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決戰
「大人你認識這種蚯蚓似的文字?」管豐驚奇而欽服地道「這種文字我從來沒netbsp;「這種文字會的人很少只有家族歷史悠久的蘭頓貴族才會。」雲鏡南擰緊眉頭道
「那我們是不是抓錯人了這是一封情書啊。」管豐道。
「沒有抓錯」雲鏡南果斷地「你見過穿得這麼落魄的大家族下人嗎?你見過用軍用信筒送情書的嗎?你見過為了保住一封情書而死不招認的嗎?這肯定是沙馬羅的信使。」
管豐奇道:「若真是沙馬羅的信使這倒有點意思我還未見過用情書送情報的。」
「塔婭是波旁女子常用的名字也可能在這裡代指波旁。而伊曼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沙馬羅的姓氏。」雲鏡南道。
管豐本有些不信這一下神色也嚴峻起來。
「那我們就和沙馬羅開個玩笑吧!」雲鏡南笑道「拿筆來!」
管豐在一邊看著雲鏡南撕了一張又一張終於寫出個自己感覺滿意的。他又看不懂這種文字擔心地對雲鏡南道:「大人這樣行嗎?」
雲鏡南得意地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傑作笑道:「他們以為用王族文字通信就沒事了可沒料到我這個前蘭頓宮廷教師也學過點呢!」
然後他將紙條塞進先前的小竹筒之中裹回腰帶裡邊對管豐道:「這個人已經死了把他用草席裹一裹丟出去丟得越遠越好。」
「大人我拷問姦細不是一次兩次了絕對沒打死頂多一個時辰就會醒了。您要是不信現在潑盆冷水也行……」管豐感到自己的專業信譽受到侮辱
「我說他死了就是死了按我的話做。」雲鏡南道「別丟得太遠免得死人的亡魂找不到回家的路。記得腰帶要給他系牢。」
管豐這才明白過來行個軍禮道:「是!」
***
七月六日雲鏡南正式開始圍城。
與厥奴人初見波旁城一樣波旁城同樣被這些異族士兵震撼。
「這何止是十萬軍隊!」波旁貴族們從未見過這種軍容。
聯軍在波旁四周扎了營。與王朝和蘭頓的軍隊不同作為聯軍主力的厥奴戰士每人都有三四匹從馬備用整個營盤的規模看起來就要比相同人數的藍河、布魯克營地大。而且馬聲嘶鳴聲勢極壯。
晝夜不停的戰鼓聲讓波旁城無法放鬆。若一直擂鼓也就罷了問題是這軍鼓時慢時快每次節奏快起來時每次《阿南王神》軍歌響起波旁守軍的心就會揪到喉嚨口。
聯軍陣營
「阿南王神有令各軍營比歌唱得聲音大的有賞跑調沒關係!順序是東、北、西、南每個軍營間隔不準過半分鐘。」
「阿南王神有令每三小時向波旁城衝鋒一次只准衝到弓弩射程以外具體時間讓騎將和兵團長到中軍大帳抽籤。」
「阿南王神有令每隔一小時在軍營大門前舉行衝車演習。因為是演習為了保護衝車城門模型要表面堅固但不能扎得太結實。」
「阿南王神有令把床單、毛氈都捐獻出來掛在竹桿上往草叢和樹林里插。阿南王神說了到波旁城裡邊給大家換新的。」
……
波旁城人心惶惶。
「看見了嗎?雲鏡南至少有三十萬軍隊。」
「何止呢有五十萬吧?沒看到他們的軍旗嗎漫山遍野都是。」
「看到他們的衝車了沒有那麼厚的城門一下就衝垮了。」
「是啊太可怕了那些厥奴人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真要攻起城來……」
「又是敲鼓又是衝鋒怪嚇人的。特別是唱歌也不知是誰寫的歌聽起來象跑調似的鬼哭狼嚎一般。我那個三個月大的兒子一聽到那歌就哭……唉要是這戰再不打完我兒子的嗓子要哭壞了。」
「聽說了嗎雲鏡南出最後通諜了。通諜信是用箭從城外射進來的有好幾百封呢!」
「啊上面寫了什麼?是不是說不投降就要屠城?」
「沒有。你不知道啊雲鏡南的軍隊從來不擾民的更不用說屠城了。人家信上說了現在不進攻只是為了那個什麼對了為了保護波旁這個歷史文化名城為了保留這座人類文明史上的什麼瑰寶。」
「那依我說老爺們還不如投降算!」
「說的就是啊可誰知道那些貴族老爺是怎麼想的呢?」
波旁的貴族老爺們正在愁。
「守將大人您剛才公布的密信是真的嗎?」一個貴族問道。
「那還能有假?」守將哈爾道「那些野蠻的厥奴隸怎麼會寫我們尊貴的王族文字?而且信上塔婭、伊曼夫、嫁妝這些密語他們又怎能造得出?送信的信使是九死一生逃出來的到這裡就累死了這總裝不出來吧?」
「那麼說是真的了。」那貴族沮喪地坐了下來。
會場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那張信使捨命送到的紙條現在就靜靜地躺在會議桌上。每個在場的貴族都已經看過十幾遍:「塔婭我本來要回來娶你的。可是我在外面賭輸了錢原來答應好的十萬嫁妝剩下不到三千了。為了你的下半輩子你改嫁吧。愛你的伊曼夫。」
這就是雲鏡南的傑作。
而此時所有波旁貴族都深信不疑。
「沙馬羅將軍打了敗戰幾乎全軍覆沒他要我們為了保住波旁城的文明委曲求全向雲鏡南投降。」守將哈爾沉重地道。
「投降?陛下還在前線征戰我們卻不加抵抗就投降?這樣做是一個上等人的原則嗎?」
「這只是權宜之計我們投降是為了忍辱負重。我相信總有一天陛下會打回來的……」
「等到陛下打回來他會放過我們netbsp;「會的陛下會理解我們的。再說我們這不是還有沙馬羅將軍的信嗎?」
「唉聽說雲鏡南從不擾民也不會虐待降者。」
「都靜一靜都靜一靜!」哈爾說話了「大家的意見不一現在讓我們來表決吧!」
他看了看眾人同時斟酌了下用詞道:「同意忍辱負重保住波旁城的請舉手!」
