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遼國主汴梁登帝位 景延廣一死報昏君

第二十回:遼國主汴梁登帝位 景延廣一死報昏君

耶律德光聽得保力格提到杜威領著那幾萬降卒,正道著了他的心病。在渡河那陣子,要不是蕭翰苦諫,他早就下令馬軍把這批降卒驅下黃河淹了。如今眾將一再提起,他不禁心裡一震:這幾萬降卒現都屯在陳橋,與汴梁相隔咫尺。當日在恆州受降之時就已看到他們號哭之聲不絕於耳,這就明擺著的他們不甘心降遼。倘若如今自己在汴梁稱帝,這幾萬人一但造反,即使是赤手空拳,要是抄起石頭棍棒,也是不好對付的。因此,正要答應眾將之意,把他們剿殺個一乾二淨,以免後患。

趙延壽聽了大吃一驚,猶如五雷轟頂,頓時汗流浹背。要問:這趙延壽為什麼吃驚?原來當日趙延壽之父趙德光舉河陽一州之兵以降契丹,本來契丹是答應了扶他做皇帝的。不料在柳林一役,石敬瑭在耶律德光帳外跪了個通宵達旦,耶律德光一來是心軟了,二來石敬瑭自甘認自己為父,他做兒皇帝,三來見石敬瑭河西軍力足以抗唐,覺得還是他可靠些,因此就讓石敬瑭當了皇帝。趙德光失去了此次機會。後來幾年遼,晉和睦,趙德光沒有了當皇帝的機會了,又不能重返中國,只在遼國鬱鬱而終。

最近遼晉交惡,耶律德光幾次領兵伐晉,都命趙延壽領兵打先鋒,又向他許了「滅了石晉就讓你當中國的皇帝」的諾言。不料來到恆州,就又答應了讓杜威當皇帝了。趙延壽聽了,滿肚子不是味道,無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忍氣吞聲,悶在肚裡。再想:耶律德光說話從來都是不算數的,也不知他現在是騙杜威還是騙自己,後來見杜威幾萬大軍統統繳械,心中暗暗得意,看來這次他騙的是杜威了……

如今聽得耶律德光他自己當中國的皇帝,還要殺那幾萬降卒,趙延壽為什麼吃驚?他想:一但耶律德光自己當了皇帝,他和杜威都是沒望的了,立即又打起個小算盤來,心想:你耶律德光既然留在汴梁當皇帝,哪我趙延壽肯定也留在中原。如今自己帶的大都是遼兵,聽的是遼王的號令,哪些將領,都是陽奉陰違,根本不聽自己指揮,弄得十分憋氣。看著杜威那幾萬降卒,他早就打起了小九九來,如果能把這些降卒收到自己麾下,一但有個風吹草動,自己就大有叫板的本錢了……

因此,聽得耶律要殺這些降卒,第一個著急的就是他,忙向耶律道:「啟稟大王,這些降卒萬萬殺不得。」

耶律德光見是趙延壽說話,瞪了他一眼,問道:「為什麼殺不得?我大遼如今拿下了汴梁,抓了石重貴,二十萬大軍屯在汴梁城外,如今俺怕著誰來?孤王要屠城都可以。殺這幾萬個赤手空拳的降卒,如殺雞般的,如何殺不得?」

趙延壽忙陪著笑道:「小將說的殺不得不是這個意思,小將是說:倘若咱們明兒班師回大遼,那麼,殺了這些降卒就走,啥事都沒有。可是,大王如今是留在汴梁做中國的皇帝,那就不同了。如若殺了這幾萬降卒,必定引起漢人恐慌,不會真心扶我大遼。再說:如今各州各鎮的守將還未前來納降,一但見殺了這些降卒,只恐他們就不來歸降了。所以還是不殺為好。」

