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愛有多深,恨有多深
「主子……」
「放心吧!」白清淺淡淡一笑,臉色蒼白,反倒更加凌厲逼人。
白清淺原本是長的很普通,但是在這種狼狽的時刻,卻冷清的逼人眼球。
紅衣黑髮,肅殺氣質。
她突然冷笑,左手撿起刀刃,對著她三步之遙的紅棉輕聲道:「紅棉,我欠你的夠多了,我不過是偶然救了你一條命,你沒有必要為我做那麼多,真的!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然後,對上上面的公孫慕,「我白清淺,縱使是死,也不會留在楚瑀身邊,地獄烈火灼身之痛,豈可忘卻?!」
「白小姐——」
「主子——」
「真不是抬舉啊!」
「……」
說什麼話的人都有,但是白清淺卻不為所動,緊盯冷絕。
公孫慕似有些不舍,可是這是睿王下的命令,既然她不肯,那麼便讓她死去罷,他微微嘆息道,「睿王說了,若白小姐不肯,那麼便去死了吧!」
那就去死吧——
那就去死吧——
那就去死把——
白清淺卻是釋然,對著公孫慕淺笑了一下后,對上突然又邁步準備過來的紅棉。
「紅棉,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有這麼一個要求,還有若有什麼不測,請你告訴琰,我……」她微微一笑,「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從前都是他在守護我,這次換我為他守護一次罷……」
紅棉沉默了良久,終於退開了。
她曉得白清淺這性子,她是想要獨自處理她和楚瑀之間的事,不想要任何人插手。
所以她懂了。
有些事,是該自己去處理的,不是嗎?
白清淺左手拿著白清淺,繼續開始和黑衣人糾纏起來。
一旁的公孫慕看著白衣女子一聲不發的重新衝進去,皺了皺眉,冷哼:「我倒要看你能堅持多久?」
白清淺是絕對不會回答他的,紅棉則隨時注意著白清淺的一舉一動。
一句話說完,居然沒有人理會。
不得不說,白清淺被紅棉培養得很不錯,是個很出色的殺手,即使是用左手,也和右手沒有兩樣。
同樣的速度,同樣的精準。
片刻,又有幾個黑衣人倒了下來,白清淺的身上也有了深深淺淺不少傷口。
血流不止,整個人都成了個血人,但是她依舊沒有任何錶情。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好似這深深淺淺的傷口不是劃在她身上一般。
武林大會的人盡數震撼,的確,作為一個女子,作為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而這女子似乎還是皇帝的寵妃,白清淺的表現真的讓人側目。
黑衣人越來越少,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個。
而白清淺手中的白清淺也在應付身後偷襲的黑衣人時落在了地上。
兩個人,一個手執長劍,神情嚴肅。
一個赤手空拳,面無表情。
最後,還是白清淺最先出手。
女子的動作很快,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再看時,纖細的手指已經點在黑衣人大腦的右側某處。
那一指看起來很輕,於此同時,黑衣人的長劍也插入她腹部。
「嗯——」
白清淺痛的一聲悶哼。
雖然很輕,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女人的手指移開,黑衣人應聲而倒。
白清淺回過頭,模糊間看見一個女人緩步走來,錦繡裙擺,浮雲鬢髮上碧玉簪子崔雕搖晃,長長裙擺拖沓在地上,掃動一地塵埃。她的背影清越高雅,繾綣之至。
彷彿深居庭院佳人。
待走近,更是蘭花飄香,傾人心脾。
那香味,莫名讓白清淺覺得熟悉。
「妹妹,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那美貌女子聲音清雅,眸子中滿是迷離。不是白清影又是誰?
可是,白清影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清淺為了讓自己的思緒更加清晰,咬牙將腹部的長劍抽出。
痛——
撕心裂肺的痛——
白清淺臉色蒼白的嚇人,隨著她抽出的刀,鮮血噴涌而出。
她的額頭全是細密的冷汗,不一會結成珠,滑落——
大抵那是沒有人可想想象的痛吧?
