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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嶸用過早飯,剛回到書房裡坐定,就見府中管事急匆匆走進來,便擱了筆,問道:「什麼事?」
管事恭敬道:「晏清公子,幕府丁從事在外頭求見。」
「求見?」司馬嶸微微抬眼,「他要見誰?」
「丞相。」
司馬嶸聽得好笑:「他不知丞相在上早朝么?早朝後尚有一堆事務需要處理,不到晌午是回不來的。」
管事立刻便明白過來:「那老奴讓他先回去。」
司馬嶸點點頭,未再多言。
這丞相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極有眼力的,如今儼然是所有人都將他當作半個府主來看了,但凡王述之不在時,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司馬嶸雖對於眾人的誤解有些無奈,卻也懶得去解釋清楚,正所謂越描越黑,便只能由他們去了。
沒多久,外面漸起喧嘩聲,司馬嶸皺了皺眉,起身走出去,徑直來到大門口,問道:「出了何事?」
門外石階下站著丁文石,一見他便面露怒容:「丞相不在府中,你有何權力將我拒之門外?這丞相府幾時輪到你來下令了?你在幕府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主簿,竟對幕府僚佐如此無禮?!」
司馬嶸奇道:「丞相不是罷免你職務了么?你怎麼還以幕府中人自居?再說,丞相不在,你非要進來做什麼?」
丁文石冷哼:「丞相受你矇騙,我自然要來討回一個公道。丞相不在,我等他回來便是!」
「嗯,那你就在此處候著吧。」司馬嶸隨意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丁文石面色鐵青:「你一個小小男寵竟敢如此狂妄自大!丞相府一向對來客以禮相待,你如此作為簡直就是有損丞相臉面!」
司馬嶸懶得與他理論,徑自離開。
丁文石怒氣更甚,衝上台階,卻被門口的護衛攔住。
管事上前兩步,不卑不亢道:「丞相府若對所有人都來之不拒,豈不是毫無威嚴?此一時彼一時,丁從事如今只是普通百姓,當認清自己身份才是,此事並非晏清公子有意為難,實在是丞相有令,不相干之人一律不得輕易入內。」
丁文石面色白一陣灰一陣,心中暗罵他見風使舵、仗勢欺人,嘴上卻不敢說出來。
他原本打算早早過來等上半日以表誠意,並請求丞相收回陳命,只是沒想到卻吃了個閉門羹,抬頭看看越來越毒辣的日頭,卻也只能咬牙忍了。
這半日,先後有兩位大臣前來拜訪,又有一位幕府僚佐前來商議要事,另有一位裁縫前來給府中各人量體準備換季的衣衫,都被恭敬有禮地請了進去,將一直守在外面的丁文石氣得面色鐵紅。
司馬嶸按不同的禮節招呼這些人,期間收到不少意味深長的偷覷打量,不由嘴角微抽。
最後王亭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可是得罪了丁文石?方才來的那幾人都是認識他的,見他站在門口便好奇相詢,你猜他如何說的?」
司馬嶸眼皮未抬,淡然道:「丞相的男寵仗勢欺人,先是攛掇丞相罷免他職務,又以府主自居將他攔在大門外。」
王亭聽得瞪大雙眼,激動道:「對極了!他正是這麼說的!你竟然猜到了!」
「不難猜。」
王亭嘶了口氣:「這丁文石我早就瞧他不慣了,自負自傲不說,腦子還不好使。你說這年頭,達官貴人養一兩個男寵有何稀奇的?做男寵怎麼就丟人了?那姓丁的見識太淺!」
司馬嶸抬眼望了望房梁,嘆口氣轉身往裡走。
王亭幾步跟上,接著道:「說起男寵,我可不明白了,那些塗脂抹粉、弱柳扶風的美男子,瞧著與女子也沒甚兩樣,喜歡他們作甚?有些人家養的多了,他們還爭風吃醋,整日里什麼都不做,光顧著爭奇鬥豔了,真不知那些大人們怎麼想的……所以說,還是咱們丞相有眼光!挑就挑個中看又中用的!一個頂十個!」
司馬嶸眼皮子狂跳數下,停下來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王亭眨眨眼:「我說得可對?」
「……」司馬嶸緊著后槽牙,「對極了。」
王亭嘿嘿一笑,頗為得意地轉身走了。
到了晌午,王述之的馬車在丞相府門口停下,帘子剛剛掀起,一旁熱得頭暈眼花的丁文石便衝到跟前,忍著怒氣拱手行禮:「草民丁文石拜見丞相!」
