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自責
「昨日奴婢曾勸娘娘出宮,可娘娘說不想離開。她說若這麼走了,別人更會認為她和月離有所勾結,她不想被人說成是禍國的禍水。」小蘭雖然是避重就輕,說的倒也是實話。
「朕從來沒有說過她是禍水,她怎麼這麼傻!」端木騫心裡一滯,「難不成她回了月離,她的爹娘容不下她么?」若自己不在她面前流露出那種必死的悲哀,她是不是也不至於如此絕望?若自己將她和雨兒一起送出宮去,她是不是就不會選擇絕路?
自己只想到她是月離人,是月離丞相之女,即使南林滅國,她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可自己怎麼就偏偏忘記,她已經被自己打上了「敵國王妃」的烙印,即使安然無恙地回到月離,別人看她的目光也終究會不一樣。就算她向來隱忍,可是終年面對這樣的指指點點,內心怎會不痛苦?
「娘娘還有可能猜到自己以後不能生養,心裡非常絕望。」小蘭不知道端木騫在想什麼,只顧邊哭邊說,「都怪奴婢,昨兒個下午從晴芳榭回來以後,娘娘問奴婢皇上杖斃小順子都說了啥,奴婢就將實情告知了娘娘。當她聽說小順子在她的葯里加的是紅花和冰片時,娘娘的臉都白了,然後就一直在哭,說她今後肯定不會再有孩子了。早知道娘娘這麼想不開,奴婢就不該據實稟報的。」
小蘭此時心裡是真的很後悔,為何當日要把御醫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南宮夢呢?為何要讓她絕望?為何要逼她走上這條絕路?自己當時就不能瞞著她嗎?
「糊塗啊,糊塗!」端木騫指著小蘭,很想痛罵她一頓。但想著這個侍女一路陪南宮夢來到南林,也算得上忠心耿耿,才將這想法壓了回去。要怪,還是怪自己,是自己沒能護住南宮夢和孩子,才讓她如此絕望。
自己怎麼就忘了,即使她貴為丞相之女,即使她回了月離尚能再嫁,可這「亡國王妃」的牌子,卻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更何況她再不能生養,就算再嫁了人,又能如何?沒有子嗣,哪個男人會一心待她?
一定如此!一定是她猜到了小順子下藥的目的,猜到了自己身子的狀況,所以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絕路。早知如此,自己真的應該安排她和雨兒一起走,一起去過簡單的日子,今後相互照應。她們本就相處得很好,自己為何就沒想到呢?端木騫獃獃地坐在那裡,心裡充滿了自責,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安子看他面色如土,連忙寬慰,「皇上,節哀吧!夢妃已經走了,要如何辦理她的後事,還需要皇上拿主意啊!」
「皇上,奴婢有個請求。」聽到小安子這麼一說,小蘭立馬開了口。
「你有什麼請求?」端木騫望著小蘭,一臉的悲痛。端木騫望著南宮夢,
「奴婢懇請皇上,讓奴婢把娘娘帶回月離吧。娘娘離開月離多年,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自己的爹娘。請皇上讓奴婢帶娘娘回月離安葬!」小蘭一邊說,一邊給端木騫磕頭。
「朕當年害她與自己的爹娘骨肉分離,如今朕的奴才又害她走上了絕路,朕確實沒有臉面將她葬在南林。你的請求,朕准了!」端木騫思索了一會兒,同意了小蘭的請求。話說到這裡,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雖然在他心裡,南宮夢遠遠不及傾雨,但南宮夢的死對他打擊也很大。
「皇上,皇上節哀啊!」小安子和御醫都覺得端木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勸了起來。
「無妨!」端木騫擺擺手,「那你決定什麼時候動身?」
「奴婢給娘娘收拾收拾就出發。」
「朕看,你也別急這一時。你一個女子,帶著娘娘爬山涉水,多有不便,也不安全。相信最多還有一兩日,月離大軍就要到了。到時候,讓他們護送夢妃回去吧。否則,你一個人,朕也不放心!」
「皇上!」誰也沒想到端木騫會這麼說,眾人紛紛抬頭看著他。
「都起來吧!」端木騫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但還算平靜,看得出,對於南林即將亡國的事實,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端木騫望著小安子,「小安子,你找幾個人布置下,暫時將清夢榭的大殿設為夢妃的靈堂吧!朕好為夢妃上柱香!」
「是,皇上!」小安子立即起身去內務府了。
不多時,清夢榭的大殿便已經布置成了靈堂。靈堂內外都懸著幔帳,正中停著一樽烏黑髮亮的檀香木棺木。藍宮夢安詳地躺在棺木中,臉上蓋了一張白色的絹帕。棺木前的供桌上供著靈花、祭器和祭品,正中拜訪的牌位寫著「愛妃南宮夢之靈位」。靈堂外的園子里懸挂著三根大的喪幡,大約三丈多高,白布包裹。
小蘭一身孝服,跪在靈位前,往火盆里燒著紙錢。端木騫換了一身黑色的便服,親手點了三支素香,插進供桌上的小銅鼎內。
青煙裊裊,端木騫負手而立,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有人來報,月離大軍已經抵達都城,九門提督率領手下京師衛戍三萬人準備做最後的抵抗。
端木騫默默聽完稟告,抬頭望了一眼南宮夢的靈位,心裡默念了一句「夢妃,朕很快就來陪你了」,轉身走出了清夢榭。
再說宇文鼎率十萬大軍到達南林都城,城門早已關閉。軍士們忙著在城門外紮營,宇文鼎則焦急地等待著此前派出的探子帶回的消息。
第一個探子在昨晚就已出城,當面稟告宇文鼎,昨日,端木騫遣散了後宮,嬪妃和宮人都可自行離宮。
宇文鼎心裡一動,既然端木騫允許嬪妃自行離宮,怎麼不見南宮夢的身影?莫非,在端木騫遣散後宮之前,她已經服下了假死葯?
第二個探子飛鴿傳書,宮中近日並沒有任何娘娘歿的消息,倒是端木騫下令杖斃了皇後身邊的一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