耶律德光聽了,覺得有理,便向蕭翰道:「你看他說的怎樣?」

蕭翰本來就反對殺這批降卒的,今見耶律德光相問,忙答道:「趙將軍說的對。大王如今若要入主中原,先要收買人心。一但殺了這批降卒,哪就失去民心了。」

不過,杜威帶著十萬降卒屯駐陳橋,始終都是耶律德光心中的大忌,總得設法讓他們遠離汴梁才得心安。趙延壽看出他的心事,對耶律德光說:原來汴京糧草都調到恆州去了,汴京倉廩空虛,最好讓杜威依舊領了這批降卒回恆州就食……

原來這也是趙延壽打的小九九。耶律德光要在汴梁當皇帝,必定會封賞百官,讓杜威帶著這批赤手空權的降卒跑回恆州,那就什麼甜頭都落不到他頭上了。

耶律德光一聽,也覺得果然是個好主意。隨即令人告知杜威,叫他領著幾萬降卒,立即回到恆州駐防。耶律德光深知恆州的戰馬,早已全部送回上京去了的,杜威去了,也是無馬可用。但恆州城內還貯放著數十萬件兵器,到底還是不放心。因而又命都虞侯武行德領一千兵馬,火速先行趕赴恆州,把恆州的數十萬件兵器從水路裝船,運返遼國。

且說這武行德原乃漢人,也是早年唐,晉交兵時,見天下一片混亂,無處棲身,見遼主兵強馬壯,這才投奔遼國的,多年來一直得不到重用,鬱郁不得志。眼見遼主對漢人根本就不信任,所以,他也是三心兩意糊糊混混的過日子。如今接了這差事,只得領著手下兵卒開往恆州,好在這恆州雖然騾馬全被遼人搶光了,但河上的船隻還是有的。便令士兵把城裡的兵器,統統搬到船上,順滹沱河而下,出海運返遼東。

誰知,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武行德磨磨蹭蹭的把兵器裝上了船,慢吞吞的順流而下,剛剛來到海口,這邊耶律德光卻不願在汴梁呆下去了,丟了個中原皇帝不做,帶了人馬回上京,誰知還沒走到一半路,連恆州還沒到,在殺胡林就一命嗚呼了。武行德一看風色不妙,這耶律德光一死,看來天下又要大亂了,往後也不知到又亂到何年何月,又是誰成誰敗?乾脆把這批兵器一扔,帶著子弟兵回家算了。結果,杜威領著十萬兵將去到恆州,沒撈著一件好武器。遼國也沒得到這批兵器。不過,這已是后話,先在此交代交代,暫且按下不表。

接著說這杜威:當接到軍令,命他火速率軍回駐恆州,雖然是不知內里緣由,卻是滿心歡喜。因為他自從歸降遼國以來,天天就都是跟在耶律德光屁股後面轉。手下的兵將全都被繳了械,無刀無槍,缺糧無餉,整天咒咒罵罵,怨氣衝天。自己也是憂心忡忡,提心弔膽,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如今聽得叫他領兵回恆州駐防,覺得這下可是龍歸大海,虎返深山了,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一離開汴梁就沒了遼人拘管了,頓感渾身輕快。哪些士兵們沒了遼兵拘管,在路上也一邊走一邊逃亡。那杜威也不管那麼多,反正是「走得快,好世界。」總覺得到了恆州才是自己的天下,他相信這些士兵當中有很多人還是想跟著他吃飯的。果不其然,一行人狼奔豕逐跑到恆州,一點人數,還剩有兩萬多,這也盡夠了。反正很多原來就不是自己的部下,他們走了就走了。這個年頭有槍有糧就不愁無兵,沒飯吃的人多的是呢。眼前最惱火的是沒槍械,好的都讓武行德搬走了,剩下來都是些殘缺不全的。不過,有也總比沒有好。立即把恆州城裡的鐵匠統統抓來,領著士兵不分晝夜打兵器……

說到這兒,大可暫且擱下,回過頭來說汴京的事兒了。

且說那耶律德光與部下將領會議后,見眾人異口同聲,都擁戴自己當中國皇帝,心裡倒是有點猶豫不決,夜間和蕭翰密密商議了一番,次日依舊又召集了那些晉臣朝會,耶律德光發話說:石重貴棄盟毀約,背叛我大遼,現已廢去他的皇位。但國中不可一日無主,現召集各位商議,立誰來主理朝政……。