過了很久沒有人舉手甚至沒有人向旁人看上一眼。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那麼」哈爾有些失望「同意與波旁城玉石俱焚的請舉手!」
還是沒有人舉手。一個年青的貴族突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他的情緒馬上感染到全場場中一片哭聲和感嘆聲。
出哭聲的是想抵抗而又覺得絕望的人出感嘆聲的大多是主和派
哈爾是何等精明之人轉瞬之下看了看場中兩類貴族的比例心中已有了數。
「主張決戰到底的請到這裡簽名這是最後一次表決的機會。我哈爾一定服從眾議!」他宣布。
(《阿南王本紀》第八百四十頁記載:「阿南王性溫和不喜戰。世元386年圍波旁王曰:破城易建城難。」正因為阿南王的「兵圍波旁」戰例使他在身後還獲得學者、尤其是考古學家和文物專家的好評。
沙馬羅十萬大軍挺進波旁平原。
「波旁的國民在翹等待我們讓我們舉起利劍斬下厥奴人的頭顱。在波旁我們的國都迎接我們的將是鮮花和光榮!」
士兵們熱情飽滿昂闊步向波旁城開來。在他們心裡沒有什麼是值得畏懼的。那些雲鏡南靡下的厥奴戰士在沙馬羅眼裡不過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沙馬羅有理由這樣想在挺進波旁的前幾場戰鬥中絕大部分沙馬羅軍團士兵沒有和聯軍交過手。
七月十二日上午十點半萬里無雲。
華麗的波旁城靜靜地踞在波旁平原中心遠遠望去城頭塔樓上的琉璃頂在陽光下耀眼生輝
沙馬羅大軍向波旁城徑直行進
遼闊的平原上佳的天氣連一匹厥奴種的戰馬都看不到。
「雲鏡南知道我們今天到怕早就嚇得逃向藍河去了吧?」沙馬羅的兵團長哈哈大笑。
沙馬羅的心情也不錯道:「如果阿南王真的跑了那太可惜了我們的榮譽是不是得的太過容易?我想我們該加快腦筋想想怎麼把雲鏡南這伙烏合之眾圍殲在國境線以內。」
沙馬羅及其將軍們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多久。
蘭頓軍隊開到離波旁城十里的時候終於透過望遠鏡看清了波旁城頭飄揚的美人魚軍旗。
波旁淪陷了!哈爾居然連三天都守不住
沙馬羅一陣頭暈差點栽下馬來。他沒有料到波旁這麼快失守以自己現在的十萬兵力只要雲鏡南有五萬人就可以穩保波旁不失。接下去的事誰知道呢?也許是雙方都不斷集結兵力引一場大會戰。
他有信心取得最後的勝利卻不能允許自己贏得不漂亮不允許在自己那份可以蓋過林躍的功勞上留下一點瑕疵。
「沙馬羅大人我們應該怎麼辦?圍城嗎?」沙馬羅的兵團長們已經暈了。
「就地紮營先不要圍城。」沙馬羅還沒放棄迅殲滅聯軍的希望「也許我們還有決戰的機會。」
***
波旁城王宮。
羅柱石廊之間錦簇綠裹欄階座腳間時有藤蔓糾攀。地上石面光滑人影可鑒道邊園內不時有噴泉景緻更有塑像雕工栩栩如生。
這一切充滿異國情調對憶靈卻並不陌生
那時的她天真無邪進到這宮殿里為得就是見一見那個前世的冤家。如今時過境遷當年的犁師、太后都已不在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
坐在憶靈所處長廊另一頭的是觸景生情的素箏
同樣是宮殿卻是異域的宮殿。自己從小長大的那處殿堂已經幾年沒有回去過。她也想象憶靈那樣撫一撫那殿堂里的樹草逗一逗那池缸里的嬉魚。
「阿靈!」
「阿箏!」
靜佇已久的兩人突然同時喚道然後對視著一笑又同時說「你先說」。
還是素箏先開了口:「給阿南的十日之期今天到了不知他做了什麼決定?」
憶靈道:「也夠難為他的……」
素箏道:「我覺得好累這幾年來的感覺就象在沙漠上獨步前行沒有盡頭沒有希望。一個女子終要有歸宿的終要有依靠……」說著她目光迷離似乎回到了一望無垠的東荒地大漠回到那闊別已久的王城皇宮
憶靈看著素箏她的心在那一刻溶化了開口道:「如果阿南選的是你我……」她後面半句始終出不了口沉默良久方續道:「……我就殺了他。」在雲鏡南的問題上沒有什麼會使她讓步。
「你愛他愛得真是很深……如果阿南選擇了你我就遠走他鄉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呆到老死。我欠他的我的脾氣也不好我甚至害古思斷了一隻手。」素箏道。
憶靈頓時覺得自己太過自私暗道:「她救過他的命她為他喝下過忘憂水她處處為阿南著想。我……我比得上她嗎?」
前幾天二女都不停地用各種借口找雲鏡南可真到了最後關頭二女都心裡沒了底。
長廊那一端響起了腳步聲。
二女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身子緊張起來。
在長廊盡頭出現的是厥奴草原上影響力最大的領袖之一——水裳
「阿南說今天不能來了。因為沙馬羅大軍已經到了城外。」水裳簡單地傳了話。
二女相視居然同時笑了一下。在這個最後期限里最緊張的本應是雲鏡南因為他無論選擇哪一方都不會有好下場。可是現在她們覺得自己比雲鏡南還緊張。
為了這件事她們早已無法主持本軍軍務。君悅和管豐挑起大梁又有雲鏡南在上面總督安排兩個大6最能幹的女領馬上變得傻傻笨笨。
***
沙馬羅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狂喜」來形容。
他沒想到一份挑戰信可以讓波旁城的聯軍出城與他決戰。
「厥奴人就是厥奴人沒有頭腦。」沙馬羅將十萬大軍列成方陣等待與聯軍決戰。
