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連霧
益寧無法形容自己被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的凌亂內心,內心忐忑極了,要是木坤說「喜歡你這樣的」他要怎麼辦?啊啊啊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讓他碰到啊!Σ(°△°|||)︴
木坤輕輕一笑,根本沒有非要逼問他意思,只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悠悠開口:
「我沒有跟你講過我娘吧?我爹死的早,是我娘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她長得一點都不白,也不軟,也不好看。因為長年忙碌的關係,她的手上都是干硬的裂紋,冬天的時候崩的更厲害,經常流血,有時候天太冷,血都流不出來,只能看到裂口裡面鮮紅的肉。」
木坤聲音悶悶的,沉重而壓抑,實質一樣的悲傷沉甸甸的,聽的益寧心裡挺難受,乖乖的不敢亂動了,唉,族長大人也挺不容易的。還隱隱約約有一種莫名的愧疚,都說娶妻當娶賢,他直白的說自己好美色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啊。
「那時候族裡的日子過的比現在困難很多,每一個冬天都要死很多人。失去了男人的女人,如果不願意找到另一個庇護,幾乎沒有能挺過一個冬天的,我娘要是再嫁,就要放棄我,她不願意。我們在大雪天進山找吃的,好幾次都差點凍死。」
木坤深吸一口氣,悠長緩慢的吐出,似乎將多年壓抑的心事一起吐出來了一樣:「那時我就決定,以後找媳婦就要找個像我娘那樣的,雖然不漂亮、不白也不軟,但是堅強能幹,有自己的主意,將來萬一我在狩獵的時候回不來了,能將我的小崽子養大。」
「你也別難過了,以後族裡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成功被故事吸引過去的益寧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聊天的中心主旨已經偏離了十萬八千里,益寧同情的抱了抱木坤,覺得族長大人鋼鐵一樣的硬漢都要哭出來了,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太虐了,趕緊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
木坤將腦袋埋在益寧肩膀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個無聲的笑容,趁機在少年腰背上摸了幾把,他的益寧,就是這麼心軟呢——如果你想捕捉的獵物發現了你的意圖,而這時候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的話,就要以退為進,讓獵物感到迷惑,如果成功了,獵物就會更加信任你。
到晚上睡覺前,益寧跟木坤說話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而且再也不敢說什麼自己想找個漂亮女孩子做老婆的話題了,聽木坤的意思,因為他娘的原因,似乎是對漂亮的女孩子挺沒好感的,自己再說喜歡那樣的,豈不是對木坤的娘不敬?
霜降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夜晚只有一床薄被的益寧,睡在通風非常良好的二樓,晚上已經覺得冷的睡不著了。
在跟木坤探討過關於喜歡的女孩子的問題之後,益寧覺得自己可能誤會木坤了,要不然那時候是一個多好的表白時機啊,可是木坤說他喜歡的是堅強有主意,長得不太好看的女孩,還提到了小孩,所以應該對自己是沒有意思的,畢竟自己可是男的,再怎麼著都下不出一個蛋來。╮(╯▽╰)╭
所以他在又一次覺得冷的不行了的時候,十分自然的抱著被子下樓了,對剛剛躺下準備入睡的木坤說道:「上面太冷了,我能跟你擠擠嗎?」
木坤眨眨眼,讓出點地方,有點愧疚的道:「當然。唉,是我不好。忘記跟你說了,樓上冬天太冷了,還沒有辦法生火,我冬天都是睡在下面的。再冷一點的話,這個火塘里可以生活,還能煮熱水和肉湯。」
木坤幫益寧放好枕頭和被子,看他脫了外套鑽進來,笑著道:「你可以挨著我,我身上很暖和,我們還可以聊天。」
益寧感動:「木坤,你真是個好人。」側躺,盯著木坤看了一會兒,益寧突然道:「木坤,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木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嗎?」
「嗯,真的很好看,很有魅力。哎,你知不知道族裡好多女孩兒都喜歡你啊?」
木坤閉著眼睛沒說話。
「木蓮、木茵都喜歡你。對了,還有木香!我剛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聽說她爹也想把她嫁給你……你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太漂亮了才不喜歡她的啊?」益寧胡亂猜測,十分八卦的問。
木坤含糊的唔了一聲,沒回答。
益寧見他不想說,有點遺憾,木坤一向任他胡鬧,益寧膽子大了,伸手推了推他:「哎,睡著沒?你到底喜歡啥樣兒的,說說嘛。」
木坤無奈的睜眼:「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過不是她們。」
「什麼?」益寧大吃一驚,他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是誰?」
「他還沒答應我,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那我認識嗎?」益寧開始拚命回想族裡的女孩子有誰跟木坤走的比較近,喃喃自語道:「長得不好看的……」
「他長得挺好看的了,你也認識。」木坤看著他一臉好奇到要死,歪著頭拚命回想的表情,忍不住逗他。
「啊?難不成是蛇姬?」益寧有點失望,那個女人一看就有很多男人的,木坤不會喜歡這種妖嬈美人吧?
