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尾聲
春節很快過去,顏若也被秦鋒接回C市;兩人去醫院做了檢查,胎兒已近三個月,很是健康,顏若年齡正當,身體正好,很適合懷孕。
幾日後,蘇秀華那兒終於有了回應;因為擔心吵到顏若休息,秦鋒電話調成靜音,等看到那條信息時已是上午九點,簡單的幾個字:協議沒問題,等你回來簽字。發信息時間是八點,她平時吃早餐的時間。
看到那條簡訊,秦鋒稍稍沉默,點了一根煙,他說不上自己的感覺,輕鬆有,沉重有,不忍有,虧欠有,釋然有;良久,深吸一口氣,將煙掐滅,進房拿給顏若看,顏若當即淚眼汪汪:這一天真的來了。
顏若送秦鋒到門口,摟住他脖子,「快點回來,我和寶寶等著你。」
秦鋒親了親她額頭,「不要胡思亂想,等我消息。」
依依不捨送走秦鋒后,顏若隨意看了眼手機,她下載的今日運程上赫然寫著:破日,動蕩起伏,諸事不宜。顏若一個激靈,迅速卸載了運程,自我安慰:這些東西不可信,不可信。
平靜的兩天過去了,秦鋒沒有回來也沒有電話,顏若想詢問下事情到底怎樣了,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離婚這種事挺複雜,他們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再等等吧,這麼長時間都等下來了,不在乎多幾天。
一面安慰,一面忐忑,顏若決定去拜拜佛,以安自己浮躁的心。
紅漆牆,紅木門,門邊幾個蒼勁的大字「念佛成佛」;跨入門檻,煙霧繚繞,香燭味撲面而來,善男信女們虔誠在每個檀爐邊雙手合十。
顏若學著其它香客點上一把香燭插入爐中,隨步走入一個安靜佛堂,眾多高大燦金的佛像顯在眼前;佛堂梵音絲絲入耳,人們面色祥和平靜,顏若漫無目地仰望著,佛祖普度眾生,不知眾生是否都會被感化?
想起蘇秀華,驀的又覺得自己羞於面對大慈大悲的菩薩,急急欲走;一轉身,意外看到吳錦程,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溫良,見到她微微一笑:「沒想到你是個信命之人。」
兩人走出佛堂,在一處壇邊坐下,蒼天大樹許是沾染了靈氣,冬天都枝葉茂盛,陽光透過樹葉星星點點散下,顏若撥弄著樹榦垂下的根須,輕輕道:「我以為錦哥通透豁達,想不到也有求於佛祖。」
「我羨慕佛祖的慧根,但我只是凡人,擺脫不了凡塵俗事,有著凡人具備的慾望,想著想得到的東西,有些事求神求佛沒用,只是站在這裡可以修得片刻心安。」說這話時吳錦程臉上有著落寞。
「你和何瑞雪怎樣了?」年前何瑞雪說回家,這段時間她只顧著自己的事,沒空詢問何瑞雪的近況。
吳錦程搖了搖頭,「當年她走後我沒有刻意去找過她,因為她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但我堅信她明白我的心思;數月前的偶遇我以為是上天安排,早段時間我們還去了L市,那座令人沉醉的城市讓我們身心遠離凡塵,在藍天雪山下,我以為重拾愛情光芒,只是我們的愛情早已千瘡百孔。」
顏若沒有發表意見,靜靜聽著錦哥的雲淡風輕地訴說;每段逝去的感情都有著它的遺憾,是愛得太多亦或是愛得不夠?