聯軍已6續從波旁城內開出在離城數百米之處也列成方陣。看規模約有五萬人。以二對一攻城尚嫌不夠但平原對決卻能穩操勝券。
「傳令下去一旦起攻擊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殲滅敵人。諸君要彪榜青史就在今日一戰!」沙馬羅道。
「是!」
聯軍軍陣。
中間是一萬布魯克軍精銳兩萬藍河軍和兩萬聯盟軍分佈左右兩翼。
軍陣之前是三個軍陣的將領正對著敵人軍陣指指點點顯然是在研究馬上要進行的戰鬥
「阿南大人說真的你想好了沒有?」君悅道。
「沒想好呢!」雲鏡南道。
「怎麼還沒想好?……不是我的意思是替大人擔心。」管豐道。
「其實我也想過不如丟硬幣決定得了。」雲鏡南道。
君悅素來穩重聞言大吃一驚:「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用丟硬幣決定?」
「先不要說了解決不了的事我從來不想事到臨頭總有辦法的。」雲鏡南亦苦笑道「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幹掉沙馬羅吧。……女人……真煩!」
君悅和管豐同時保持沉默。也只有雲鏡南敢這樣說素箏和憶靈。當然只能在背後牢騷。
「我們這一戰的結果我有點拿不準!」君悅把話題轉回正題。
「是啊我也擔心。」管豐道。他看著對方軍陣心裡有些悚雖然管豐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但現在他所了解的只有手上的一萬人對於藍河軍與聯盟軍的戰力始終沒底。
雲鏡南笑道:「君悅指的是戰爭不是戰鬥。」他頓了頓道:「如今王朝境內的戰局還不明晰。我們所知道的就是阿思和刺尾團聯合了並且佔領了刺尾。在兵力上阿思和韓布還處於劣勢。而在蘭頓的局勢恰恰相反我們佔優勢。」
「蘭頓國內的所有兵力如果加起來除開沙馬羅軍團還有近二十萬呢!大人為什麼說我們的兵力佔優勢?」管豐問道。
「先蘭頓國內留守的並不是帝**精銳。再者蘭頓王的西征時間拖得太長國內人心思定。我判斷其他各處兵馬都在看著沙馬羅一旦他取勝便要對我們群起而攻;而只要我們勝了他們會象煎餅一樣服貼。所以我們不但要打贏這場戰鬥而且要贏得漂亮。」雲鏡南的最後一句話倒是道出了沙馬羅的心聲
此時遠處沙馬羅軍陣一通鼓響十萬軍陣開始壓了過來。
「沙馬羅沉不住氣了!」雲鏡南笑道他的鎮定多多少少消除了君悅和管豐的緊張。
從七月十二日上午沙馬羅抵達戰場開始到雲鏡南接下挑戰書準備決戰其間不過幾小時。決戰是在下午兩點開始的是這個夏季最讓人難以忍受的高溫。
阿南王-第99章決戰2
戰況也同樣讓人難以忍受。
戰鬥沒有進行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說自己是勝利的一方。
決戰剛打響時兩軍都以沉穩的步伐向對方逼近弓弩手互相對射騎兵在逐漸加快馬。很快隨著一支厥奴騎兵在桑奴的率領下硬生生橫切入沙馬羅軍陣原先中規中矩的軍陣對決馬上演變成一場大混戰。
這是雲鏡南擅長的也是他不想這麼早看到的。
兩軍混戰使得雙方戰士都開始拚命。在混雜的狀態下沙馬羅大軍根本沒看見從四面增援過來的十萬雲鏡南伏兵——而在雲鏡南的辭典中奇兵的作用主要在於其「奇」對於敵人心理的震懾這個主要作用看來是沒有揮出來。
沙馬羅還來不及害怕便信心滿滿地投入到大混戰中。事實上當雲鏡南伏兵盡出半小時后位於戰場外圍的沙馬羅覺察到了敵人在數量上的變化。
他當時就了一陣虛汗:「過去在兵書上一直讀到——切忌求功心切我不正是犯了這個錯誤嗎?雲鏡南聯軍一觸即潰表面上看來一敗塗地卻始終沒有損失兵力。而我在馳援波旁的過程中卻處處留兵防守……如果估計不錯的話現在這個戰場上集中了敵人的主力在兵力上過我們。……他這麼輕易地答應和我決戰難道並非蠻愚而是早有預謀?」
但是相對於戰場的形勢沙馬羅的覺醒來得太遲。他已經沒有退路唯今之計只有硬碰硬把希望寄托在裝備精良的帝國騎兵身上。
更重要的是不能讓自己的軍隊意識到敵人是優勢方。
「勝利屬於國王陛下!」沙馬羅高舉戰劍帶著後備騎兵團沖入戰場中心。
這是一場雙方士氣都旺盛到極致的戰鬥沒有退卻只有戰鬥。
「管豐你的布魯克軍別動挺住一定要保持主陣陣形!」
「大人敵人象瘋了一樣向我這邊涌請求支援!」
「沒有支援了!戰鬥到最後一個人都不準撤退!」
「君悅左翼怎麼樣?」
「衝擊我這一面的是重騎兵太難打了!」
「再堅持一會兒桑奴很快便會插到重騎兵團背後了!」
「快堅持不住了!」
「混蛋你們的國主在城頭上看著你們呢藍河軍就是這麼膿包的嗎?」
「君悅絕不給藍河軍丟臉!」
到處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所有人都只知不停地戰鬥。
雲鏡南的聯盟軍打得也並不輕鬆他們最熟悉的騎射戰術在混戰中施展不開。經常是布好一個騎射箭陣剛剛瞄準目標便會有一支藍河軍或聯盟軍沖入射程覆蓋之內。從三點到日落組織起有效殺傷的箭陣竟然不到十次——雖然每次都給對方造成數百到上千人的殺傷。
到日落時分眼看箭陣再無法揮作用。桑奴單手高擎厚背重刀啞著嗓子吼道:「弓弩隊拔刀隨我上!」
在黑夜之中雙方憑著夏夜的月光繼續殘酷的殺戮。戰士們憑藉本能揮舞兵器與對方的鐵器相撞將刀刃切入對方的身體直到右臂揮不動刀才現自己已經受了傷。許多戰士是肩上插著敵人的半截長槍或是腿上扎著一把短劍在戰鬥。
大部分藍河軍和布魯克軍在黑夜中選擇了步戰。因為馬太快又分不清敵我直到衝到對方面前才現那是友軍硬生生地將馬刀改變方向。
