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逢凶化吉配軍成貴客 得意忘形公子會佳人

第七回;逢凶化吉配軍成貴客 得意忘形公子會佳人

且說那趙公子雖說是住在外邊客舍,但竇太守不但差三隔四,時時酒宴款待,就是竇融屬下的幕僚,看在上司的面上,也經常的人到禮到,酒肉奉承……快活不知時日過,不覺得光陰似箭,日月如梳,一晃已過數月。正是來時荷池飄香,如今落葉滿庭。日子過得寫意,並無半點思鄉之意。不巧近日適逢衙中公務繁忙,一連多日無人到訪,趙公子未免就覺得寂寞難耐。思量找個消遣的去處。士兵當中,有一個叫小三子的,極是精乖靈巧,因見趙公子悶悶不樂,煩躁不安的神情,便設法兒跟公子聊天解悶兒,這一日又見趙匡胤無聊悶坐,便說;「公子來了大名府多時,除了跟衙門的大人一塊出去,自個兒還沒去閑逛過,其實這大名也是個挺不錯的玩樂去處。那邊太守衙前的東大街,西大街,一排兒的飯莊酒館,勾欄妓院,是個最熱鬧的所在…」

趙匡胤一聽,就提起了精神,便問;「那東大街西大街,離這遠嗎?」

小三子忙說;「不遠,從咱這兒往後拐,過兩條街就是太守衙門…」

趙匡胤又問道;「你說那些飯莊酒館,勾欄妓院,有些什麼有名氣的消遣?」

小三子說;「哪可有的是呢…就吃的來說;川,魯,晉,豫菜式,樣樣齊全。還有一家金陵酒樓,是有名的江南口味…那喝的就有三晉的汾酒,杏花村的竹葉青…」

趙匡胤問道;「那勾欄裡面有漂亮的姑娘嗎?」

小三子一疊連聲地說;「有,有,有,照那些爺們說的,什麼北地胭脂,南國佳麗,統統的都有…最有名氣的還算那家金鳳樓,有一個姓金名鳳兒的的小娘們的,真告訴不得你,她那能,是能絕了;琴棋書畫,樣樣皆能。她那美,也是美得沒法說的;瞧你一眼,准能迷死你。可就是有一大怪…」

趙匡胤忙問;「怎麼,她還是個妖怪?」

小三子說;「不!她不是妖怪。是很奇怪。」

趙匡胤問道;「她既不是妖怪,那就是人了。既是人,又有什麼奇怪的?」

小三子說;「是啊,她就是人。可她又是很奇怪。」

趙匡胤道;「你這一說,我就越聽越糊塗了。怎麼又是人,又是很奇怪的。既然是人,又有什麼奇怪的?」

小三子說;「是啊,她就是奇怪。平常沒事兒時,你什麼都感覺不到。她高興時,身邊會有一股香風,而且屋子裡都是暖暖和和的。她要不高興,那可不得了…」

趙匡胤忙問;「那又怎麼了?」

小三子說;「一間屋子裡都冰冷冰冷的,她真要再不高興,連人都會冷僵……要是惹的她真的動惱,身邊還會捲起一股旋風,把人都刮跑……」

聽到這裡,趙匡胤不禁哈哈大笑。小三子忙問;「大公子,你是不相信?」

趙匡胤笑著說;「你這鬼靈精,看見本公子悶著無聊,胡謅些閑話兒替我解悶兒……」

小三子連連搖手說;「不,不,不,小的沒有半句假話。」

趙匡胤問道;「你親眼見過來的?」

小三子說;「小的倒沒親眼見過,都是聽哪些爺們說的。」

趙匡胤笑著說;「哪是他們哄了你,你又拿過來哄我了。」

小三子嘆口氣說;「公子要不信,小的也沒法子。不過,這可是大名府人人都知道的…還有一個事兒,小的也說給你聽聽,可信不信就由你了。」

趙匡胤怕他不再說下去了,忙說;「好的,好的,你侭往下說,我聽著就是。」

小三子說;「……這大名府里一個名叫胡為的浪子,憑著家裡有財有勢,自己也學了幾套拳腳功夫,專是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的。聽說金鳳兒美名,也就是不信這麼邪乎。他說;一個妓院的小娘們,哪有光陪喝酒唱曲不賣身的道理。我倒要瞧瞧看。他去了,一見那小娘們哪么標緻的,也不好動粗。先是陪喝喝酒,唱唱曲,哪倒可以。後來這胡為耐不住了,扯住那小娘要陪他睡,這小娘子一生氣,這胡為立馬冷得發抖,再纏一下,幾乎凍僵,嚇得他連爬帶跌的跑了回去……」