眾人聽了,一時不知就裡,不敢亂說話。記得當年耶律德光原來是答應讓趙德光當皇帝的。後來卻給石敬瑭當了。近年又聽他說過:滅了石晉就讓趙延壽來當皇帝的。可最近又聽說許了給杜威……正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所以都不敢開口。

那保力格卻忍耐不得了,高喊道:「大王別再叫他們商什麼議了!叫什麼人來當皇帝都靠不住,就你來當算了。咱們跟著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咋有叫別人來當皇帝的道理?除了大王您來坐這個位子,別的哪個王八旦敢來坐,老子不把他一把揪下來才怪……」

耶律德光見他們忠心耿耿向著自己,心裡雖是高興,可實際上自己卻並不願留下來的,因而說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你們別乍乍呼呼的,孤王在上京過慣了,不習慣這兒。這邊的事,還是由這邊的人來辦更好些。」

那日圖也嚷道:「大王別忘了,原來你不是叫石敬瑭當皇帝的么?後來咋了?還不是跟咱們對著幹了起來。現在叫他們誰來干?保得了他那一天不又跟咱們對著幹起來……」

耶律德光見他們老纏繞著這事,不免有點不耐煩了,敲著案桌說:「罷了!罷了!你們別嚷嚷了……」說罷,轉向蕭翰道:「左賢王,你還是叫大家議論議論,找個合適的人來更好。」

蕭翰會意,向下面眾人道:「大王說的,各位都聽到了吧?咱們大王不願待在你們這兒當皇帝,令你們商量商量,找出個合適的人來,你們看怎麼樣?」

下面哪些亡晉群臣都不是傻瓜,他們恨的就是杜威,趙延壽這兩個漢奸走狗賣國賊。寧可由這耶律德光當皇帝,這倒好,這叫做『寧贈友邦,莫予家奴。』咱們寧可當遼人的奴才總比做這兩個遼人走狗的奴才好。他耶律德光自己不當,叫別人當也好,反正就是不願叫這兩個人去當。於是,一時之間議論紛紛,異口同聲,都還是推戴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見狀,對蕭翰道:「孤王先回穹廬歇息,賢王在此與眾人計議計議。」說罷,領著一隊親兵,先回城外去了。

這裡眾人爭先恐後,七嘴八舌,都向蕭翰表功,力主遼主登基稱帝。

蕭翰見事情發展,一如昨日所料,便向馮道等眾大臣說:「既然我家大王不願留在中原,而你們又一致懇求他當你們這兒的皇帝,怎麼辦呢?你二位經歷最豐,你們且商議商議,看如何處置更為妥當。」

哪馮道歷經三朝,慣於見風駛舵,是有名的老好人。一見眼前情況,也不清楚內中底細,只得徐徐說道:「依老臣之見,方今中國###,天下紛紛,四方群雄割據,須得大王親主中原才得安寧。大王不肯登大位,慮名不正,言不順罷了,我等眾人自應聯名勸進才是……」

馮道此言一出,桑復亨不免心中一震。要知到,桑維翰早年輔助石敬瑭登位,一直都是主張與遼國交好的,所以一直位列首輔,如今聽了馮道發話,心想:這老貨真夠投機的,一個人就想奪了這勸進的頭功。忙說:「太師此說可謂應天順人,正合我等心意。」回過頭來對群臣說:「我等何不就此立即上書,敦請大王正位臨朝。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朝中各位臣工聽了,俱各心領神會。再說,儘管有心裡不服的,可誰也不敢開口。於是,都齊聲附和。一致推舉馮道,桑復亨二人草擬勸進表,百官一齊署名,在保力格,那日圖,赫哲,趙延壽等一眾遼將簇擁下,到開封城外穹廬帳前請耶律德光登位。

