑娘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一眼望過去，忽見那格子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許多綠色的線條。「這是九宮格，是唐代書法家歐陽詢所創。看來，恐是歐陽家族的人。難道，歐陽家族的人，也有先輩在陰間當差嗎？不然，這九宮格如何會在這裡？」
龍四姑娘說著，便聽那道士的頭顱說：「這正是九宮格，歐陽大人是閻王師爺，這九宮格入了陰間，便被契約府的大人們拿去，做成了賭咒陰符，無論神魔，貼了這符，便被九宮格所困。想要脫身，必須得等契約自動解除才行。眼下幾位爺，恰好延長了契約的期限。」
那齜牙咧嘴的頭顱大罵：「你奶奶的胸！你們這些個道貌岸然的君子，口口聲聲說著要講信用，其實都他娘的陰險狡詐。我家大王颯爽英姿，一言九鼎！若不是答應了陸家的姑娘，大王他何以用九個鼎將自己壓住？你們仙家用了法術延長期限，就是對我家大王不敬，無視整個陰間的存在，你們肯定會遭受報應的！朱氏三代必亡，這是他們自己的意思！」
這傢伙一陣子亂罵，可我聽起來，也不是不無道理。賭咒這事必須得雙方同意才行。
我真不知我三爺爺他們當初搞啥玩意，居然立下這樣毒咒，這下可把我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