趙匡胤又是哈哈大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說這段故事。」

小三子說;「爺你別急,小的還沒說完,你聽小的說下去,這胡為不死心,回頭派了幾個打手,要去搶人。這小娘子急的哭了,呼天搶地,大哭大鬧的。不知怎的,忽地颳起一陣旋風,幾個打手都被刮到樓下去了。」

趙匡胤說;「真有那麼玄乎?這姓胡的也就不敢再去了?」

小三子說;「不!這胡為還沒死心,他把那鴇母抓了去問話,那鴇母哭哭啼啼的說;大爺,小婦人確實不知端的。小婦人調教供養她多年,今時今日,也是想她替我賺錢的,如今她弄出這風風火火的事,小婦人也是無可耐何……」

趙匡胤道;「這姓胡的也就該死心了。」

小三子說;「不!他還是隔三差五的去,也不敢動粗了,盡挑好話說,再不就是喝喝酒,聽聽曲子也好。碰上一些沒他霸道的客人,他還把他們轟走……」

趙匡胤道;「他去轟客,那小娘子就該生氣了。」

小三子說;「她才不生氣呢。轟走了客,她倒樂得清靜,倒是氣著了鴇母,轟走了她的財神……」

趙匡胤聽著,點頭不語。小三子說;「大公子,你要不信,小的帶你瞧瞧去。」

趙匡胤不語,只點了點頭。

小三子見公子有了這個意思,便領著他去金鳳樓。來到門外,已聽到裡面傳出的笙歌聲。二人進到屋裡,兩個丫環迎了出來,接待趙匡胤坐下奉茶。接著,鴇母也笑臉出迎,問趙匡胤;「這位公子有點面生,想必是初到大名的稀客。」

小三子答應道;「是的,是的。咱公子來自汴京,初到大名,是聽到鳳姑娘的大名,特來拜訪的。」

這時,樓上傳來的樂聲,只聽得一位姑娘仍在唱歌,歌辭是;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月寺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再重遊?」

正是:未識春風面,先聞鶯燕啼。但憑歌宛囀,便使心意迷。

趙匡胤一面聽曲,一面悄聲問鴇母;「媽媽,這樓上是何人唱曲?」

鴇母陪笑答道;「這正是小女鳳兒領著幾個姐妹唱曲消遣。」

小三子說;「我家公子,就是來要找鳳兒姑娘的。」

鴇母陪著笑臉說;「請公子體諒,小女脾氣古怪,她唱曲時候不喜歡旁人打攪,公子是不是待會再叫喚她。」

趙匡胤道;「不忙,我們就這樣聽聽曲,也挺好的。」

樓上一曲唱罷,稍停,又唱起了第二首;

「斜陽外,芳草涯。飛絮蒙蒙亂落花……」

趙匡胤對鴇母說;「媽媽,小生稍通音律,不禁技癢,請借管笛子一用。」

鴇母高興地說;「原來公子精通音律,要與小女唱和一曲……最好,最好……春蘭,快去取笛子與公子。」

春蘭應聲進內,取出笛子,交與趙匡胤。趙匡胤接過笛子,和奏起來。這時,樓上女子唱的是;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岸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還有情。」