這兩支軍隊因為馬匹缺乏在步戰上都下過一番苦功此時揮了關鍵作用。
蘭頓騎兵的座騎遭到聯軍步兵的攻擊將主人從馬背上掀下。而身著重甲的蘭頓騎兵跌落在地還未醒過神來便響起一陣炒豆般的打鐵聲接著便失去知覺——那是幾個等候已久的聯軍步兵圍上來朝重騎兵猛砍。
雙方旺盛的戰意經過幾小時漸漸冷卻下來恐懼和絕望的感覺悄悄襲上戰士心頭。
「該死的蘭頓人怎麼總殺不完!」聯軍士兵絕望地想。
「我們真的占著優勢嗎?」沙馬羅的士兵慢慢沒有了信心。
在這個關口頑強作戰的布魯克萬人軍陣只剩下三千人管豐血染征衣面對著再次衝過來的上萬名蘭頓騎兵他領頭唱起了布魯克軍歌:
「……狼鷹顧視謀我王朝。壯士奮起修我戈矛。民不聊生與民同衣。王不能寐與王同仇。敵焰囂張軍魂彌堅!為國而生為王而戰!……」
冷卻的血液再次在暗夜中復甦回暖疲憊的布魯克三千勇士重新找回了力量。
「古思大人在刺尾和我們一樣在浴血奮戰!」管豐的一句話激起了布魯克軍的鬥志。
原來想一舉衝垮布魯克軍陣的蘭頓騎兵現面前的部隊又回到了下午三點時的狀態他們立即崩潰了:「他們不是人!」
隨之戰場各處都響起了軍歌聲不過那是厥奴戰士的軍歌。
「天降神子阿南為王。呼呀啦呼呀啦噢噢!阿南王壓把阿南王壓把……」
聯盟軍士兵人數眾多這軍歌立時成了戰場上除了喊殺聲之外的主旋律。過得半個小時連藍河軍也跟著會唱了。
君悅直恨得牙痒痒:「早知我也去搞一軍歌來唱唱現在只好跟著他們唱了。」當然藍河人大多都跟著厥奴戰士唱因為《阿南王神》的歌詞比較好記。
雖然聯軍的士氣起來了可是蘭頓人還是很頑強。戰鬥進行到現在雲鏡南已經無法運用他「圍三缺一」的兵法。
「三缺一」這個詞在今天看來是一種娛樂遊戲的術語。而在那時候這是一句兵法上的至理名言:當在戰鬥中佔據優勢時一定要留下一個缺口給敵人這樣敵人有了退路就不會想到死戰。
而在六月十二日晚正是因為沒有退路沙馬羅軍團拚死血戰。
對於雲鏡南來說更糟糕的是敵人很強大。
無盡、無休、無止的戰鬥……
一直進行到第二天凌晨。
實際上真正意義上的戰鬥在凌晨三點已經結束。只是在那時候沒有人能確定戰鬥已有定局。仍然有小股騎兵悍不畏死地向大軍陣起衝鋒。
天亮時分從屍橫遍野的戰場上站起一個身影向四周喊道:「沙馬羅你在哪裡?……沙馬羅?……有人活著嗎?有人活著嗎?」
可是四周除了斷旗殘矛就是人和馬的屍體。濃濃的霧氣使人看不清五十米以外的情景。
「吵你個頭大爺我累得快生了這麼涼爽的早上也不讓大爺睡一覺!」一個聲音在腳邊響起。說話的是……只能說他是個眯著朦朧睡眼的人因為滿身血污實在看不出他是蘭頓戰士還是聯軍戰士。
「睡覺你居然睡著了?」那個站著的人顯然已經認出了被吵醒的「大爺」。
「不是說了嗎別吵。大爺我昨天做了一晚噩夢殺了好幾百人根本沒睡好!」那位「大爺」轉了個身把頭枕在一個蘭頓士兵的屍身上又準備睡覺。
「我們贏了!」站著的那人興奮地拖起「大爺」「桑奴我們贏了!」
「阿南大人!」桑奴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我不知道是你我實在是太困了。怎麼我們贏了嗎?」
「搭麻的!」
「搭麻的!」
「別吵了吵什麼呢!」
「老子困死了要睡覺!」
原本寂靜無聲的戰場上到處都是懶懶蠕動的聯軍士兵和一片咒罵聲。這些動靜從濃霧中傳來讓雲鏡南幾乎掉出淚來。
「我們贏啦!」
「我們勝利啦!」
雲鏡南拉著尚在打瞌睡的桑奴狂蹦亂跳。後者很不情願地垂著頭任憑雲鏡南怎麼折騰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皮。
「大人別跳了。受傷之後這樣對身體不好。」桑奴困困地道。
「什麼我受傷了嗎?」雲鏡南看了看自己全身沒有現受傷的痕迹。
桑奴懶懶地抬抬眼道:「那柄畏余城兵器坊造的短劍就在大人的屁股上。」
「啊!難怪這麼疼!我不行了我失血過多我要暈了。」雲鏡南馬上安靜下來不過嘴上沒有安靜。
「大人等我睡醒了就背你回城去。」桑奴坐了下來就那樣準備再睡一覺。
「桑奴你怎麼能這樣見死不救!我是一步都走不動了呀!」雲鏡南悲憤地道。
濃霧中傳來一些人焦急的呼喚聲:「阿南阿南你在哪裡?」
「大人你的女人們來找你了!」桑奴抬起眼皮道。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奇景:一個屁股上插著短劍的人原來可以一條腿蹦得那麼快又那麼帥一直沒入
這次大決戰沙馬羅大軍全軍覆沒只有兩百多名蘭頓傷兵在被治癒后投降沙馬羅本人死於亂軍之中。聯軍一方戰死四萬五千人一萬布魯克軍幾乎全部戰死雖然是勝利一方卻勝得並不輕鬆。
***
飛羽城秘閣機要處。
「海格大人我有一個壞消息有一個好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唉先聽壞消息吧最近我是衰透了。」
「壞消息是沙馬羅將軍在波旁平原兵敗十萬大軍被雲鏡南全殲。」
「果然不出所料……居然還有好消息有什麼好消息能抵過這個壞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一切完全和大人您的預估一致。這一次陛下應該要重用你了吧?」
海格驀地一震抬起頭來他身邊全是帶著諂媚之色的同僚。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精心包好的禮物包括那個昨天還在冷嘲熱諷自己的上司。