接下來幾天秦鋒那兒依舊沒有消息,顏若開始不安,她試圖撥過幾次電話,都是無法接通,她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事情又出了什麼變故。
在顏若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她接到了薛匡的電話;說在小區樓下的咖啡廳等她;掛斷電話,顏若被種不祥的預感纏得不敢呼吸;披上外套匆匆趕去星巴克,神色頗有些凝重的薛匡對她招了招手。
顏若急切走近,嗓子由於驚恐抑得有些嘶啞:「薛哥,是不是鋒出了什麼事?」
伊人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整個人有種風吹欲倒的感覺,薛匡嘆了口氣,「他沒事。」
這三字令顏若心頭巨石剛準備放下,卻被薛匡接下來的話震住,「蘇秀華自殺了。」
「轟!」宛如天地間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顏若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自殺?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自己聽錯了,這年頭哪還有人因情自殺?薛匡說什麼顏若已聽不見,她拚命地搖頭,不會,不會,沒人會這樣做……
五天前。
與往常一樣,蘇秀華清晨起床,吃完保姆做好早餐,在屋裡隨意轉了轉;是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天氣、溫度、擺設、工人;除了那個曾屬於自己的老公在別的女人那兒。
接到秦鋒讓律師送來的離婚協議時,她知道事情徹底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鴻門宴》里項羽的亞父范增聰明一世,看透人心,運籌帷幄,雖沒逃過張良的反間計,落了個凄涼下場;但他有句話她十分喜歡:這世間有一種結局叫兩敗俱傷。
生無可戀。她寫了四個字留給秦鋒,支走所有工人,用酒服下大量安眠藥,給他發了信息;做這一切她不是沒有猶豫,但有些事就要放手一博;她不能再失敗,她不能被看穿這是一個計謀,她必須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是真的沒了退路。
春節間,她試圖找一向維護自己的婆婆拿主意,婆婆雖義憤填膺地罵了一通並說她永遠是秦家最好的媳婦,接著卻隱晦地讓她多擔待,那個女人懷了秦家的孫子,她不能強逼著兒子做什麼決定,又說兒大不隨娘之類之類。託詞,全都是託詞!她卻沒有力氣憤怒了,父母都是向著子女的,不管你多努力多掏心在他們心中你終究是外人。
她沒有再找其它人,自己父母即使知道真相也憾動不了秦鋒,他已不是當年那個沒有根基的少年;解決不了,任何人都解決不了她的事。
她最想的,最解恨的辦法是讓小賤人去死,可別說秦鋒的提防讓自己難以辦到,即使辦到了自己也要負相應責任,她不怕擔責任,她怕惱怒的秦鋒會遷怒於父母。讓小賤人死的風險性與不可把握性太高;她辦事喜歡穩貼,喜歡做到凡事都有價值;她了解秦鋒,他不是個冷血的人,他心理素質再好也承受不住因為婚外情而逼死老婆的事實,他再愛小賤人也無法生活在逼死老婆的輿論之下;即使死,她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上次從小雅那得知小賤人懷孕的消息,她原本想找個時機推下小賤人,可萬一小賤人沒流成產,自己反而成了罪人,她不能授人以把柄;她決定推下小賤人時自己去扶她,於理,兩個同時摔倒,不管小賤人的孩子留不留得住,自己的孩子沒了,任何人都怪不到自己;於情,看到自己為救她沒了孩子的份上,她不會心安理得的逼秦鋒離婚。
事情總有意外,好像遇到小賤人後她做什麼事都得不到想要的效果,所以她這次做得十分堅決,葯的份量很足,酒又是加快藥效的,是的,她很堅決,她已沒了退路。
安靜地躺在床上,等待的過程那麼漫長,胃裡翻江倒海的絞著難受,中途幾次都差點叫了救護車,到底忍下來,她不會認輸,沒了秦鋒的人生有何意思?
楠姐曾勸過自己,你有學歷有能力有本事,除了婚姻還可以做很多事。她不會懂的,別人的人生也許有很多事,自己沒有。婚姻就是自己的畢生事業。
受從商父母的影響,她打小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的目的性很明確,做人做事都朝自己看好的方向努力;在挑老公這件事上她一度是自豪的,秦鋒上進有事業心有野心,難得是有責任心,如不是小賤人的出現,她相信他會一直讓自己驕傲下去;可是,以為會白頭偕老的兩個人竟變成今日這般境況,究竟是自己太執著,還是人心變化太快?
意識漸漸模糊,身體如墜深淵,腦袋越來越沉,她死死看向門口,驀然想起懵懂年代傻傻問過御夫有術的姨母:管男人的決竅是什麼;姨母意味深長:適當手段和適當忍耐。當時的她並不懂,卻記了下來。
尤記得與秦鋒結婚那天,他喝得半熏,星目卻清澈:老婆,你為我受的委曲我都記得,我絕不會負你。當時的她很開心,她覺得姨母是對的,適當的手段真的可以贏來男人。
嘴裡似乎有東西湧出,可她已毫無意識,眼前所有光線均已暗下,門口始終沒有動靜;她賭大了……這一生,他負了自己,自己也負了自己……
被薛公子的敲門聲震醒已見到薛匡后的第三天了,那天顏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這幾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打開門見到薛公子,顏若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再醒來已在醫院,手上吊著水,顏若驀然記起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不能隨便用藥,強撐著想撥掉針頭。
「別動,這是葡萄糖,給你補充營養的。」薛公子冷冷的聲音傳來。
顏若心下一松,眼睛恢復茫然。
「怎麼,你不是想帶著孩子以死謝罪么?」
提到死,顏若眼淚滑了下來;這世間怎會有這種女人,那麼訣別,那麼凜冽,只是一個男人而已,她怎麼會那樣,她為什麼要那樣?事情為何會變成這種境況?