趙匡胤的笛聲傳到樓上,眾女樂聽了,精神為之一振,相互交換眼色,演唱得特別來勁一曲唱罷,音樂嘎然而止。金鳳兒說;「誰吹的笛子,挺不錯的,咱家沒誰有這能耐。」

「是呀,」那幾個姑娘說;「就咱們幾個也吹不出這麼好,何況下面幾個丫頭。」

金鳳兒想了想,說;「是了,說不定是來逛的客人,聽了咱們的,他也要露一手。」

一個姑娘說;「就是來逛的客人,也不是本地的,大名府就沒有這麼好的一把手。」

另一個姑娘說;「既是好手,管他本地外地的,叫他上來合一合,奏一奏也好。」

金鳳兒也動了心,聽那姑娘那麼一說,也就揚聲對樓下說;「樓下那一位吹笛的,既有如此妙手,如何不到樓上切磋切磋。」

侍立一旁的小三子忙對趙匡胤說;「大公子,哪姑娘請你上去呢。」

鴇母也樂得美滋滋地向趙匡胤說;「大公子,小女自來從未曾有過親自開口請客上樓的,今日真是難得她親開金口,看來也是公子的緣分,公子您就快上去吧。」

趙匡胤微微一笑問鴇母;「說話的這位,就是鳳兒姑娘么?」

鴇母忙答道;「不錯!說話的正是小女鳳兒。」

趙匡胤聽了,仰首高聲對樓上說;「回鳳兒姑娘的話,小生曾聞簫史吹簫引鳳,今日就是想看看這鳳兒是怎樣飛來的。」

樓上的金鳳兒聽了,笑對身旁的姑娘說;「我打量是那裡來的高士,原來是個耍貧嘴的小滑頭,好吧,本姑娘就飛下去,看他是何方神聖。」

一個姑娘笑著說;「鳳兒小心,別讓這神聖撮了去。」

金鳳兒輕輕一笑,做了一個不誚一顧的手勢,挽羅裙,移蓮步,款款下樓……來到樓梯級將盡處,抬頭一看,只見鴇母陪著一位手執玉笛的錦衣公子……

那趙匡胤也見樓上下來一位盛妝美人;未曾到地,兀自倚欄停步。舉目看時,只見那美人身上,驀地銀光罩體……待那銀光消散時,眼前只見一位絕色佳麗。你道她生得如何?今人秦淮先生寫的一首詞形容得最為貼切;

調寄《西江月》

「眸如辰星閃燦,眉似翠蛾雙彎。臉是冰輪腰小蠻,恍見楊妃倚檻。喜時乾坤生暖,嗔來宇宙皆寒。果然仙姬下塵凡,驟令人間春滿。」

趙匡胤看了,先自酥了半邊,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那金鳳兒看趙匡胤時,原來是一位身高八尺,氣宇軒昂,隱隱紅光罩體的錦衣公子。看他軀體壯碩,英氣逼人,似是一介赳赳武夫;聽他出言溫文,精通音律,又是一派儒士風範。這也是意到緣來,不由得便生了幾分歡喜之意。

諸位讀者,要說這金鳳兒,身居勾欄,接客有年,雖然是憑著一種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特異功能,能做到只賣藝不賣身,保住了冰清玉潔之軀。難道她就沒遇見過俊俏郎君,翩翩美少?足以令她動情的?緣何今日一見趙匡胤便「意到緣來,……生歡喜之意」?這也是說來話長……

原來她就是女媧娘娘身邊的侍女風精兒。只因她們一念之間,動了凡心,女媧娘娘也就順應著天意人心,讓她們到人間「瀟洒走一回」。讓她們領略一點人間風花雪月的凄風慘雨,情愁愛恨的苦辣酸甜。但她們從沒到過人間,與世人無因無果,無緣無分。算來也是事由香猴兒降世而起,說來也算是一種因緣,故而也就把她安排到香猴兒身邊「瀟洒」一下……

至於前文小三子說到這這金鳳兒那颳風的特異功能,也是自有由來的。因為她是風姨一族的苗裔,自然也就具有這種功能了……

話又該說回來了。且說那趙匡胤,金鳳兒兩人相見之後,各各生了愛慕之心。金鳳兒也頓時消失了往日矜持之態,對趙匡胤淺施一禮,說;「這位公子,就是剛才吹笛的高手?」

趙匡胤也忙拱手還禮說;「姑娘們雅樂清歌,恍如廣寒仙曲,在下偶然動興,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豈敢受高手之稱。姑娘過譽了。」