「大家不必這樣。」海格悲哀地道「國運衰微京師淪陷。我海格身為人臣又何喜之有?」
眾同僚變色悄悄將禮物藏到身後。
只聽海格又道:「陛下性格孤僻若此戰勝他念在我上治國之策的情份上還可能饒過我。可是這一戰敗了他必遷怒於我。」
「怎麼會呢?」
「海格大人說笑了。」
「大家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海格搖了搖頭疲憊地道。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宮廷衛士出現在門口。
「海格聽旨!」
「臣在!」
「朕信任海格是以委秘閣總務機要之要職於他。而海格在任上恣意妄為不思政事且出語不敬污衊君王。孤念其往日諫言有功賜其自裁。欽此!」
海格到任不過一月多蘭頓王旨中所言多是「莫須有」的罪名。
在同僚們驚詫的目光中海格坦然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
「海格死了嗎?」蘭頓王問道。
「他接旨后五分鐘便自裁了微臣親眼看著的。」
「這人不失為人才只是……」蘭頓王臉上悲傷之色一閃而逝「用兵大事不容一個文人大放厥詞。留得他在對軍心不利。……對了他臨刑前有什麼遺言嗎?」
「這個……」
「說!」
「海格大叫三聲『國運已衰蘭頓必亡』……陛下他這是對陛下心懷恨意……」
「你退下吧!」蘭頓王皺起眉頭。
(譯者評:雲鏡南在波旁城貿然出城迎戰這在後世看來不能理解——素來有智的阿南王明明可以避免這種損失。以譯者看來這是不得以而為之的做法:若是將戰爭導向攻城戰那將是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到時候變化的就不只是兵員數量而是整個大局。也許蘭頓國內搖擺不定的貴族階層會堅定擁護王室的信心也許厥奴戰士一個也回不了草原……)
待得身邊無人蘭頓王狠狠一拳砸在案上將一個碧玉扳指震成幾塊。
「蘭頓完了?朕真的完了?」
「不可能朕還有二十萬軍隊還有林躍在王城的十萬西征軍。朕會輸給雲鏡南那群烏合之眾?不可能!」
……
一封急信從飛羽送出準備繞道南袖直往王城。
同時蘭頓王盡提飛羽之兵集結王朝佔領區兵力十天後向本國進軍。
「我不指望林躍能回援波旁只要他能拖住古思和韓布我就能解決雲鏡南!奪回波旁之後我照樣捲土重來再征王朝!」
幾乎在雲鏡南全殲沙馬羅大軍的同一天刺尾團在韓布的率領下攻佔了南袖。攻下南袖沒有花刺尾團太多的精力因為林躍在刺尾中伏兵力受損再次收縮了防線目前盤踞在王城一帶等待蘭頓軍的支援。
至此林躍軍團徹底與蘭頓王的軍隊失去聯絡。
***
王城大街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繁華。
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家家戶戶院門緊閉。藍磨坊的門前空餘一個旗杆鶯歌燕舞的嬌娘不知遷向何方。
幾個蘭頓士兵從一家店鋪里出來手裡捧著幾包東西。店老闆從後面追上來哀求道「大爺您拿走了我們全家都活不成了」。士兵不帶一點憐憫地將店老闆一腳蹬翻在地揚長而去。
「你們這些混蛋啊!」店老闆絕望地趴在地上嘴角流出鮮血。
「你們幾個給我站住!」一個聲音響起。
「是誰多管閑事?」士兵們轉過身來看清來人臉色大變「林躍大人!見過林躍大人!」
「為什麼要搶百姓的東西?」林躍雖素知軍中有搶掠行為但讓他親眼看見還是不能不管。
眾士兵不敢吭聲。
「搶掠在軍中該當何罪你們不知嗎?」林躍厲聲道。
「鞭撻四十編入敢死隊。」一個小隊長裝束的士兵道。
「好你們還算明白留下姓名這就到軍法處去受罰吧。」林躍道。
「大人我們沒有搶我們是買這幾袋東西我們付了兩個金幣。」小隊長辯解道。
「哦?」林躍上前翻開那幾個布包看見裡面儘是些乾糧薄餅還有兩捆糟菜上面隱隱有些白毛早了霉了。他皺皺眉頭問店主人道:「兩個金幣買這些應該夠了你為什麼不願意呢?」
聽說眼前站著的是林躍那店老闆不敢硬頂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現在米比金貴。我們這些以前還算富庶的人家在外面的田莊都荒了商路也斷了只能靠家裡的一點屯積過日子。開始時還買得到米後來就漲到一個金幣一斤現在就是出一百個金幣也買不到人家還要說『我要金幣幹什麼這年頭帶著那東西逃難我還嫌沉呢』……唉這是什麼世道啊?再到後來金幣不管用了大家就用米換肉換菜。再到後來肉和菜都沒了家家戶戶最多就只剩下些乾糧和白米就指望靠著這個捱到戰爭結束……咳咳!」那店主人語氣激動說得太快牽動剛才的傷大咳起來。
林躍良久無語。
這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進入王朝之初他是想以仁義之師的形象迅攻下王朝建立一個大一統的格局。他也希望天下子民安居樂業。可是戰爭的進程並不能如他所願刺尾城將蘭頓大軍阻擋了一年多也將他的理想永遠地扼殺。
阿南王-第1oo章結局這能怪鐵西寧嗎?他作為王朝皇帝肯定是會抵抗的易地而處他林躍也會這麼做。那麼是蘭頓王年少性急準備不周?蘭頓帝國的實力是在一年年增強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後肯定會比這次西征前還要強。可是到了那時鐵西寧治理下的王朝難道就不會變得更強?