比起上次,她明顯瘦了不少,原本風情的眼睛變得毫無神色,眼眶下略呈青色;薛公子別過眼:「既然不想帶著孩子謝罪,又何必這樣折騰自己。」
顏若緩緩地轉過淚眼,喃喃:「我該怎麼辦?」
「這是uncle給你的。」薛公子遞給她一張卡片。
顏若怔怔接過,「什麼意思?」
薛公子的眼中閃出難以察覺的一絲不忍,繼而漠然道:「你們沒有以後了。」
沒有以後,顏若突然捂臉大哭,怎麼沒有以後?他不是回去離婚了嗎,他不是要讓孩子光名正大的出生嗎?怎麼就沒有以後了?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既然這是你選擇的路就得自己承擔後果;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拯救你,你也無權要求別人來拯救你,所以,你要學會對自己面對。」
薛公子正色,「我是喜歡你,但我不會再喜歡你,不管你有心無心,aunty死了這是事實;我不可能跟個逼死過正室的女人在一起,我過不了自己這關。今天是我主動從父親那兒接過給你卡的這個任務;以前我有不對的地方我跟你道歉,以後我不會再管你的任何事。」
「你要繼續自暴自棄隨便你,但你要清楚uncle絕不會因為你這樣而回來,aunty的家人揚言不會放過你,今時今日你還完整無缺坐在這是因為uncle動用了很大的關係;你們造成的後果他在承擔,你自己的事需要你自己承擔。」
薛公子何時走的顏若不知道,但薛公子的話讓她清醒不少,她不能再一味躲避等人解決,她得自己面對所有的事。
出了病房,顏若不自覺撫上自己小腹,她的孩子,肯定是個乖巧的寶寶,從懷他起就沒讓自己遭過罪,沒有妊娠反應,連一般孕婦會有的晨吐她都沒有;只是,再乖巧也逃不過不受歡迎這個命運;她不是個好媽媽,知道奪不回愛情便考慮自己往後的生活了,以後的日子裡不能有他,她不能做個單親媽媽,她沒勇氣,沒能力。她一向就是個自私的人,遇事要不不考慮後果,要不就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後果。
「顏若?」胡思亂想間,耳邊傳來個略為耳熟的呼喚,竟是李一清與青美臣;喚她的是李一清,他顯然比較驚愕,問:「你也懷孕啦?」
李一清用的「也」,顏若低眸看著青美臣的肚子,略為凸起,看來比自己月份要深。
看出顏若的失神,青美臣柔聲讓李一清去給她們買水,拉顏若在走道椅子上坐下,輕笑道:「感覺很奇怪吧。」
一臉溫柔笑容的青美臣令顏若恍神,印象中的她向來清冷傲氣。
「我們重新在一起了,準備復婚。」青美臣主動解釋。
「哦,很好。」顏若點點頭。
「是挺好,人總是要走些彎路才知道什麼是自己最想要的,以前和他一起總覺得吃虧,覺得不值,任何小事都可以成為吵架的導火索;經歷過另個男人後才知道是自己要求太多,吹毛求疵,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心態不正,對他的愛視而不見,認為他的付出理所應當,如果愛情建立在這種心理上兩人是無法幸福的;我很幸慶認知到這點時他還沒遠去。」青美臣感概。
顏若相信青美臣說的是肺腑之言,她全身都透著幸福光彩,更重要的是那份平和,骨子裡散發的平靜柔和;她想他們以後即使有矛盾有紛爭也會理性對待,更多包容,更多寬恕。
「聽說林海找女朋友了。」青美臣又輕聲道。
顏若滯了一秒,「真好。」
告別青美臣,顏若很想找人說說話,聊天找吳錦程最合適,那個和熙的男子有如鄰家大哥,令她放鬆。
將車開到「錦斯瑞」,玻璃門上竟貼著「轉讓啟事」;顏若靜靜看了會,拿出手機按下何瑞雪的號碼,良久才傳來她疲憊聲音:「什麼事?」
「錦哥要走了,你不打算留他?」顏若淡淡問。
「誰能留得住誰,你留住了想留住的人嗎?」何瑞雪莫名尖銳。
「走了好,他終於放下了。」在顏若打算結束通話時又傳來何瑞雪惆悵的聲音。