金鳳兒眼見趙匡胤果真是談吐謙恭,舉止儒雅,心內更是十分歡喜,便說;「公子不必過謙,如不見棄,就請同到樓上與姐妹們同樂,也好彼此切磋。」

趙匡胤剛才被鴇母擋駕,不得上樓,正憋著滿肚子的不高興,只不過不好發作罷了。這下子承美人相邀,滿心歡喜,忙說;「如此最好,就怕擾了姑娘們的雅興……」口裡自說,可那雙腳卻忙不迭的走了過去。

金鳳兒見他應邀上樓,自是滿心歡喜,口裡說著;「那裡的話,公子不必過謙……」一面說著,一面轉身登樓。不料一不小心,被裙子拌了繡鞋,身體往後一仰,趙匡胤見了,一個箭步往前,左手攬著她的腰,右手攙著她的臂,可可的就把鳳兒摟在懷裡了……

且說那金鳳兒雖然說是勾欄院中的女兒,風月場里的姑娘,可是由於種種原因,真正的風月柔情,男歡女愛,她是從沒領略過的。空度過了的春花秋月,寂寞透了那花訊芳年,今日才遇到命里的情緣,稱心的嬌客,真是高興到從心裡跑到臉上。平常時的矜持與羞怯,盡皆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就借著趙公子這一摟一攙,她也就趁勢倒到他懷裡去了……

歡歡喜喜的趙公子,摟攙著鳳兒,上得樓來,一班女伴見了,俱各拍手,哄然嘻笑;

一個說;「鳳兒一直不願意男人傍她,今天讓這位公子抱上樓了……」

一個說;「剛才我就說了,鳳兒要被撮去了。如今就果然了……」

一個高聲向樓下鴇母說;「媽媽,鳳兒接了個姐夫了,該請客了。」

為什麼這位姑娘要叫鴇母請客?原來青樓有個規矩;妓女第一次接客就如人家嫁女,是喜事,要辦酒席,接受大家的祝賀。鳳兒一直不肯接客,早已是鴇母心中的一塊疙瘩,剛才眼見趙公子對鳳兒如此親熱,鳳兒又絲毫沒有拒絕之意,心裡早已高興得不得了,故而他們前腳上樓,她後腳就跟了上去,一聽這個姑娘嚷著請客,早已巴不得有人替她說出來,順著勢兒對趙匡胤說;「公子,咱家的鳳兒還是含苞的花兒,今兒你就在她那兒宿了吧。老身這就張羅辦酒菜去。」

趙匡胤本是風月場中的常客,一聽鴇母的話頭,便知內里。忙答話說;「這就有勞媽媽置辦,俺這裡正要聽鳳姑娘的曲子呢。」

鴇母看了鳳兒一眼,見她只是滿臉嬌羞,無反對之意,便樂顛顛的下樓準備酒席去了。

樓上這裡,各人重新按位坐定。趙匡胤就徬在鳳兒身邊坐了。鳳兒說;「公子的玉笛奏的絕好,你還是吹笛子吧。」

趙匡胤答應著;「好的,我依舊吹笛子,但姑娘就別唱剛才唱過的曲子了。」

一個姑娘說;「今天公子是嬌客,自然是由公子點唱了。」

趙匡胤沒有答她的話,卻問了一句;「鳳姑娘,你是來自江南的嗎?」

鳳兒聽了,好生奇怪,問道;「公子如何便猜奴家來自江南?」

趙匡胤道;「剛才聽姑娘一曲憶江南,融情於聲,含怨於韻,無限依戀之意,聲情交融於一體。如非思鄉情切,那能唱得如此動人心弦,故而妄猜。」

鳳兒聽罷,微點了點頭說;「古人說;聞弦歌而知雅意。信之有也。公子也不愧為顧曲周郎矣……哪……公子想要鳳兒唱什麼好呢?」

趙匡胤道;「俺從汴京來……」

鳳兒緊接著說;「我送你長相思……」

趙匡胤道;「好一個送我長相思。」

於是弦管齊奏,鳳兒唱了;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

金鳳樓中,今天一片喜氣洋洋。不但笙歌不絕,且又喜開盛筵,當夜,趙公子就在鳳兒房裡宿了……

自此,一連數日,公子連那客舍也不歸去,就在這金鳳樓里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鎮日的弦歌不絕,三餐里水陸並陳。流連忘返了。

正是: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因果自是前生定,萬里情緣一線牽。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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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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