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伶仃湖與徘徊(1)
「那個,前輩……」夏竹氣喘吁吁地追上人,就見林遠柒已經拿著杯子去排隊了。
他面色平靜地看過來:「怎麼?」
「抱歉,我想好像是我誤會了什麼……」夏竹覺得這話題說著有點窘:「我不想和您,和您住在一起。」
同居這個詞太過勁爆,我們還是改一個比較好。
林遠柒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方才嗤笑一聲:「同居?」
夏竹:……
「誰告訴你不住在同一張床上意味著同居?」林遠柒盯著她,表情有些嘲弄。
他們討論的聲音太大,以至於周圍的人都非常好奇地看過來,這讓夏竹愈發不自在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偏生某人還在說著:「另外,愛情這種東西不過是多巴酚丁胺、多巴胺分泌過多的結果,是由位於下丘腦的腦垂體分泌出來的,」他頓了頓,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向夏竹邊淡淡道:「也就是說,如果我給你注射一針管的多巴酚丁胺,你現在就會愛上我。」
他說完,就端起自己的咖啡杯繼續慢條斯理地喝起來,絲毫沒有關注夏竹的反應。
夏竹瞠目結舌半晌,忍不住問道:「前輩,您說的是真的嗎?」
林遠柒這才將杯子放下看過去,眼底有些促狹:「說笑的。」
這麼扯的事情都能信,簡直白痴。
夏竹呼出一口氣,顯然是開心壞了。
莫名地,這讓林遠柒又一次不滿起來:「你認為和我有愛情是一件很侮辱的事情?」
「啊誒?」夏竹莫名:「怎麼會?」
林遠柒看了她一會,從鼻子里冷哼一聲轉過頭去:「沒有品鑒能力。」
夏竹默然望天,半晌方才忍不住問道:「前輩,您談過戀愛嗎?」
這問題如果是在尋常男女之間,或許還是一個讓人有些尷尬的話題,可是放到他們兩個人身上,這根本就不算問題。
因為林遠柒非常篤定地搖頭:「沒有意義的行為,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夏竹失笑。
「不買床了?」林遠柒點點頭:「我們走。」
夏竹的電話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鄒霂遠。
林遠柒就蹙起眉頭:「怎麼又是他?」
夏竹有些哭笑不得,本來么,長官找下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怎麼放到林遠柒這裡就變成了這樣的語氣?
她將電話接起來,就聽那邊鄒霂遠說:「出事了。」
夏竹:……以後應該習慣每次鄒霂遠來了就直接掏筆準備記東西。
「你們回去查看郵箱,我把案子的相關材料發給遠柒的郵箱了,」鄒霂遠道:「現在證據不是很充分,而根據以往的經驗,嫌疑人很快會著手下一次犯罪,我希望你們能給出一些線索。」
「好,我們這就回去。」夏竹一時不查,說漏了嘴。
好在鄒霂遠也沒多想,只點點頭道:「很好,替我謝謝遠柒。」
「有案子了,」夏竹言簡意賅:「鄒長官希望我們現在回去查看資料,然後給出初步的犯罪嫌疑人參考。」
林遠柒微微眯起眼睛,將咖啡杯放到托盤上:「很好。」
如果是第一次相見,或許夏竹還會感慨一下林遠柒的不盡人情,可是眼下她早就習慣了,只哭笑不得地將杯子給收走了,三步並作兩步跟上。
有些時候夏竹想,她或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天跟著林遠柒跑來跑去,做他的小跟班,聽他的指揮,跟著他一起破案。
平靜而沒什麼波折,卻也當真挺好。
「確定了嗎?」夏竹翻看著照片,只覺膽戰心驚。
她不是第一次看現場照片了,如果說加上之前訓練時候接觸的舊案,那麼夏竹經手的照片還真是什麼類型的都有,有的很殘暴,有的很血腥。然而沒有哪一樁像是現下的這個,看起來讓人尤為難受。
「案發地點是一所職業學校,在校生有的年齡很大,30-40歲,而大多數還是20歲出頭的年輕人,」夏竹翻看著網上的資料,給林遠柒介紹道:「而這一次的受害人在剛入學以後的12月失蹤,在來年3月屍體被發現,在校園外不足十分鐘的伶仃湖裡,據說屍體是被散步的學生髮現的,當時把學生嚇了一大跳就報了警。」
「這所職業學校在哪裡?」林遠柒問道,一邊翻看著從前的案卷。
「就在A城二環開外,地點並不算差。」夏竹道。
素來接觸那麼多案子,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針對學生的犯案,每一個人都擁有著一個家庭,而對一個學生下手,很可能就把一個家庭都給毀了。
林遠柒將案卷合上,表情有些不善,他一手捏著自己的鼻樑,一邊淡淡道:「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下午我們去一趟這所學校。」