耶律德光見亡晉眾臣齊來勸進,雖然心中高興,但仍是狐疑不決。來自沙陀的保力格,那日圖等將領卻按納不住了,在那裡大呼小叫道:「大王別再推推搪搪的了。咱們跟著你東奔西跑的打了那麼多年仗,盼的就是咱們契丹人來中國當皇帝,咱們也到中國威風威風。這下你再要不當,咱們可也就沒啥的意思了,倒不如回大漠算了!」

那些亡晉臣工見遼將這樣叫嚷,豈敢落後,也都跟著嚷嚷。耶律德光看著火候已到,便點頭答應道:「既然你們都要孤王留下來當這兒的皇帝,那孤王就暫且留下來看看好了……」

也不等耶律德光說完,只聽他發了話,眾人便都一溜兒的跪下,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喊個不停。蕭翰見狀,忙命手下把早已準備好的一件黃袍取出,披到耶律德光身上,與眾人一起簇擁著回到皇宮,就要舉行登基大禮了。

到了這分上,耶律德光心中又猶豫了。他想:我遼國國土廣大,方圓有數萬里。下面有眾多部落,有二十七位酋長替我管治著下面各個部落,到處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他們的心都向著我,我根本就不用操太多的心。而這中國的風俗習慣跟我國不同,到處割踞,分得一塊一塊的,就石敬瑭管轄的這麼點地方,看來還沒我遼東的大。而且這些文武大臣的心是不是真的向著我?這個真說不準。我真的不想留在這兒當皇帝……。想到這兒,不免後悔了,把蕭翰喚到殿後,低聲說道:「我想來想去,這中國皇帝也沒什麼好當的,還倒不如咱們上京的好。這兒的皇帝,我真的不願當的,不如就你留下來做好了……不然的話另找一個人來當,你看怎麼樣?」

蕭翰聽了,大吃一驚。原來說得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卦了呢?忙說:「大王,這可是開不得玩笑的事。大王勞師動眾,轉戰千里,滅了石晉,擄了石重貴,如今不但是咱們契丹各部落的頭人敬服大王英明神武,要擁戴大王做中國的皇帝,就是這些亡晉的大臣百官,也要擁戴大王做中國的皇帝……」

耶律德光道:「你這話就不對了。那些晉人誰都想當這個皇帝?他們那裡是真心想擁戴咱們的……」

蕭翰道:「大王你這話說對了一半,有一半沒說對……」

耶律德光忙問:「我怎的對了一半,錯了一半?」

蕭翰說:「並不是所有晉人都想當皇帝。想當皇帝的,只不過趙延壽,杜威那幾個罷了。其他的晉人嫌他們賣國,不想他們當。咱們嫌他們靠不住,也不想讓他們當……」

耶律德光說:「那就你來當好了。」

「不!不行。」蕭翰忙說:「晉國剛亡,上下一片混亂。這晉國是大王剿滅的,只有大王親登大寶,坐鎮汴梁才鎮得住。我坐上去不成。換誰上去都不成。就叫趙延壽,杜威他們去也都不成。換了誰坐上去,大王一回上京,這裡馬上就會大亂,那咱們這趟不成了白跑了不是?」

耶律德光聽了,思量了一會,說:「按照你說的,我還是要當這個皇帝的。」

蕭翰笑道:「正是這話了。大王喜歡當也好,不喜歡當也好,這個中國皇帝是當定了的。大王要回上京,也要等天下太平了,哪時回去也就是了。」

耶律德光也笑道:「到哪時你就得留在這兒,可沒得推搪的了。」

說著,兩人依舊出到殿前,下面群臣見了,估量著他們商量好了登位的事,都同聲奏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如今已南北一統,夷,夏之心皆願擁戴大王,就請大王應天順人,速登大位。」

耶律德光曰:「爾等既要擁戴我為爾等之主,哪現在就按你們的規矩,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蕭翰道:「馮太師經歷三朝,深知歷代興替的規矩,就請太師說說你們中國這規矩吧。」