但是,白清淺在那過程中卻連哼也沒有哼一聲。
她的血濺在白清影的衣衫上,白清影亦沒有移開半步,只是眼神灼灼的看著血人一樣女子的一舉一動。
「白清影,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拔出長劍后,白清淺說的第一句話。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身子已經有些抑制不住的搖晃。
雖然很輕微,但是在她身邊的白清影卻感覺到了,伸手扶住白清淺,而白清淺卻是將她打開了,紅棉立即上前去扶住了白清淺。
「因為我與睿王之間有個交易,而且大致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是睿王妃了!」
白清影還是一貫的優雅迷離,即使身邊沒有美男寵,但是仍舊掩飾不住她風華絕代的氣質。
「這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白清影笑了笑:「你不想知道帝都如何了嗎?雖然關於你的流言滿天飛,但是被皇上鎮(和諧)住了。」
白清淺微微閉了閉眼,氣息有些弱了,她知道了,琰一定會鎮(和諧)壓下去的,可是他可真傻,空穴來風,豈是他鎮得下去的。
而白清影之所以會在這裡,大致是因為楚瑀的關係,她說她已經是睿王妃了,而素來白清影與武林各道的關係匪淺,想來這也是這武林大會的目的吧。
楚瑀估計是想要留住她,可是他卻沒想到,白清影是何等的人,怎會受此屈辱,要為自己的相公或是心愛的人,努力留住他心愛的人,這該是多大的屈辱。
別說白清影,她白清淺自問也做不到。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已經踏入了楚瑀設的陷阱中了。
她實在不該與琰賭氣。
實在不該。
終於,慢慢閉上眼——
而她身邊的白清影也在同時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站在公孫慕身後的楚瑀。
因為,在所有人都沒有看見的視線處,白清淺說的最完整的一句話是:「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是我的夫君楚琰,只是我遺憾,我沒能早一點在我最美的年華遇見他。」她望向那邊身著黑衣的楚瑀,淡淡一笑,扯著嘴,「那年杏花樹下的相遇,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終是錯,楚瑀!」
那句,那年杏花樹下的相遇,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終是錯,楚瑀。
這樣淡的語氣,這樣低低的聲音,大致這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罷。
「主子——」
「白清淺——」
「淺淺——」
「……」
那女人閉上眼的那一瞬,所有的人都圍過來了,連站在公孫慕身後的楚瑀也迅速過來了,躺在紅棉懷中的白清淺臉色慘白隱隱有些泛青,紅色的血衣已經有了幹了的現象,凝結成暗紅色。
楚瑀第一個沖了過去,手中的玉笛砰然落地。
啪的一聲,摔成了兩節。
再也合不上了——
女子沒有呼吸,心跳亦是停止。
只是靜靜的躺在那裡。
公孫慕站在一旁,看著那女人,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良久,才吐露出了一句話,「白小姐脈息已斷!」
「……」
「……」
回答公孫慕的全都沉默,除了沉默,卻還是沉默,大抵誰都不曾見過這樣的沉默罷。
前一刻還屹立不倒的女子,真的倒下了,才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那個即使面對這樣多的人,卻還是屹立不倒,卻還是在笑著說,即使死,也不會嫁。
她可算是真的做到了,即使是死,也沒有能嫁給她。
「白小姐已經去了——」
已經去了——
已經去了——
已經去了——
……
窒息的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倘若仔細的看去,不難發現那個傳言中高高在上的睿王零落的眼淚,沒有顧及的,一滴一滴跌在血衣上。
沒有什麼哀傷會比來不及說後悔更加哀傷。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眾人都以為那睿王要哀傷至死的時候,鳳清影突然道:「那年杏花樹下相遇,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終是錯——」
沒有人理會她忽然說的這一句。
但是,她後面加的一句,讓睿王再一次窒息。
「王爺,白清淺臨死前,她說的便是這句話——」
一個錯字!一個錯字斷人心腸!
終是錯——
終是錯——
終是錯——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現在,那記憶中永遠對他淡漠的女子說的最後一句,告訴他,他這場過於執著的愛情,在當年杏花樹下的相遇,從一開始相遇,便都是錯,終是錯的。
杏花樹下?
他究竟何時與她在杏花樹下相遇過?
錯的,是逝去——
所有人靜默,看著楚瑀由沉默到僵硬,從僵硬到迷茫,從迷茫到最後的絕望。
楚瑀不知道白清淺究竟對他有沒有情,對楚琰有沒有情。因為,印象里,她的血是冷的,冷到他不想接近。
而現在,當她的血真的變成不再那麼冰冷的時候。他的血卻冷了。
終是錯——
錯!
錯!
錯!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楚瑀的變化。墨黑如綢緞的青絲長發一瞬間變得雪白。
比白雪更潔白的顏色,比黑暗更黑暗的絕望。
朝如青絲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