「我也要走了,去馬來,跟老頭子一起。」說到這何瑞雪突然哭了,「他離婚了,他的孩子那麼大了,他們國家允許多娶,卻還是離了;我細微的變化他都一清二楚,他根本不給我自由的機會;他太多慮了,我不會離開他,這些年的養尊處優我早已習慣,多年前的戀情我也已忘懷,他真的太多慮了……若兒,你該羨慕我,你苦苦盼著沒盼來的事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顏若擦掉眼角淚水,哽咽:「恭喜。」
「謝謝。」何瑞雪難得的鄭重,一字一句慢慢道:「若兒,以後你,他,這座城市,都與我無關,大家各自珍重。」
顏若趴在方向盤上無聲落淚,何止愛情,連友情都留不住。
哭完,累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顏若給秦鋒打了電話。
很意外,他接了,聽到熟悉的聲音顏若鼻頭一酸,收起的淚差點又落了下來;他語氣清淡,似乎還夾雜一絲悲痛、生疏;生疏?這個詞何時出現在我們之間的呢,顏若搖搖頭。
特意打開鏡子照了照,鏡中人精神不振,思忖片刻還是化上妝,儘管很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憔悴思念不適,可除了徒添煩惱別無它用;算了吧,讓他安心。
步入咖啡廳見到秦鋒,他似乎消瘦許多,一身黑色西裝,英俊儒雅,只是眉宇間瀰漫著傷感滄桑。
顏若怔怔地看著他,秦鋒亦抬起黑眸回望她,空氣慢慢凝結,他眼裡分明閃過深情不舍歉意,隨後痛苦漠然冷靜接踵而至,目光漸漸複雜,眸子漸漸黯淡;秦鋒挪開眼,疲倦道:「坐。」
顏若安靜坐下,心疼得窒息,暗自悲哀,以為會成為下半生最親密的人卻像陌路人;她絞著手中挎包肩帶,輕聲問:「你,還好吧。」
「今時今刻,誰又能好;她用酒服藥自殺,送到醫院已搶救不回;若兒,你父親沒有說錯,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是我的貪慾害了她,我罪孽深重。」秦鋒聲音暗沉。
顏若眼淚已然落下,雖從薛匡那知道結果,再聽秦鋒說起仍覺震驚;她想說對不起,明顯多餘虛偽;她想說,沒關係,還有我;更多餘。
「你真的不要我了?」明知是傻是難堪,卻還是想聽他說出答案。
「對不起,若兒。」痛楚再次劃過黑眸,秦鋒恢復之前疲倦的語氣:「見到你就會提醒自己所犯的錯,傷痛就不可能痊癒。若兒,我們之間有過愛情,我承認自己一度為你著迷,可越是這樣,我就越痛恨自己的所做所為;我的自私,我的迷失,我的絕情,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我不能原諒自己。」
「那我們的孩子呢,怎麼辦?」顏若聲音顫抖,她想問我們為何不能在一起,有些事情既然已成事實為何不幹脆忘掉。
秦鋒看出她心思,搖搖頭,神情悲切,「若兒,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也是痛苦,去處理掉吧。」說完最後幾個字秦鋒眼角到底濕潤,他們不能再在一起,輿論會將她壓跨,親友的口水沫會將她淹沒,岳家的恨意會將她毀滅;即使沒有那些,他也不能不顧蘇秀華的死安然和她在一起。
眼淚泛濫,肩膀劇烈聳動,顏若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來;秦鋒別過眼,控制住不忍,此時此刻,他還是不能直視這樣的她。
半晌,秦鋒抑住情愫冷靜道:「養好身體,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做母親的機會。」
顏若失神地看著他,她的文藝同學說過,男人說愛你時候是真的愛,不愛時也的確是無力再愛,別執著他曾許下何種誓言。她下意識開口:「求你有用嗎?」
短短一句話讓秦鋒差點破功,他再次壓住不忍,「對不起。」
意料之中,無濟於事,無法挽回,顏若從包里找出一張卡,有氣無力道:「這個還你。」是薛公子轉交給自己的銀行卡。
「之前在我身上的花費我都收下,當你買下我的愛情,我倆互不相欠。但這個,你用來買斷我們沒出世的孩子……你欠他的,別想用錢買到心安。」