王述之下了車,朝他打量一眼,笑了笑:「有事?」
丁文石見他笑意冷漠,咬了咬牙:「屬下的確對晏清公子衝撞過幾句,丞相若因此而有所責怪,屬下絕無怨言,但丞相因此罷免屬下的職務,實在不妥。此事若傳出去,丞相在他人眼裡便是沉迷男色、不分輕重的昏官!還望丞相三思,莫要被一個男寵左右決斷!」
王述之揮揮手叫車夫將馬車趕回去,轉頭看他:「你說我是昏官?」
「屬下不敢!只是丞相若一意孤行,恐怕早晚會變成昏官。」
王述之再次笑了笑:「你以為我罷免你職務,是因為你衝撞了晏清?」
丁文石愣了一下:「難道不是?屬下並未有任何過錯,若不是晏清公子從中挑唆,丞相又怎會無緣無故作此決斷?」
王述之眼底添了幾分冷意,沉聲道:「你那些羞辱之言,晏清並不在意,他不在意,我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只是這回幕府出了亂子,你公報私仇,差點壞了大事,我沒要你性命已算仁至義盡,你還有膽子跑到這裡來?」
丁文石面色一變:「屬下從未做過愧對幕府之事,丞相此話從何而來?」
王述之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不欲在門口多言,轉身步上石階走了進去。
丁文石怔愣半晌,心中始終覺得王述之是有意為難,在門口徘徊一陣,憤恨離去,只是到了幕府見到趙長史才知道,當日司馬嶸並未將文書全部銷毀,而是帶了一部分在身上,這才明白王述之話中的含義。
趙長史與他也算有些交情,問道:「丁從事今後有何打算?」
丁文石沉默許久,最後冷笑:「我一介寒門庶子,還能有何打算?自然是離開京城,另謀生路。」
趙長史點點頭,未再多言。
丁文石在丞相府門口候了半日,生計問題未能妥善解決,倒是將丞相被男色迷得暈頭轉向的消息給傳了出去。雖然之前已有部分人稍微知情,可這回加上先後拜訪丞相府的那幾人添油加醋,將司馬嶸的相貌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立刻在京城引起轟動,短短一兩日時間,已成街頭巷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秘聞,更有無數年輕女子芳心盡碎。
隔了幾日,王述之一臉憂色地回到府中,見到司馬嶸就連連嘆氣。
司馬嶸讓他嘆得頭皮發麻,放下手中的書,問道:「丞相遇著什麼煩心事了?今日收的帕子不夠縫製帳幔?還是收的瓜果不夠吃?」
王述之大搖其頭:「非也,我又豈是貪小便宜之人?」
司馬嶸疑惑地看著他。
王述之雖面有憂色,姿態卻極為閑適,就那麼斜倚矮几踞坐著,一手拿著如意輕輕晃悠,過了半晌才開口:「今日早朝時,北方傳來急報,說涼國近日開始侵擾邊境……」
涼國處在大晉與秦國之間,可謂夾縫中的小國,國力雖小,卻一直未滅,虱子似的叫人煩不勝煩,若不是秦國內亂未息,大晉同樣一直不太平,他們也不會有機會猖獗到今日。
司馬嶸聽得皺眉:「朝廷再不派兵去圍剿,等以後他們壯大了,怕是要後悔莫及。」
「唉……我正有此意,聽到消息立刻就聯合諸位大臣,請求由大司馬帶兵北征。」王述之說完頓了頓,湊近他,「你猜皇上如何說?」
司馬嶸見他直直盯著自己,心裡猛地咯噔一聲,鎮定道:「皇上手中正握著庾茂那裡收繳的兵權,想必不會同意丞相的提議。」
王述之看著他笑起來:「你猜對了!皇上說:蕞爾小國,何必勞師動眾,大司馬剛打完仗,正該好好歇息,此事不妨交給謝卓謝大人。」
司馬嶸垂眸不語。
王述之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聽聞謝卓極具文韜武略,此事交給他倒也無可厚非,只是這兵權……怕是以後就落到謝氏手中了。」
司馬嶸抬眼,見他笑吟吟看著自己,便不著痕迹地撇開頭:「丞相不必憂心,謝氏一向明哲保身,想必不會像庾氏那樣對丞相不利。」
「希望如此。」王述之拿如意敲了敲額角,「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謝氏沉寂了好些年,怎麼最近突然就不甘寂寞了?」
司馬嶸抿抿唇,並未應聲,只當他是自言自語。
王述之目光流轉間,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皇上突然身子不適,說近日不上早朝了,我也總算可以偷一回懶,不必起那麼早了。」
司馬嶸聽得愣住,想了想,精神一震,忙問道:「皇上好端端怎麼身子不適了?」