「我以為您一般不會去現場。」夏竹疑惑道。
「不,」林遠柒笑了:「這樣的案子,去學校往往能看出一些問題。」
那所職業學校並不算遠,中午二人吃了飯,下午開車不過是半個小時的車程便到了地方。
這地方原本是工業區,後來改造成了眼下的樣子,旁邊住民並不算多,卻也不是十分僻靜了。
林遠柒將車子停好下來看了一圈,表情有些茫然。夏竹很少見到林遠柒這樣的神情,她微微蹙眉問道:「前輩?」
「如果是我,我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拋屍,另外我需要你打電話給霂遠,為什麼這個案子會分給重案組?」林遠柒道。
夏竹打電話過去,那邊佔線。
林遠柒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算滿意,卻也沒再說什麼,只跟著夏竹往裡面走。
二人中林遠柒樣貌出挑,夏竹倒是也不差,偏生又穿的便裝,看上去與學生別無二致。
林遠柒尋了個籃球場,找個長椅坐下,就和旁邊的女生道:「你好,我想問你幾句話。」
女生正看著場上的男孩子發獃,聞聲被嚇了一跳,看到林遠柒的模樣又坐了回去:「哦?不像是新生,你是……」
「只是幾句話而已。」林遠柒道,顯然是有點不耐煩。
夏竹看的無奈,連忙跟上去將林遠柒擠到一邊,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我們是明年想要入學的,想問問這邊的情況。」
那女生看了一眼夏竹,又看了看旁邊的林遠柒,有些沒意思地撇撇嘴:「你兩一起的?」
「啊,他一般不承認。」夏竹無奈地攤開手。
女生搖搖頭嗤笑一聲又道:「別來。」
「我聽說這邊的事故了,那是墜湖事件是嗎?」夏竹小聲道。
女生笑了:「你要是聽說了,幹嘛還要來問?」
見她起身要走,夏竹連忙問道:「我父母一直希望我學會計,其他大學考不上,這裡的會計是專科最好的了。」
那女生聞聲停了半晌方才坐回來:「你想問我的事情,我只能告訴你,不要來。」
夏竹眉眼間微微一怔,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有人在盯著這所學校,他曾經說過,這只是個開始,」女生的聲音有些難受,她停頓半晌方才勉強穩住聲線:「我要走了,如果不是今年就畢業,我早就退學了。」
夏竹看了她良久,忍不住道:「謝謝你,」她看著女生狐疑的表情,心底愈發不自在起來,起身鞠了個躬道:「我們會抓住他的。」
「你?」女生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擺擺手:「保重吧你。」
「你也是。」夏竹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林遠柒就抱著雙臂在旁邊看了半晌,待女生走遠方才淡淡問道:「你以為暴露身份給她,可以讓她覺得安心。」
「嗯。」夏竹的表情認真又溫暖。
林遠柒搖搖頭:「幼稚。」
夏竹沒做聲,只是笑了笑。
她有她自己的堅持,有些時候夏竹覺得,那些想法或許沒辦法全部傳遞給別人,但是也足夠了。
她想用自己的手來保護更多的人,不讓他們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無助。
林遠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去伶仃湖看看。」
女孩被沉屍的地方,如果說沒有重案組的干預,或許這件事又一次會草草結案。
兩人剛到伶仃湖,鄒霂遠的電話便追來了:「你們要問只有一個案子重案組為什麼參與?」
「嗯,」夏竹問道:「這學校是有些奇怪。」
「不只是奇怪,」鄒霂遠嘲道:「那學校裡面有一座老樓,他們就是不拆,裡面出過兩次命案了。」
夏竹怔了怔:「哪座老樓?」
「你們在那邊?」鄒霂遠翻看著材料道:「叫X學樓,你們可以過去看看。」
「X學樓是嗎?」夏竹重複了一遍,點頭道:「我們這就過去。」
「鄒長官說這裡有一座樓是鬼樓,希望我們過去查查。」夏竹對林遠柒說道。
「查鬼樓?」林遠柒眉間掠過一絲訝然,邊冷笑道:「神鬼之說說到底都是人們的妄想與謬論,與其說這所學校有鬼,不如說心懷不軌的人太多。」
夏竹頷首:「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才需要我們去查一查。」
林遠柒拿出望遠鏡往遠看,一邊問道:「這裡冬天定然有人經過,為什麼沒人看到?浮冰不會很深,而案卷中說被害人被綁了起來……沒有指紋,沒有證人看到……只有一種可能,深更半夜拋屍,一個女孩子為什麼會在半夜走到這裡?」
「我們需要找到被害人的朋友或是同學。」夏竹眉間沉凝。
「沒錯,」林遠柒微微一笑:「這是你最擅長的。」
莫名地,夏竹覺得林遠柒的語氣有那麼一丁點的不自在,於是她心情也就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