馮道聽了,忙出班奏道:「王者初有天下,就是去舊更新,應行禮如儀:頂帶衝天冠,御紫袍,宰烏牛白馬,先行郊祭。然後登極即位,受百僚朝賀,同時大赦天下,以徵王者仁愛之心,天下萬象更新之意。」

耶律德光聽了,覺得十分新鮮,又見這馮道辦事面面俱圓,知情識趣,便笑問道:「聽說你寫了一本書,自稱是什麼老子的,孤今日倒要問問,究竟是什麼老子。」

馮道厚顏賠笑道:「無才無智、無德無能的痴頑老子。」

耶律德光聽了,又問道:「如今天下不寧,汝看如何拯救得天下百姓?」

馮道應聲答道:「如今即使佛祖下凡也救不得百姓,只有上國皇帝入主中原才救得百姓。」

耶律德光聽了,滿心喜悅,就令馮道依舊供太傅之職,並主持登基大典。

於是,馮道當即令史官擇定明日吉辰,替耶律德光御通天冠,服絳紗袍,乘六駿車,在百官簇擁下,先出迎熏門郊祭。然後登正殿,設樂懸鐘,儀衛於庭,百官舞拜朝賀,

胡人官員仍舊穿原來的胡服,立於廷殿中間。華人官員也依舊穿著原來的朝服,立於廷殿兩邊。下制廢石晉開運紀年,改稱大遼會同十年。大赦天下。

耶律德光其實原來並無侵滅石晉的意思,倒是惱恨景延廣挑撥離間石重貴和遼國之間的關係,因此一登基當了皇帝,立即便派人把景延廣召來,當廷責問道:「景延廣,我契丹人助你漢人立國,有恩於晉,你卻屢屢挑唆遼晉不和,弄到兩國兵戎相見,導致如今石重貴兵敗國亡,淪為階下囚,皆由爾起,爾知罪否?」

景延廣道:「桀犬吠堯,各為其主。我身為晉臣自當竭盡心力,使晉室強盛,擺脫你遼國操控,至於個人榮辱,未敢考慮。」

耶律德光道:「你就是要使晉室強盛,也不應無中生有,捏造事端以破壞遼晉關係,難道這不是你的罪過嗎?」

景延廣抗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協助我家皇上擺脫你遼國操控,那是有的。作為臣下自應忠於職守,何罪之有?至於大王說我無中生有,捏造事端以破壞遼晉關係的事,我卻從未做過。如今既成階下囚,要殺要剮,權在大王,大王又何必隨意入罪於我?」

耶律德光道:「看來你還是一條不怕死的硬漢子。好!既然你說你沒有捏造事端破壞遼晉兩國邦交,那孤王就找出人證,好叫你口服心服,死而無怨。」說罷,把手一揮,說:「喚喬榮。」

不一會,殿外來了喬榮。耶律德光向景延廣道:「景延廣,你可認識此人?」

景延廣看了一眼喬榮說:「認得的。他叫喬榮,是從遼國來我中原做生意的。」

耶律德光道:「那就是了。既知他是我大遼來中原做生意的,你卻強行奪沒他的財產,驅趕他出境,這難道還不是捏造事端,破壞遼晉邦交么?」

景延廣道:「敢問大王,今日我景延廣身為階下囚,既然喬榮說我當日奪沒他的財產,不知有何憑據,又不知我還有替自己答辯的機會沒有?」

耶律德光道:「孤王今日既為中原之主,就是要以德服人。今日既叫喬榮與你當面對證,這就是憑證,就是要你口服心服,當然也可以讓你說話。」

景延廣道:「好叫大王得知,當日喬榮被驅趕回遼國,押解到我鄴都,是奉有皇上聖旨,兵部文書,經我鄴都出境的。喬榮的財產,據我所知,在汴京時,大多已被馮玉沒收,與我景某無關。至於喬榮到我鄴都時所帶的財物,我景某分文未取。」回頭轉向喬榮說:「喬榮,喬榮。我看你也是一條漢子。是男人大丈夫不要昧著良心說話,別看俺景某今日國亡家破,窮途末路就來個落井下石。你憑良心說說,你當日從我鄴都出境時,我景某奪取你一分一文了嗎?」