王述之忽然沉默,眸色黯淡下來,過了許久才開口:「我瞧他滿面紅光,精神奕奕,並不是普通病症,怕是……服了五石散。」
司馬嶸一隻手在案幾下捏住衣角,緊了緊,又鬆開。
他記得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皇帝因服用大量五石散,忽然發了顛似的脫衣疾走,之後便倒地不起,不過幾日功夫又讓太醫給救回來了,沒沒多久,他又再次發病,那次卧床將近半個月。
卧床半個月……雖不知這輩子是否還會與上輩子一樣,但終歸值得一試。
司馬嶸迅速思量一番,轉頭看向王述之,正要開口,卻發覺他已半晌未曾出聲,神色也有幾分怔愣,不由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丞相?」
王述之猛地回神,看向他:「嗯?」
司馬嶸看著他:「你怎麼了?」
王述之頓了頓,嘆道:「高門名士都對五石散趨之若鶩,卻始終不肯承認,這是害人之物。當年我父親便是因服用過量五石散,年紀輕輕便丟了性命。」
司馬嶸見他神色悵然,心口驀地抽緊,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父子之情,卻在這一刻莫名心生感觸,搭在案几上的手下意識朝他伸過去,在即將握住他的手時猛然回過神來,又急忙收回。
王述之並未察覺,只是見他眼底流露出幾分關切,忍不住笑起來:「晏清,你在關心我?」
司馬嶸面上閃過狼狽之色,並未作答。
王述之卻看得動容起來,探身將他的手握住,湊近他又問了一遍:「你在關心我?」
司馬嶸見他與自己靠得極近,眸中有片刻恍惚,忙定了定神:「丞相應當知曉,服了五石散的人一旦發病,後面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王述之苦笑:「我自然知曉,且發病時日會愈來愈長。」
司馬嶸點頭:「這麼說來,皇上恐怕不久以後還會再病倒一次,而且不止兩三日。」
王述之聽出他有弦外之意,正色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尋個借口讓太子離開京城。」
王述之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地露出笑意:「眼下正巧有個機會。」
翌日,在王述之的暗中授意下,一連好幾位大臣上書提及南方水患,說太子應當前去督促賑災事宜,好替皇上分憂。
太子正是謹言慎行之時,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對這些事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個行差踏錯就給自己帶來禍患,可皇帝正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本來還有些猶豫,結果一看他那不情不願的模樣,頓時就心生不快,很快就將奏摺批了。
謝卓北上抗敵,太子南下賑災,皇上又極少露面。如此一來,王述之扛下一大堆事務,雖然肩上的膽子重了,卻比以往自在許多,不必日日早起上朝,暫時也不用擔心誰算計自己,一得閑,心思便拴在司馬嶸身上解不開了。
「晏清,近日累得很,我們也許久不曾游秦淮河了,晚上你陪我去?」
司馬嶸見他殷殷地看著自己,那雙幽邃的黑眸似深藏漩渦,對視久了,便有些失神,竟毫不猶豫點頭答應下來。
王述之心緒暢快了一整日,夜色臨近時帶著他去了畫舫,如今天氣炎熱,入夜後讓涼風一吹,只覺得異常舒適,再加之秦淮河兩畔碧葉連天,間或點綴著粉色的荷花,清香四溢,的確叫人神清氣爽。
紗簾內燃著驅蚊香爐,熏煙在朦朧的燈火下極盡縹緲,王述之將酒盞遞到司馬嶸嘴邊,低聲道:「這是我特地命人做的桃花釀,酒味極淡,與白水無異,一小口不會醉的。」
司馬嶸抬眼,看著他淺笑又期待的模樣,眼前一陣漣漪蕩漾開來,還沒喝就蒙上幾分醉意。
王述之見他不動,便將酒盞放下,無奈輕嘆:「本想騙你喝醉,好叫你酒後吐真言,可又突然想起,你上回喝醉了可是咬緊牙關半聲都未吭。唉……還是算了!」
司馬嶸愣了一下:「丞相想問什麼?」
王述之支著額想了想,起身坐到他旁邊:「晏清,你的仇報完了么?」
司馬嶸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再次一愣,搖了搖頭。
