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滅明之心

第九百四十六章:滅明之心

京營總兵顧平虜領命而去,在座的幾位致仕閣臣眼睛里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成敗在此一舉,匡扶社稷之役便在今朝。

范復粹又轉向周延儒,「成國公朱純臣世代為大明忠義之臣,天子在未病倒之前曾令其統領禁軍,負責皇城守備。此人一直猶豫不定,若得他的支持,大事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還有洪承疇,這廝也不是省油的燈,亦恨李信入骨。不如將他從獄中放出來,以添助力!」

一直沒有任何作用的李侍問忽然插言,洪承疇就是因為針對李信使用了一系列不堪的手段,才被天子猜忌從而下獄。而且此人是他們這群人中唯一一個有過帶兵經驗的,若得相助豈非如虎添翼?

周延儒擊掌贊道:「李兄此言甚妙,老夫這就安排門生去疏通,行不行還要看天意!」說罷,他的目光轉向范復粹,「朱純臣姦猾小人,指望他為我等火中取栗那是妄想,料定此人必會作壁上觀,不足為慮,只等顧平虜取得優勢時,他自然便會見風使舵了!」

「還有劉宇亮,一直從中作梗,何不趁此機會一併將其除去?」

李侍問又恨恨然的提起了劉宇亮,劉宇亮在內閣中雖然沒有權利,但一直零敲碎打,讓他這個戶部尚書很是添堵,再加上此人明裡暗裡都在偏幫著李信,便有意將此人也一併算在誅亂的範圍內。

范復粹卻眉毛一揚,語氣中頗為不滿。

「我等有今夜之舉,乃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並非為了一己私怨,劉宇亮雖然與李信曖昧不清,卻從未做過有損朝廷的壞事,豈能不問青紅皂白一概而論?」

「范復粹,你說清楚了,究竟誰為了一己私慾?」

李侍問被戳中了痛腳,立時惱羞成怒,指著范復粹的鼻子質問。

范復粹冷哼一聲:「是誰還用范某明言嗎?」

眼見著空氣陡然緊張,周延儒趕緊出面當和事老。

「都靜靜心,今夜已經是最緊要關頭,希望諸位能夠暫且拋卻異見,戮力同心,誅除國賊李信,匡扶大明社稷!」

周延儒的話讓在座諸位頓時肅容起立,同聲低呼道:「誅殺國賊,匡扶大明!」

……

明軍大炮像犁地一樣再清軍大營中,反覆的轟炸,因此而死傷的八旗甲士不計其數。

大清皇父攝政王多爾袞已經在眾將護衛下離開了明軍大炮的射程,在距離北京城十餘里的一處小山坡上,怔怔的望著遠處的電閃雷鳴。

直到此刻,多爾袞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身邊的人和他說話都要大聲的喊出來才能聽得清楚。臉上火辣辣的疼,血肉模糊的傷口深可見骨。

就在明軍炮擊開始之際,一枚炮彈落在了距離多爾袞十幾步遠的距離上,灼熱的氣浪讓他頓感呼吸困難,緊接著臉上便如遭重擊一般,一塊帶著灼熱溫度的金屬碎片砸在臉上。

一名佐領連滾帶爬的上了山坡,哭號著:「攝政王,在明軍大炮射程內的軍營都開了花,徹底崩潰了!」

多爾袞聲音低沉,冷若寒冰。

「未在射程內的大清甲士可集結好了?」

「只等攝政王一聲令下!」

多爾袞無聲的點頭,此前的他太過大意,將中軍大營設置的距離北京城牆僅有五里的距離。這個距離即便是明軍威力最大的紅夷大炮,在城牆上也難以企及。

可誰又能料想到,明軍居然摸到了眼皮底下,對著他的中軍一頓猛轟猛炸,甚至連他本人都險些遭了毒手。

「一旦明軍停止炮轟,分由兩翼夾擊明軍!」

借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火炮巨閃,多爾袞臉上的傷口倍顯恐怖,暗黑色的血液在不斷的滲出。

臉上的血流的再多,也敵不過滴血的心頭,這一夜,他至少要損失數千乃至上萬八旗精銳甲士,尤其這些甲士還以兩白旗居多。

多爾袞開始反思,多鐸在朝鮮遭遇的慘敗,或許並非出於他本人的大意輕敵,或者駐朝鮮明軍的奸狡。若他也遭遇了今日地獄般的恐怖場景,又焉有不敗之理?