戰爭的時機選擇得並沒有錯西征正是挑中了王朝最衰弱的時候。戰爭進行到目前這樣的境地不是誰的錯是天意使然。「只能這樣解釋了!」林躍無奈地搖搖頭。
「把乾糧還給店主人吧!你們幾個跟我到中軍大營……」林躍道。
「是大人。」士兵們雖然服從了命令但語氣中有不服有不忿。
「中軍大營還有些吃的。」林躍丟下最後一句話不敢再看士兵和店主人一眼回身向大營而去。
大營今日的氣氛不同往日劍拔弩張。
「怎麼回事?」
「回稟林躍大人刺尾城有使者到!」
「哦!」林躍趨步向營中走去。
營門外站著一個人眉目清秀見林躍到來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微笑示意。
雖只是簡單的舉動林躍卻看出對方必不是等閑之輩。身入敵軍大營能有這樣的氣度那麼在刺尾團中肯定不是無名小輩。
「林躍公爵?」那人問得唐突卻絲毫沒有引起林躍的反感。
「正是林躍。請問閣下便是刺尾使者?」
「正是。」
「請入帳敘話。」
三個小時后那使者才從林躍主帳中出來。
其間二人談話的內容誰也沒有聽到主帳衛士只在二人出帳時聽到林躍問了一句「請問閣下尊姓大名」那人答了句「在下複姓上官名貞泉」。
十五天後林躍率靡下七萬大軍放下武器並從刺尾出關回國。出關之日全軍歡呼林躍愴然無語。
林躍一生處事謹慎唯有這一次大違本性讓世人無法理解。能讓這樣一個將軍放棄自己的原則放棄軍人的榮譽會是什麼樣的原因呢?
於是後世傳說其原因也有諸多版本多是閑者的無聊揣度。甚至有一個版本是:上官貞泉用色相勾引林躍一笑傾軍更有評書《貞泉會公爵》流傳於世。
筆者當然不相信這些民間戲說於是遍查了那段時間的所有原始記錄終於找到一些可供參考的蛛絲馬跡現公布如下:
一份是六月二十日刺尾城古思近衛的一份接收備忘:「茲收到聯盟軍主帥雲鏡南快馬送到玉佩一隻直徑八分厚一分中有圓孔上刻『波旁小苑』四字。該物件已於接收后立即上交古思將軍手中。」
這塊玉佩很可能就是沙馬羅回國前蘭頓王所賜的隨身玉佩。
從日期上判斷玉佩送抵刺尾的時間是波旁平原決戰後的第八天。這比八百里加急還要快上一天所以史學家更肯定那塊玉佩的重要性。
在與國內隔絕的林躍軍團眼裡一塊蘭頓王的隨身玉佩意味著什麼?我們不必去猜度上官貞泉的具體說詞。
史實便是史實。林躍軍團在世元386年夏季放下武器將蘭頓王最後一線還擊的希望也變成了七彩雨虹。
***
庫克城外數百輛投石車圍成一圈十餘萬聯盟軍七萬藍河軍加上趕到庫克的部分古思軍團和刺尾團將軍塞圍了個水泄不通。
古思、韓布、上官貞泉、君悅、管豐等人神情嚴肅。
再過十分鐘給蘭頓王的最後時限便到全軍就要起總攻。現在城裡還剩下近七萬誓死效忠於蘭頓王的軍隊。
水裳的心情亦同樣緊張最後的十分鐘象是度秒如年。她想平靜一下心情如果呆會兒要攻城她現在的狀態實在不適合指揮。於是她策馬向雲鏡南走去。
雲鏡南在馬背上低著頭手上拿著一朵格桑花——草原上代表愛情的格桑花嘴裡嘟囔著什麼。
「也就是阿南了在這種時候還在為憶、素二人的婚事愁我真是服了他!」水裳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待得靠近才聽清雲鏡南嘴中念著「降?不降?降?不降?」手中一片片扯著格桑花花瓣。
「連阿南都如此緊張何況我呢?」水裳這時才真正放鬆了。
「阿南你說蘭頓王會降嗎?」水裳問道。
「啊!」雲鏡南抬起頭來「各佔五成吧!我當然希望他降這幾十萬將士征戰數年眼看就要勝利了如果再來一場慘絕的攻城戰那真是死得太冤了啊!他不降也有不降的道理……算了不想了過幾分鐘就知道答案!」
水裳也明知此問無解換了個話題道:「你那兩個情人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頭大先不去想。」雲鏡南苦笑道臉上又重現狡黠的表情「可惜水裳美女不喜歡我要不然我就好選擇了。」
水裳在大戰將臨時無心還擊雲鏡南而且也早已習慣他這種腔調笑道:「若是我也要你你會怎麼選?」
雲鏡南笑道:「那還用說當然是選水裳羅!」
「呵呵。」水裳情知他在說笑心裡還是不自禁地一樂同時心道「若這話換一個人說那該多好?」
二人身後的將士都以為兩個領袖在討論軍國大事哪知這剩下的時間裡兩人都有意無意地打情罵倩以熬過這世上最難賴的幾分鐘。
時間終於到了庫克城上旌旗密布隱隱有蘭頓王鸞蓋移上城頭。
數十萬人的心一下都提了起來。
「城下的人聽著陛下請雲鏡南入城一敘只要滿足這個條件庫克舉城皆降!」
「小狐狸到這時還想耍計謀。」韓布冷笑道。
「蘭頓王是想誘殺雲鏡南然後再負隅一戰?」上官貞泉如是想。
「這和拒降有什麼區別?阿南不會笨到真的進城去吧?」古思沉吟道。
「阿南看來要大幹一場了!」水裳冷冷道。
沒人應聲。
她轉頭一看只見雲鏡南已向庫克城馳去。
「阿南不要去!」
雲鏡南回頭叫道:「你告訴阿靈阿箏我無法選擇!」說著快馬一鞭徑向城門風馳而去。
「阿南!」水裳如失去親人一般悲痛「這就是你的遺言嗎?」
庫克城門洞開雲鏡南策騎而入。
「我是雲鏡南。」雲鏡南淡淡地對蘭頓士兵道。
靜默。
絕大多數蘭頓士兵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到傳奇式的人物阿南王。而眼前這個人在得到蘭頓王的邀請後幾乎沒有猶豫就孤身進入敵城。
這就是海心鑽戒的主人那個與蘭頓美女國主憶靈有著傳情佳話屢次破壞了蘭頓西征又令蘭頓後勤部隊聞之膽寒而最終攻佔了波旁城的傳奇統帥……包括生在王朝國土上的刺殺李城子事件、以數千兵馬救出古思的谷地大戰……士兵們都不能相信這一切一切竟然是眼前這個俊秀削瘦的人做出來的。