那喬榮聽了,忙向耶律德光道:「啟奏大王,景延廣所說的都是實話,當時小臣路過鄴都時,他確實未曾扣過我的財物,我也沒說過他扣了我的財物。他只是寫了那張字條兒叫我帶回去給大王就是了。」

耶律德光聽了,取出那字條兒,笑著道:「看來你景延廣真的還是條好漢。既然喬榮說了你當日沒奪取他的財產,那也就罷了……就如你說的今日窮途末路,身臨絕境,可你還敢當廷強辯,可見你倒是一個好漢。」說著,舉起手中的字條兒,向景延廣說:「孤王再來問你。哪時你曾誇下海口,說什麼有『十萬橫磨劍』等待著孤王。你說,你如今應該伏罪么?如今孤王都已經來到汴梁,坐上龍庭了呀,可你這『十萬橫磨劍』又安在啦?」說罷,仰天哈哈大笑。那一班遼國官員也都齊聲一陣狂笑。

景延廣道:「成王敗寇,古有明訓。如今主辱臣死,也是理所當然。景某自應服罪,不敢推辭。至於這『十萬橫磨劍』……好叫大王得知:大王大軍南下之時,景某已被調職離任,削奪兵權,這十萬橫磨劍,早已不在罪臣手中。如今也就算『誇下海口』再說一句吧:若使景某依舊親自率兵駐防鄴都,恐怕恆州杜威未必敢膽降遼,大王今日也未必容易到得了汴京。」

耶律德光聽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景延廣,事到如今,還敢如此狂妄……」

哪些遼國將領們聽了,俱各怒火衝天,大喊道:「大王別跟他說了,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殺了他算了!」

耶律德光搖頭說:「殺不得。難得這個人不怕死。孤王這次來中國,是見到石重貴手下的第一個忠臣。如果石重貴朝中多用些這樣的忠臣,咱們真的沒那末容易來得到汴梁的。」頓了一頓,又說:「殺他幹什麼呢?留著他,不過多給他一口飯吃罷了。」回頭向蕭翰說:「咱們太后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忠臣,明兒咱們送石重貴一家子回上京給太后獻俘,連他也一塊兒送回去給太后看看。」

蕭翰點點頭說:「也好,讓他君臣見面,也讓石重貴回過頭來看看他是怎樣當皇帝的。」

當下,隨即命人把景延廣押了下去,先囚在陳橋,待明兒與石重貴一家子一塊押回上京。

耶律德光說的這番話在別人聽來不打緊,在那批投降遼國以保富貴的和那些通遼賣國的人聽了,卻是羞愧難當,恨不得地下有條縫,好鑽進去躲躲。

且說這景延廣,當夜被羈押在陳橋驛內,心想:自己就是不甘心跟隨石敬瑭降遼,這才助著石重貴與遼國對抗。不料石重貴卻是個扶不上西天的泥菩薩,凈用上杜威,馮玉這樣一些貪婪賣國的小人,到頭來自己也落得個如此下場。如今雖免了一死,但送到遼國,到頭來也只是老困異邦,終生受辱,倒不如如今一死了之,也免得死在異國他鄉……主意已定,趁著夜深人靜,守衛士兵瞌睡之際,解下腰帶繫到樑上自盡了。

可嘆石敬瑭為圖帝位,不惜把幽雲十六州雙手奉送契丹異族,自己甘心做人家的兒皇帝,給中國歷史寫上可恥的一頁。可喜的是晉亡之日,卻還有一位具有民族氣節,大義凜然的漢子以身相殉。這景延廣儘管文無安邦之才,武無定國之力。但他卻有一棵忠義之心,剛烈之節,在石敬瑭賣國求榮的朝廷中,也屬難能可貴的了。

正是:蒿草之下,亦有蘭香。滿朝奸佞,亦有賢良。黃土之下掩美玉,渾水潭內珍珠藏。

欲知后時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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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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