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關郡的起兵的頭領姓霍,大約五十來歲,一臉的絡腮鬍子。曾經在軍營里當過兵,後來又被家族裡的人送去科舉,為官圓滑背景也還算雄厚,他的祖上曾經嫁入一位公主嫡出長女,當時還被封過郡主,只是幾代過去,皇室的血脈稀薄加上家族裡雖然官員不少但畢竟官位大多不高,所以也只能在京城裡混個不高不低的尷尬地位。
霍頭領按照實際上來說,也並非那位郡主的直系後人,他的祖父畢竟是庶出,與京城霍家雖同是嫡系一脈,也算分了枝葉,所以他直到五十多歲才撈得一個刺史坐坐,那還是關郡這樣的小郡,城市又少,位置還偏,物產更不豐富,可謂大晏雞肋。然而這並不能阻止他的雄心抱負,他這幾年表面順從,按兵不動,實則就是在觀望大晏的將來,再加上他偷偷收留了帶著外室逃跑的原虎,就更增添了他手裡的砝碼。
霍頭領膝下並不算空虛,嫡出是兩子一女,庶出還有三個兒子,只可惜兒子們大多資質平平,唯有三兒天生聰穎,文韜武略都屬上乘,尤其是在造反這件事上,並無他兄弟的迂腐懦弱,反而策劃詳細,就連原虎那樣的老油子都有點自愧不如,可謂霍頭領最喜愛的兒子以及左膀右臂。
起勢之初,霍頭領還算忌憚京城的勢力,但隨著各地戰事頻發,起義軍各式各樣,以至於他最終還是捨去了京城的霍家,準備自立,就連他髮妻的娘家都斷絕關係,就怕皇家要挾。這事他做的堅決,哪怕三兒子並不贊同,畢竟那是三兒子的外祖家,可事到如今,不進則死,那天大的富貴如果沒有捨棄,怎麼可能憑空掉下?不過他也不敢寒了兒子的心,近些年來他多是體貼髮妻,很少親近妾室,也算給三兒子一個表示。
「梅都物產到是其次,關鍵是敬宜公主。」原虎頭髮花白靠在椅子上道,他出逃的幾年根本不好過,好些人都傳他死了,畢竟當時胡族和皇上都不想讓他活著,所以哪怕他對皇上掏心掏肺,人家也不會信他。不過也是他命不該絕,逃進了關郡,投靠了霍刺史,但可惜他終究沒有逃過孤獨終老的命運,瑤枝還有他未出生的孩子到底沒有保住,這些年對於子嗣他也算心灰意冷了。
「原將軍說的極是,軍破啊,那敬宜公主的五姐兩年前可是被聖上封了朝夕公主嫁給了胡族的梟王,這些年還算得寵,如果你能娶了敬宜公主,那不但咱們名正言順,且還能和胡族遞個話。」
霍頭領將算盤打的啪啪響,他和原虎都不算年輕了,閱歷也廣,他很清楚他要起義所需要的條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名正言順,他畢竟不是郡主後代,就算強扯也很單薄,那還不如就讓兒子娶了真正的公主,說不得還能招攬不少先太子的嫡系。
如此一來,到是如虎添翼了,反正當今聖上也是和先皇害了先太子才坐上這個位置的,天子並不得民心,不過是有個好娘罷了。他相信,只要他打著為先太子報仇的旗號,總有死忠的那些人會願意為敬宜公主衝鋒陷陣。至於公主本人,不過十五歲的小丫頭,哪怕梅都管理的再好,也有點遠見,那還不是要嫁人依靠丈夫,只要他兒子在沒成事前對公主一心一意,感情漸豐,還怕公主不為駙馬著想?