「敬禮!」數萬蘭頓士兵向這位可敬可畏的敵人行軍禮迎接。光是這份孤身進城的勇氣就足以讓他們欽佩。雖然再過幾分鐘若是蘭頓王一聲令下他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圍殺雲鏡南。
雲鏡南穿過庫克城長長的伏兵甬道在無數欽仰的目光中緩緩策騎向甬道盡頭行去。他的神情鎮定自若嘴角上帶著一絲恭謙的微笑就如同在自己的軍營里閱兵。
長長的甬道盡頭蘭頓王正等著他。
「陛下別來無恙!」雲鏡南笑道。
「阿南你來了。比我想象得要快。」蘭頓王面無表情地道。
「我們有多久沒見快十年了吧。」雲鏡南道。
「是九年。」蘭頓王在此刻似乎回到了蘭頓後宮耳邊莫南子爵的教導似乎還在。想起當年化名莫南的雲鏡南在宮廷中勸導他「西和明鎮南撫厥奴」而自己在這九年中沒有一條按著這話去做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昨日二人剛在花園裡散步交談而自己只是在午後的陽光中打了個盹。但周圍的數萬士兵提醒了他這不是夢。
雲鏡南略帶微笑的表情讓蘭頓王有一種錯覺:我們是不是用了九年的時間來討論戰爭現在他站在我面前只是為了告訴我「你錯了」。
「如果我放下武器你們將如何處置?」蘭頓王不願提到投降二字。
「士兵願意從軍或回家的自願。陛下可移居恩山繼續保留王者名號。」雲鏡南道。這是他能夠拿出的最好納降條件。
在場的七萬蘭頓士兵是蘭頓王最忠誠的軍隊對於蘭頓王的敵人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橫眉冷對。但當雲鏡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全城寂寥無聲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蘭頓王聲上所有耳朵都希望能聽到蘭頓王的答覆。
蘭頓王低下了頭這是他要決定一件事時的習慣動作。
當年在波旁的王廷會議上犁師一系與老派貴族爭得不可開交。年幼的蘭頓王就是這樣低著頭最後拍案而起將《園林案》拍定下來。雖然那次決定的真正勝者是犁師但從那以後年輕的蘭頓王終於成長為一個自己決定命運的王者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用這種姿勢決定一切事情。
然而今天現在此時此刻蘭頓王現自己已經有好久沒有抬頭已經有很久沒有顧及到別人的想法。在過去那千萬種決定當中他如果能多觀察一下貴族們的眉頭、將軍們的眼神、母親的愁容那麼便不至於走到今天的田地。
於是他抬頭了看了看腳下七萬軍隊。
他看到了七萬雙眼睛那是帶著期盼的目光甚至帶著乞求。
這是他第一次在做決定前抬頭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心靈的震撼。心頭搖擺不決的天平向其中一方猛然傾斜。
「那就這樣定了。」蘭頓王雖然比雲鏡南小上幾歲但此時看上去象個中年人。
「定了?」連雲鏡南都驚奇於蘭頓王的決定之快。
「其實我早就想過了大勢已去無法挽回。唯一擔心的便是這數萬軍隊。」蘭頓王道「如今有了你的承諾我就安心了。你信我所以我信你。」
雲鏡南點了點頭。蘭頓王在最後決定的關頭仍不失一個王者的果絕近二十萬蘭頓大軍隨蘭頓王到庫克途中軍心煥散逃兵日增待到得庫克只剩下七萬人。而聯軍一方卻兵力齊集更有數百輛投石車已布成陣勢一旦起進攻便先要以飛石重創守軍蘭頓一方已無勝算。這也正是雲鏡南敢於冒險進城的原因。而雲鏡南的果斷又促使蘭頓王決定投降。
「那我在城外等你。」雲鏡南道。
「阿南。」蘭頓王叫住了他「我一直沒有想明白西征為什麼會失敗?」
「時勢如此非人力可以逆轉!」雲鏡南給了一個含糊的答案。
蘭頓王目送雲鏡南出城神色憔悴口中道:「我蘭頓以雄雄之師西征朽木般的王朝何曾不應時勢?只是有英雄在世雖大勢所趨亦不能成功!」
***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一晃又是三年。
阿南要塞鶯歌燕舞百草爭春。
王神行宮裡憶靈懷抱小嬰坐在宮院的躺椅上。她剛生了個兒子身材卻不見變化只是神情中多了一點少*婦的成熟。
水裳和素箏也坐在她身邊。
「水裳好久不見你了古思他們還好吧?」憶靈笑吟吟地問道。
「還好啦!」水裳臉上泛起紅暈。
「真沒想到你會和古思在一起。」憶靈笑道「阿南那時還說不可能說水裳怎麼會喜歡臉上沒毛的男人。」
「呵呵他還記得這玩笑話呢!那只是打趣他罷了。」水裳亦咯咯地笑起來「姐姐我想向你討教下生兒子的秘決呢?」
「啊你們也要……恭喜啊!」憶靈道。
「能生就好了還顧得什麼男女?」素箏幽怨地道「大夫說我是沒希望了!」
水裳恨恨地道:「哼還不是阿南要不是他你怎麼會喝忘憂水現在又怎麼……」
憶靈在一邊看素箏的神情不對忙笑著打趣道:「所以啊阿南才更疼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昨天偷偷送了你一對白玉手鐲吧?」
素箏這才開心了些輕輕推了下憶靈道:「阿南就是這樣都以為我們不知道呢。前幾天他送你黑鑽耳環的事我也知道。大家都明白的事他偏要搞鬼搞怪的。」
水裳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失了言忙轉移話題道:「也不知阿南是哪世修來的福份你們倆居然會同意共事一夫!」
憶、素二女臉上同時一紅憶靈搶先道:「還不是圍庫克時他居然敢孤身進城。我們都想是不是把他逼得太厲害了。」