「我猜也是如此,不然你不會想法子繼續算計太子。」王述之飲一口酒,抬手將他摟住,含笑看著他,「我原本以為你的仇人在庾氏家族中,想著庾茂失勢,庾氏一蹶不振,眼看著不成氣候了,你也該大仇得報了,如今看來,竟是太子本人?」
司馬嶸只好含糊著點頭:「太子為庾氏主心骨,自然要算計完太子才能大仇得報。」
「庾氏與你有何仇怨?」
司馬嶸耳中聽著蛙鳴聲,抬眼便看見紗幔在清風中緩緩擺動,心弦驀地鬆弛下來,低聲道:「我母親被他們害死,我也差點被他們害死,家破人亡的仇恨,自然要他們整個庾氏來償還。」
王述之未聽他提及父親,心中滑過一絲詫異,想了想,終究未開口相問,只是手臂一收,將他攬在胸前,笑道:「太子仇家眾多,夏知章算一個,你算一個,我也勉強算,再加上明裡暗裡等著落井下石的,他們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司馬嶸被迫靠著他胸膛,感受到他胸口輕微的震顫,臉側忽然發起燙來,忙掙扎著坐直身子:「多謝丞相給我報仇的機會。」
王述之微微側頭,一片昏暗中竟瞧不出他的神色,便抬手捧著他的臉摸了摸,眸中笑意加深:「是么?你要如何謝我?」
司馬嶸頓住。
王述之輕輕笑了一聲:「我該謝你又對我說了些實話,算是兩相扯平了。」
司馬嶸抿唇不語。
王述之湊過去,在他唇角啄了一口,卻不離開:「你叫什麼?」
司馬嶸心頭一跳:「晏清。」
「本名。」
「字晏清。」
王述之哭笑不得,捏捏他下巴:「你這嘴巴真是難以撬得動。」
司馬嶸讓他如此曖昧地靠著,心神有些亂,轉開目光道:「既然丞相賜了字,這字便不會再改,我說自己叫晏清,並沒有錯。」
王述之呼吸微微一頓,眸中的暗流驟然轉急:「不會改?」
司馬嶸聽到他嗓音里透著些啞意,身側的手不由捏緊,綳著臉含糊應了一聲:「嗯。」
王述之直直看著他,心頭忽然湧起的喜悅讓他措手不及,不由再次將他抱緊:「這可是你說的。」
司馬嶸不知該如何應答。
「這桃花釀的確不易醉,你嘗嘗?」
司馬嶸正全身僵硬,沒料到他又將話頭轉到酒上來,一時懵了:「啊?」
王述之聽著他略帶迷茫的一聲,輕笑起來,提起酒壺灌了一小口,目光瀲灧,接著便猛地與他雙唇相貼,一手捏著他下頜迫他張口,不容他抗拒,硬是將酒給他灌了進去。
這酒果真毫無辛辣之感,入喉潤暢,司馬嶸難得沒有被嗆到,卻在咽下去的一瞬間容許了他的攻城略地。
王述之喉嚨間倏地灼燒起來,傾身將他推倒,纏綿地親吻起來,唇畔微燙,舌尖一寸寸侵入,越是情動,越是忍不住加重力道,最後竟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似的,將身下的人吻得氣息大亂。
司馬嶸腦中空成一片,忘了推拒,也不會迎合,卻在被動中逐漸淪陷,只覺得自己被一張大網越收越緊,透不過氣來,最終竟忍不住,從唇角溢出一絲細微的輕哼。
王述之差點讓這一聲撩出急火來,忙鬆開雙唇,氣息粗重地俯身看著他:「晏清……」
司馬嶸胸口起伏地厲害,沉幽幽的雙眸早已變得迷亂,只覺得他這一聲輕喚直直送入心口,連帶著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
王述之再次將他吻住,雙手撩開衫擺探入衣中。
司馬嶸讓他滾燙的指尖一碰,猛然驚醒,急忙按住他手臂,啞聲道:「丞相!」
王述之安撫地在他眼角親吻,手卻義無反顧地按在他腰際,不輕不重地揉捏一下。
「嗯……」司馬嶸急促地喘起來,又急忙咬住唇,含糊道,「住手!」
「好。」王述之緊了緊喉嚨,口中應著,手卻不曾退出來。
司馬嶸衣衫微亂,緊蹙眉頭,面上有些發燙,咬著牙又讓他在頸間、胸口落下一連串親吻,差點再次迷亂,卻在最後一刻被他鬆開束縛。
王述之在他唇邊細細親吻,低沉的嗓音透著壓抑隱忍:「有你那句話,我已十分滿足。」
司馬嶸怔住。
「你這一生,都只能叫晏清。」
二人糾纏久了,昏暗中便能看清對方神色,司馬嶸與他對視,看著他眸中的旖旎,當真有了幾分醉意,輕輕應了一聲:「嗯。」
王述之撐起身子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輕輕一笑:「明日無事,今晚我們不回去了,就宿在畫舫上,可好?」
司馬嶸想起他每晚耍賴想要留在自己住處的模樣,心底微微酥麻,竟也生了幾分不舍之意,低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