木坤嘖了一聲,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睡覺,不理他了。
益寧撲過去扒住他的肩膀:「你就告訴我嘛,好奇死了,真的,我發誓,我保證不告訴別人……木坤你最好了,就告訴我嘛……」
不管他怎麼搖晃,族長大人跟睡死了一樣,一聲也不吭,再也不搭理他了。
益寧只好悻悻的去睡覺,半夜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除了好奇這人是誰之外,心裡還隱隱有一抹失落,原來木坤竟然真的不喜歡自己啊。
黑石族。
祭司雖然到族裡的時間短,但是發揮的作用卻不小,增產30%的效果讓族人對紫藤的崇拜迅速高漲了起來。
跟木族不同,人數過萬、傳承悠久的黑石族已經有了自己的曆法和固定的節日,在秋收之後,霜降日的第二天是他們的秋神祭。
在這一天,所有的族人都會做自己最拿手的吃食,帶到秋神祭上請大家一起品嘗,族中善釀酒的人會拿出這一年最好的佳釀,作為族中最重要節日的飲品。
這種由黍和麥一起釀造而成的液體,是族中最珍貴的食物之一,是糧食的精華。能夠拿出這麼多糧食去釀造,也代表了他們部落的繁榮昌盛,這種東西,一年之中,只有尊敬的族長大人和對部落貢獻最大的族人才有資格享用,能夠喝到它,是無上的榮耀。
幾個明亮的篝火堆周圍,幾波人載歌載舞,黑山端坐在他雕花的椅子上,旁邊另一把上坐著他的祭司,紫藤。
紫藤已經入鄉隨俗,穿著厚厚的皮毛做的披風,領口是一圈雪白的狐毛,長長的烏髮用金色的額帶系著,隨意的披散在身後,越加顯得一張小臉美麗精緻,神仙一樣端方秀氣。
因為酒這東西太過珍貴的緣故,即便是黑山,也沒有太多的機會能喝到,此刻一口接一口的抿著,不知不覺也喝了不少。
紫藤柔柔的看他,目光充滿愛意,他們已經住到了一起,也在神的面前接受了祝福,他愛這個男人。他從來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如此瘋狂的迷戀上一個人,甚至願意為他打開身體,讓同性的他對自己做那些事。
紫藤臉上飛起一片羞紅,紅暈在雪白的肌膚上擴散,顯出三分媚意。
見黑山喜歡,紫藤拿起酒罈,體貼的給黑山又倒上了一杯,黑山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捏了一下。
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又上來了,紫藤有點羞澀的低下頭,卻沒有抽回手。
黑山愜意的又喝了一口,酒液下肚,漸漸變成了慾念,眼神開始在附近人群中搜索逡巡。
連霧沒有像往常一樣站在黑山背後,而是像別的伴當一樣,自己獨自坐了一個席面,面前擺放著酒水和食物,他用小刀子慢慢的切著吃,間或喝一口清水,酒卻一點兒都不碰。
篝火的火焰高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旁邊專門看火的人立刻將準備好的柴禾加上去,秋神祭,篝火是要燃燒一整夜的。
連霧心裡默默的數著,這已經是第三次加柴了。就伸手拿起自己的弓箭,笑著對隔壁桌那位正抱著女人笑鬧著的伴當道:「放水去,來不來?」
那人正在興頭上,胡亂的揮揮手表示不去,連霧不在意的笑了笑,拉緊了身上裹著的獸皮,一閃身離開溫暖喧鬧的人群,走進了冰冷的黑暗中。
黑山視線掃過,只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背影慢慢沒入黑暗不見了。他心裡一動,立刻站了起來,剛走了一步,就被幾個過來敬酒的伴當堵住:
「族長大人,黑山,這是幹嘛去啊?莫不是見我們幾個過來敬酒,你怕啦?要逃了不成?」一個伴當將酒罈子遞到了面前。
「哈哈哈,就是,族長,我這一杯酒你一定要喝!當年要不是你,我們幾個早就沒有命了,這份恩情,我烏卓從來沒有忘記過,不管什麼時候,都我烏卓都是你黑山最好的兄弟!喝,我先幹了!」漢子一仰脖子,一碗酒已經被倒進了肚子里,翻過來將空空的碗底沖著黑山晃了晃。
到了這份上,黑山是走不成了,他素來沉穩,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一碗接一碗的喝,將這群人打發走了。
幾杯猛酒下肚,縱然度數不高,但是對於一年也喝不了幾次酒的黑山來說,還是有點過了,頭竟然微微發暈起來。他心裡還明白,腳下卻沒了力氣,抬步想走,卻踉蹌了一下,被紫藤一把扶住。
「族長大人困了,我先扶他回去休息。」紫藤有點心疼,對旁邊的人囑咐了一句,立刻有人上來扶住黑山,半攙半扶著往族長的房子里走。
「別……別扶我,我沒……沒事,我要去……去……」黑山舌頭已經有點大了,心裡卻還記得那人的囑咐,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要幹嘛。
他力氣極大,兩手一掙,幾乎沒有人能拉的住他,扶住他的人差點被他甩開,趕緊使了點力氣,卻又小心翼翼的,怕傷到族長。
紫藤在一旁順著他的話頭說:「我知道,現在就帶你去啊,你別亂動,跟我們走。」
黑山頭腦越發昏沉,聽了這話果然不再掙動,乖乖的跟著他們走了。
在黑石族族地西邊的一處山谷里,連霧放慢了腳步,這個山谷里不長草也沒有動物,有的都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石頭。
連霧在一處石頭堆旁邊停下了腳步,不像別的石頭那樣散亂,這堆石頭明顯是人為堆起來的,一層層的摞上去,石頭的形狀大小都經過了仔細的挑選,看得出來,堆這個的人十分用心。
石頭堆不遠處是一個山洞,說是山洞其實並不完全對,充其量只能說是一個微微凹陷的石頭坑,正好可以容納一個人坐在裡面。
連霧在石頭堆前站了一會兒,將有點鬆動的石頭一一碼好,弄的整齊結識了,然後走到石頭坑旁邊,坐了下來,雙手放到腦後,他閉上眼睛,放縱自己的臉上出現無法抑制的悲傷,卻沒有一滴眼淚。
直到光明再次降臨了這片大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連霧才睜開眼睛,身上的衣裳已經被露水浸透,結了點點霜花,他也不在意,拖著有點沉重的步子離開了山谷。
與此同時,族長溫暖的帳子里,黑山一個機靈突然醒了,看著畫了各種圖案的帳頂呆愣了一會兒,他突然翻身跳了起來。紫藤被他驚醒,揉了揉眼驚訝的看著他:「怎麼了?天還沒亮呢……」
「我睡了多久?」黑山一邊快速的套上靴子一邊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凌厲,紫藤被他嚇的一顫,黑山還從沒有對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呢,頓時覺得有點委屈,咬著下唇,紫藤沒說話。
「我問你話呢,現在是什麼時間了?!」黑山拽過披風繫上,瞪了紫藤一眼,渾身充滿了煞氣,像一頭暴躁的凶獸。
紫藤被這樣的黑山嚇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了,再不敢耍脾氣:「馬上就天亮了。」
黑山懊惱的罵了一聲,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