素箏亦道:「更何況他這個人水裳姐姐又不是不知一雙眼睛哪盯得住他?兩個人管著他他才不敢胡作非為。」
三女想起雲鏡南往日種種「惡行」同仇敵愾聊得不亦樂乎。
其時維斯妮洲大6終歸一統原王朝、蘭頓、厥奴各處組成大聯邦。屆聯邦選舉上雲鏡南成為眾望所歸擔任任聯邦王。
而聯邦下設省古思、林躍、水裳、韓布、上官貞泉、管豐、君悅、憶靈、素箏等人均在各省任席省撫或軍方要員德德則安居阿南要塞外獨自撫養小德。
而古思作為東王朝的布魯克王轄下布魯克行省與水裳的固邦行省經常往來二人接觸間日久生情在去年結為連理。林躍與妻子芬蔓現住在西蘭頓行省上官貞泉則自回祖龍行省韓布留在刺尾管轄刺尾行省並照理鐵西寧陵。
憶靈名為藍河公國國主實際上具體事務皆是君悅負責。她與素箏現在都留在阿南要塞。
經過兩三年的治理大聯邦民眾逐漸撫平戰爭的傷痕安居樂業。
三女正聊得開心有個女僕走進院來站在素箏身邊。
素箏見女僕欲言又止笑道:「水裳姐姐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儘管說。」
那女僕方才轉聲道:「今天阿南主人出門時在帳上支了五十萬金幣。」
「什麼?五十萬!」素箏怒道「男人千萬不能讓他有錢有了錢也不能讓他碰錢否則一定要變壞的。阿南什麼時候出門的?」
「有半個多小時了。」女僕應道。
憶靈亦警惕道:「支這麼多錢會不會是去了藍磨坊?聽說前兩天藍磨坊把分坊都開到要塞來了。」
水裳義憤填膺地站起道:「阿南還反了他的?原以為他有了你們兩個絕世美女應該要心滿意足了沒想到還是賊性不改!」
素箏亦是氣得柳眉倒豎道:「走阿靈水裳我們找阿南去!」
三女氣沖沖地待要出宮卻迎頭碰上滿頭大汗的雲鏡南。
「阿南你對得起我們嗎?」素箏哀怨地道。
「阿南你太讓我失望了!」憶靈氣憤地道。
「阿南想不到你死性不改!」水裳叉腰怒喝「還有什麼好說的先打了再說!」
雲鏡南一語未出便遭到一頓拳腳相加「犁氏落英十八拍」、「王朝長拳」、「神族無影腿」齊聚一身。
「別打臉啊!我可是就這張臉值錢了!蒼天啦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唉喲!」
雲鏡南不出聲還好一出聲便迎來更無情的拳腳而且專往臉上招呼。
三女好一頓大打出手十分鐘後方才嬌喘噓噓地罷手。憶靈回頭接過女僕手中的小嬰水裳則意猶未盡地叉著腰素箏喘著氣道:「好了打累了準備家法!」
「還有家法啊!」鼻青臉腫的雲鏡南可憐兮兮地道「三位姑奶奶姑太奶奶我能否誠惶誠恐地問一句我到底犯了哪條家規了?」
「挪用家款!」憶靈道。
「出入煙花柳巷!」素箏道。
「我……我是拔刀相助不用理由!」水裳道。
雲鏡南哭笑不得道:「其實我支這五十萬金幣還不是為了讓你們護膚……」
「誰信你的鬼話!」
「買護膚品要五十萬金?虧你編得出來。」
雲鏡南有口難辯急得呲牙咧嘴卻又牽動得臉上傷痛當下忍著痛回頭喝道:「就看著我挨打啊還不抬進來?」
「是。」四五個僕人本來站在門口聊天他們對雲鏡南挨揍這種事早見怪不怪了此時聽得主人相喚忙七手八腳地抬進一件物事。
那東西才進了院內遍院生寒。
「這是極品寒玉據說可以養容美顏。為了尋到這塊寒玉我可是查訪了好久今天剛從極北之地運到要塞。可是沒想到沒想到你們……」雲鏡南一臉委屈。
「阿南!」
「阿南!我們錯怪你了。」
兩個香吻同時送上。
水裳奇道:「阿南你臉上的傷痕怎麼這麼快就消了?」
雲鏡南被吻得雲里霧裡早已不生氣笑道:「都是練出來的說起來水裳還有一份功勞呢!」
再看憶、素二人早喜滋滋地去看寒玉將雲鏡南拋在一邊。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我雲鏡南艷福與天齊竟然得了兩個!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有了這塊極品寒玉床待得百年之後她們的容顏還能長駐世間。至於我這張床也不夠放而且這副尊容不留也罷。」雲鏡南手中抱著從憶靈那兒接過的兒子傻傻地看著幾個女子。
「思寧你聽明白了嗎?」雲鏡南拍拍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兒子的名字是他起的為的是紀念故友鐵西寧也有祈禱天下安寧之意。
「哇啊!」小思寧不知是聽懂了還是剛看了群毆開心地四肢一頂對著朗朗乾坤藍天白日瞄準雲鏡南的嘴就是一柱童子尿。
「好有勁有勁比我強!」雲鏡南不惱反喜他心裡還在想著寒玉床駐顏的事。
雲鏡南此時渾沒想到待得百年之後憶、素二人即使曾經是絕世紅顏到那時也無法躲過歲月的廝磨。
人世間劫苦喜樂一切皆是浮云何況容貌?然有處世洒脫之如阿南王神者千古唯此一人!
(筆者之結束語:在撰著《阿南王本紀》時我採訪了很多經歷那場戰爭的普通人。大多數人選擇了緘默不願再讓那個時代在自己的腦海中再出現一次。在所有戰爭里人都失去了本性因此也是充滿獸性的。如果說戰爭對軍人意味著職責對王者意味著武功那麼對於平民又意味著什麼呢?……苦難。
《阿南王》中所述大多是從高層視角敘說的是生在權力頂峰的故事筆者盡量用輕鬆的語調去講述以免殘酷的歷史影響到自己寫完這部書的勇氣。
然而真正生在人類社會底層的千篇一律——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王者?即使是阿南王的耀世之智也無法避免戰爭的血焰。太平盛世諸君當惜之珍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