霍軍破到並不贊同,他其實更傾向於光明磊落的手法,而非像父親這般姦猾。當初對於外祖家,他為了母親也算忍了,可如今又要算計先太子的嫡女,他總覺著不妥,再加上梅都看起來不過一座城池不如關郡,但這些年陸陸續續探子返回的消息來看,梅都已經在軍防上可稱固若金湯了,就連前段時間他和其他幾股勢力故意放出的流民,也大多沒有了聯繫,剩下的基本都被趕出了梅都,再也沒法進入一步。
在他看來,這些單單是公主一個人,那是壓根做不到的。當然,公主能從圈禁地里走出來,還撐起了整個梅都,那她本身就已經是極為睿智之人,算算年紀,從圈禁地的崛起到梅都的封閉城,也就兩三年的時間,那時候公主也不過十一二歲,如果不是有人在她後面操控,那公主就絕不是父親所想的那樣容易糊弄。
更何況,他對於梅都近些年極為關注,從曾經的長史到如今隱隱成為公主發聲人的尹「城主」,到他偶爾耳聞先太子身邊的隨從苗將軍,還有苗將軍身邊那一群年少不凡的小將們,他都不敢小看,這其中尤為讓他注意的是,據說公主身邊有位貼身大太監,從很小就在公主身邊伺候,長得好又有手段,公主對他極為信任,再加上從圈禁地到梅都好些公主的旨意都是他出面行事的,就連尹長史都不敢怠慢的少年,這讓霍軍破感到從未有過的壓迫感和危險感。
倘若他們真想設計敬宜公主,霍軍破覺著自己不一定能從那位谷公公手裡討得便宜。
「若他們死守梅都呢?」霍軍破更主張吞併其他城市,而不是啃梅都這樣的硬骨頭。與其和公主較真,還不如打下大晏江山自立為王,到時候將梅都送與公主又如何,幾代過去,梅都遲早收回,他們還能博得個好名聲。
「他們兵力並不算強,不過上千人而已。再說,我們也不是真要攻破,只是給公主看看我們的實力,看看我們值不值得她青睞。」霍頭領到是很有信心,他這些年來招兵買馬,怎麼也比個小小梅都強。
「梅都這些年也算陸陸續續進了不少人,兒子聽說梅都全民皆兵,要真是硬碰上,到時候那可是彌補不了的仇恨。」霍軍破勸道。
「無妨,我對梅都極熟,不過嚇嚇那小公主,再說兩年時間,他們能訓出什麼兵來,不過一盤散沙罷了。」原虎大半輩子都在帶兵,所以他對梅都並不看好,再來他對敬宜公主其實也是有點含恨的,當年雖然不是公主的錯,可到底他在公主那裡吃過虧,不說人命補上,也想讓那丫頭吃點苦頭。
「爹,若是爹真有心讓兒子尚主,手段就不可激烈,否則外人看來是咱們強迫公主,到時候那言論可就不佔咱們這邊兒了。」霍軍破心念一轉,專找霍頭領心眼上說。
霍頭領一抽氣,皺起眉頭,隨後擺擺手,對著兩人道:「容我再多想一想。」
關郡暫時沒敢動,可不代表其他起義軍也不敢動,延郡周圍的郡縣人口不少,為了不餓死好些人都結成了隊伍,他們的團體看上去人很多,但是人並不齊,這次跑上梅都,也是他們聽說梅都里吃喝不愁,安然度日和曾經沒有不同。人一是為了求生,二是心存陰影,總有嫉妒之心,自己不好過,也看不得別人好過,所以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些集結的百姓團體,就開始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不但一路上搶劫無辜的商旅,還有普通百姓,甚至一路高喊著天子無道,視百姓為螻蟻,要清除李氏皇族,用皇族的糧食接濟他們所謂無辜的百姓。
「頭兒,真要撒?」城樓上的守城兵看著下頭烏壓壓的起義軍,咽了口口水。
伍長趕巧又是兩年前瞧見胡族那扎那一位,他也算是練出膽量了,只輕飄飄一眼道:「撒,不但撒,還有大包要往下扔。」
「咱們就拿糧食便宜這幫子畜生?」另外一個守城兵最近作保帶了親戚一家進了梅都,對於這些所謂的起義軍,那是痛恨到眼眶流血,若不是有軍令,他都想開門殺人了。
「便宜?」伍長順手拿了個茶葉蛋咬了口道:「這麼金貴的東西,到底是便宜他們,還是給他們催命,那真難說了。」
幾人都一臉不信的看著伍長。
「快快快!廢什麼話!再廢話,你們就扛著東西滾出城門。」伍長被蛋黃噎得一嗝一嗝的,回頭就找水去了。
幾人無奈,只好將準備好的東西,打開袋子扔了下去……
「這算是造了殺孽了。」肅肅站在城牆下,仰著頭嘆道。
「姑娘的法子不錯,沒什麼遺憾的。」穀雨笑著輕飄飄的,彷彿聽不到城牆外頭因為糧食而內鬥的起義軍,反而像是近來得了一好曲的琴仙,享受的眯起眼睛。
「罷了,矯情什麼,誰都不幹凈。」肅肅硬氣心腸轉過身往回走,前世她殺過人,這輩子指揮別人殺人,她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殺人,「告訴守城軍,東西丟完就別丟了,等他們自己殺的差不多了,再開城門,一個活口不要。」
穀雨遞給身旁陸准一個眼神,就隨著肅肅飄然遠去。
「聽見沒?咱們的刀,可算是能開刃了!」陸准一直守著圈禁地,這下激動的眼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