心中一陣劇痛,秦鋒不與她推脫,他了解她的性子,接過卡,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會控制不住情緒。
顏若緩緩站起,眼睛一直沒離開他;與這個男子從此即為陌人,看著他眼角的淚她想過去擁抱他,求他忘了一切,重新開始,可是,哪能重新開始?她輸了,輸給曾經謝小優口中的黃臉婆,她根本不屑與自己斗,她用了最狠最絕的方法,讓任何人都無力回天,她得不到自己更得不到。
走出大門,寒風吹過,陽光沒有溫度,但刺眼,心被刺得發痛,眼睛卻乾澀。
有人說過:當你越想挽留些什麼的時候,就越容易失去些什麼。
想挽留的愛情失去了,也許那根本算不上愛情,父親如是說。
與秦鋒分開后,顏若回了家,向父母道出實情,又一次傷他們心,又一次讓他們失望,看著白髮增添的父母,顏若咬牙保證:以後好好生活,不再讓他們操心
晚飯後,父親找她談心;印象中,父親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和她談話。
父親告誡她千萬不能因為衝動而留下孩子,她還年輕,往後還有自己的生活,不可再任性為之,秦鋒那他已與其通過話,除了歉意其別無它說;他無意插手他們的事,有些事也不是他插手可以挽回,只是作為父親他想替女兒察看下有無轉還的可能。
他給女兒總結:不恰當的愛情都稱不上愛情,只能歸屬於放縱;哪怕你走到今天這步,拍手叫好的人永遠比理解同情你的人多。
顏若不願意父親將她的愛情說得如此不堪;可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開始、結束、被他們傷害的人,都證明著它的不堪。
拗不過母親,隔日和她一起回了C市,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告訴她現在做人流尚可,只是不能再拖,否則月份再大隻能引產。
預約好手術時間,醫生最後問她:真決定好了嗎,不再商量下嗎?你身體狀態很好,寶寶也已顯成人形,已有了心跳,做掉很可惜。
顏若還未回應顏母已然紅了眼,她一直擔心女兒會倔著要生下他,本還想好說詞來勸她,真到這刻才發覺不舍難受心疼;自己已是如此,何況女兒呢。
顏若心中酸楚,眼睛迷離,強打精神拉著母親的手對醫生道:「明天我會準時過來。」
翌日,天色陰沉,氣溫低迷,樹葉仍在漂零;原以為春天到了,自己的幸福也就到了,原來根本與季節無關,她的愛情終究沒能修成正果,春暖花開時她也做不成他的妻子。
顏若比約定時間早到醫院,交好費后坐在走廊等候,母親焦慮得坐立不安;顏若拿過母親手中的包,語氣佯裝輕鬆:「媽,你下去轉會吧,順便給我爸打個電話,說幾句悄悄話。」
母親背影透著沉痛,顏若獃獃坐著,心裡一片茫然,腦里一片空白。
身旁有個女人捏著報告單輕聲抽泣,顏若莫名心煩,拿出手機胡亂翻看;終於,忍不住給秦鋒編了條信息:愛處理掉了,愛的結晶也處理掉了。
發完又莫名害怕,神經質般關掉手機,取出卡扔在地上。
半晌;有人路過,眼看著要踩到卡,她又飛奔過去撿起,打開,如她所想,沒有回應。
手術前,護士給她做皮試,尖尖針頭插入皮膚,顏若別過頭,心中悲涼加劇,她的孩子,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將要被自己殘忍地拋棄。
手機這時傳來信息聲,沒有標記的號碼:顏若,我訂婚了,從今往後與我們牽連的人不再是彼此,我們都要幸福。林海。
不及她反應,另一條信息也來了,熟悉號碼下是簡單幹凈的三個字:對不起。
淚,掉了下來,胸口很痛,她捂住自己快要碎掉的心,跳得很快,如那晚林海的心跳。
終究,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
終究,愛情已成幻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