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窒息(四)
謝小樓和秦芳七年前就已經認識了。
那年的九月二十六日謝小樓第一天當上酒吧歌手。秦芳剛好在朋友陪同下第一次光顧零點酒吧。
那天晚上謝小樓那俊朗洒脫的外形那醇厚細膩的嗓音幾乎迷倒了酒吧內所有的女性。
尤其是秦芳她簡直就對謝小樓一見鍾情。
從此她就成了零點酒吧的常客經常陪朋友來這裡消遣打時間當然有時她也會一個人來。
她喜歡聽一些節奏緩慢、旋律優美的國語情歌。而這類歌曲恰恰正是謝小樓最擅長的。
每當謝小樓彈奏並演唱這類歌曲時都非常用心、非常投入這使得秦芳每次點到這類歌曲時都有一種想要上台去跟他一起表演的衝動。
秦芳是個很要強同時又很爽快大方的女人。有的時候為了能夠立刻欣賞到謝小樓演唱她所點的歌她會毫不猶豫地付給酒吧侍應高於別人兩倍的小費以便在有限的點歌時間裡將她所點的歌安插在別人的前面。
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酒吧侍應早就習已為常而身為歌手的謝小樓卻一直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直到有一天同在這間酒吧做事的丁飛把這個秘密偷偷告訴了謝小樓謝小樓這才茅塞頓開。怪不得每次收到的點歌紙擱在最前面的那張上邊的字跡往往都是出自同一個女人之手他心想原來那女人赫然竟是「平安旅館」的老闆娘!
從此謝小樓就開始留意秦芳。他坐在酒吧中央那一方小小的舞台上眼睛會不時透過柔和的燈光在浪漫而恬靜的氣氛里情不自禁地朝秦芳所坐的那個位置窺探。
每當兩人四目相對秦芳便會感到些許緊張。但不知為何她那想要上台跟謝小樓一起表演的**卻反而更加強烈了。
謝小樓也一樣每次登台演唱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幻想秦芳就坐在他身旁。
一對身份地位相差懸殊的男女還沒有開始正式認識就已經在互相欣賞和留意對方。這實在是一種很微妙的情感。
這種情感往往會一不可收拾。
終於有一次謝小樓按捺不住性子竟主動邀請秦芳與他同台演唱。
眾目睽睽之下秦芳竟顯得有些害羞和靦腆。但她看到謝小樓盛意拳拳深情款款為了不使他覺得尷尬她最後還是怯生生地登上舞台拿起麥克風跟他合唱了一《遲來的愛》。
沒有故作姿態沒有設計對白他們的表演卻很有默契而且相當精彩。
因為秦芳一上台那個沒有拿麥克風的手立刻就被謝小樓輕輕握住。這輕輕一握竟使她那緊張激動的心情一下子緩和了許多彷彿突然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似的。
從此以後謝小樓的身邊就多了一位朋友一位很要強同時又很大方的異性朋友。像大多數人一們謝小樓管她叫「芳姐」。
他們情投意合以誠相待每次見面都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因為除了唱歌之外他們還擁有許多共同愛好和興趣。
從顧客變成朋友他們所經歷的時間並不長;從朋友變成情人時間更短。
四年前的農曆三月初四秦芳帶著一大班人來到了零點酒吧。
那天是秦芳的生日她竟花錢包下了整個場子。
當晚謝小樓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來時他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全身脫得精光。
秦芳也一樣。
她也才剛醒不久正用眼睛盯著謝小樓。
那真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
謝小樓不由自主地出一陣顫抖。
「對不起芳姐。」他說「昨晚我……我喝多了!」
「你不必跟我道歉的。」秦芳忽然笑了笑「我昨晚也喝了不少……「
「這裡是啥地方?」
「平安旅館。」
「天啊!我咋跑到了這麼遠的地方來而且竟還和你睡到了一塊?」
「不知道……也許這是上帝的安排。」
「不一定不是。」
「何以見得?」
「因為上帝從來都是教人向善的絕不可能教人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
「哦你以為這種事情很見不得人?」
「嗯。」
「難道你不喜歡我?」
「不芳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雖然我也喜歡你但你已經結了婚生了孩子有了一個美滿幸福的小家庭。所以我們……」
「哈哈哈……」不等謝小樓把話說完秦芳突然出連聲怪笑。
她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凄涼那麼辛酸;她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又是那麼痛苦那麼無助:「美滿幸福?!你難道忘了我的過去忘了我曾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嫁給了一個什麼樣的丈夫?」
謝小樓啞口無言當場怔住。
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美滿幸福」四個字像四支針深深刺痛了秦芳的心。
因為事實並非如此。
人浮沉於世間傷痛在所難免。有些回憶是那樣刻骨銘心令人終生難忘。
而有些經歷既是鮮為人知又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的。
真正的苦不能說。假如都能說了那還有什麼好苦呢?
一直以來謝小樓都覺得自己實在有太多理由憤世嫉俗和怨天尤人。因為命運對他的確很不公平他的身世的確相當凄慘他的人生旅途的確充滿了曲折與坎坷。
可是自從他認識了秦芳他對人生的看法就開始有了一點轉變。
原來他的所謂不幸跟秦芳一比並不算什麼;原來秦芳過去所受的種種苦才是說不出來的苦。
謝小樓在這剎那間忽然想起去年的農曆三月初二也就是在秦芳生日的前兩天秦芳竟把一肚子苦水都在他面前吐了出來。原因居然只是為了要他在她生日那天陪她一起過。
謝小樓當時既不忍拂她之意又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於是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秦芳過去那些可怕遭遇真會讓人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他聽完之後咋舌不已就好像親眼目睹一場惡夢在現實中生那樣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