想起多鐸,多爾袞自覺胸腔內某處在隱隱作痛。在阿濟格、多鐸三兄弟中,他最親近的就是多鐸,聽說多鐸在朝鮮慘不堪言,失去了雙腿不說,還被當做豬狗一般的畜生虐待。

多爾袞之所以狠心拒絕將多鐸接回盛京,宣布他已經戰死,也是因為一個戰死的多鐸,對他而言要遠勝過一個活著且已經殘廢的多鐸。

隆隆的炮聲很快就將多爾袞從痛苦的會議中拉回了現實,他緊閉著嘴,半晌才對身邊的將佐命令道:

「派人去昌平,告訴那個沈王,若還想入主北京,今夜須得出兵,否則便下輩子也是妄想!」

說到最後,多爾袞的聲音已經接近咆哮。

經過最初的震驚與憤怒,多爾袞終於在天將放亮前恢復了冷靜與理智。

響了一夜的炮聲終於停了,清軍八旗精銳與北京城外的明軍正式交戰,兩路夾擊打的十分漂亮。明軍在八旗各部進入攻擊位置擺開陣型之前並未及時作出應對反應。

而一旦讓八旗精銳甲士完全展開,多爾袞相信,迄今為止,還沒有人在正面交鋒中,能夠擋住他們的致命一擊。

說實話,明軍昨夜的表現的確很是驚艷,甚至讓他罕有的分寸大亂,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明軍徒有火器犀利,在用兵手段上,還是與八旗精銳相去甚遠。

他甚至相信,用不到太陽落山,擊潰或者殲滅這股明軍的勝利捷報就會送到面前。

現在唯一讓多爾袞有些心煩的,是派去昌平沈王那裡的人遲遲沒有迴音。這個沈王狡猾過人,若是北京城內那位正主有此人才智的一半,也不至於讓明朝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報!捉住一名明軍姦細,欲求見攝政王!」輕騎探馬忽然來報。

「明軍姦細?帶過來!」

不消片刻,一名五花大綁的漢人被推到了多爾袞面前。

「跪下,死南蠻奴!」

「殺了姦細!」

那姦細原本還想分辨幾句,卻被憤怒的清兵踹翻在地,按著腦袋,在土埂間硬磕了三個頭。凌晨開始的炮擊,殺傷殺死清軍無數,跟在多爾袞身邊的人十有七八都是死裡逃生,眼見著明軍姦細,又豈能善待了?

「別,別,誤會,誤會!在下不是姦細,在下是內閣首輔周延儒派來的談判使者!」

內閣首輔?

多爾袞聞言一愣,又令身旁甲士住手。

「你在說,你是內閣首輔派來的使者?不是南朝皇帝?也不是李信?」

「正是閣老派了在下前來!敢問閣下就是攝政王?」

那使者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狼狽不堪。

多爾袞忽然覺得有幾分怪異,這等關鍵時刻,就算派使者來,要麼是紫禁城中的天子,要麼只能是指揮大軍的李信。而夾在中間的這位周閣老,據他所知,近日來已經有了失寵與南朝皇帝的跡象。

「聽說你們的皇帝最近病的很嚴重?」

雖然北京圍城,但多爾袞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只不過未經證實而已。

「不知攝政王從何處聽到的謠言?我大明皇帝陛下不過偶感風寒罷了!」

多爾袞哦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周延儒要與本王談什麼?」

那使者忽然一臉神秘道:「李信早有不臣之心,若攝政王肯幫我大明定亂……」

多爾袞忽的哈哈大笑。

「李信亂國?」

多爾袞好像聽到了最為可笑的笑話,在他眼裡,比起張四知、楊嗣昌,周延儒這等人十數年來的作為,那位鎮虜侯李信已經是十足的大明忠義之臣了。

「難不成,周延儒打算借本王之手,除掉李信?」

「攝政王果然神斷,周閣老正有此意!」

「條件呢?本王可不會白白為人火中取栗!」

「只要除掉李信,可憑攝政王在直隸山東予取予求!」

多爾袞笑著眯起了眼睛,又提出了要求。

「這也是條件?周延儒不許,本王一樣可以自去取之!再加白銀三百萬兩或可一談,否則……」

那使者趕忙搶道:「銀兩之事在下做不得主,須得請了閣老意見才能答覆攝政王!」

多爾袞又道:「本王還要李信的軍力部署,作戰意圖。」

「一切都依攝政王之意!」

送走了那使者,多爾袞忍不住縱聲大笑,他敏銳的察覺出,明庭內部已經產生了不為人知的變化,若是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處置得當,沒準便能一舉滅了明朝!

多爾袞在山坡上向前走了幾步,從戈什哈手中接過了千里鏡,遙望了一陣遠處的戰場,又陡然將千里鏡收起。

一定是明朝皇帝病重了,否則明朝皇帝不會蠢到自毀長城,而且借給周延儒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背著皇帝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唯一的解釋就是,明朝皇帝病重,明庭內奪權鬥爭已經漸趨白熱化……

想到此,多爾袞又忍不住縱聲大笑,他本沒有滅明之心,偏偏卻有人將機會雙手奉上,若天予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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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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