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隱藏的玄機
直到現有的壁畫全部被照了下來,周永忠低頭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一想眾人這時都沒有吃飯,便說:「要不咱們上去,吃了飯抓緊睡幾小時,看看明天一大早再進來?」所有人都搖了搖頭,戰爭在持續,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流血,這時候睡覺是太奢侈的行為了。
周永忠嘆了口氣,然後說道:「那這些壁畫下面覆蓋的未知文字可怎麼辦?」秦衛國還沒反應過來,馬教授卻大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顫抖:「還是把這全都封存起來吧。」秦衛國瞬間明白了周永忠想做什麼,那些覆蓋在外層的壁畫擋住了裡層絕大多數的文字,周永忠是想把整個外層的壁畫全都破壞掉,露出更關鍵的裡層。
周永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無奈,說:「高層的意思是必須拿到所有未知文字的影像,馬教授您也明白這種古文字得到的越多,篇幅越大,就越有利於破譯解讀,上一次的考古隊時間緊,沒有發現這是一層蓋著另一層,現在既然知道了,你們看……」
秦衛國心裡明白,高層延長了撤退的時間,不惜部隊傷亡地給了他們48個小時,不是因為這座古墓的歷史價值,而是那種足以改變現代人觀念的二進位代碼,毫無疑問,包含了二進位代碼的未知文字才是真正的原因,至於讓他們按步就班地清理甬道、開棺,不過是希望多發現與這種文字相關的信息。
秦衛國顫抖了聲音,只說了一個字:「好。」索性坐在地下,閉上了雙眼,把墓葬的壁畫全部破壞,這是盜墓賊也做不出來的事啊。考古學家?他甚至心中萌生了退意,永遠不打算再干他熱愛的這一行了。馬教授一言不發地向那些精美的壁畫走去,心想如果給他時間,他一定會想到辦法,將外層壁畫完整的剝離並且保留下來,可是這時間,原來可以寶貴到這種程度。
一聲長長的嘆息,馬教授顫顫巍巍地走向來時的甬道,秦衛國看著老師似乎轉瞬之間佝僂蒼老了的背影,心如刀絞一般。
破壞工作開始了,這些壁畫的年份很長,當年又僅僅只用一層膠泥抹在光滑的洞壁上,用木棍輕輕一敲就一塊塊脫離下來摔得粉碎。秦衛國不打算躲起來,也不敢去看,只是抬頭愣愣地瞅向墓頂。
心亂如麻的秦衛國此時忽然間模模糊糊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努力將古壁畫正在被破壞的心痛感壓制住,疑問終於清晰地浮現出來。
如果都是用一層泥覆蓋著,那麼主室頂部的彩繪怎麼沒有一點剝落完好無損?主室的頂部難道有什麼玄機?
秦衛國突然明白自己一直處於激動和亢奮之中,因而忽略了很多細節。這整個主室完全不按傳統的形制,拱形的券頂和平整的地面是體現古人天圓地方的理念,這個主室怎麼倒置了過來?如果這原本是一個天然的石洞,頂部怎麼可能這麼平整?不對,完全不對。
從進到古墓開始,未知的危險和外界的壓力一直讓秦衛國沒有時間專註于思考,這一瞬間他頭腦變得清明了許多。
這難道是說主室的頂部有夾層?秦衛國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石棺是空的並不見得說明墓主人沒有葬在這裡,可能代表了那只是一具偽棺,那墓主人的棺究竟置於何處?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秦衛國的頭腦中出現。難道這是一個上下顛倒了的墓室,頭頂才是主棺的存放地,腳下的鍋底形是放反了的拱形券頂,這是一種從沒見過的獨特葬制?
他差一點蹦了起來,高喊一聲:「先等等。」看著沉穩有餘的秦衛國這麼大反應,周永忠嚇了一跳,心說這是被刺激的快瘋了吧,秦衛國也立刻查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轉念一想,即便主棺真的放在頭頂,這些珍貴的壁畫也難逃被毀的命運,嘆了口氣,說了一聲:「沒事」,走向甬道喊住了馬教授。
馬教授的情緒依舊十分激動,說了半天他才弄明白秦衛國要表達什麼,不過這倒沖淡了馬教授的難過,秦衛國故意拖延了一會兒,估計那些壁畫被毀壞的差不多了,才和馬教授一起回到了主室中。
周永忠正在指揮著把牆壁上的文字照下來,不斷地強調哪怕一厘米的空白之處也不能遺漏。秦衛國把他也喊到一起,然後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周永忠愣了一下,深思良久,說道:「這種墓葬形式你們以前遇到過嗎?」
秦衛國正要搖頭,馬教授指著墓頂說:「如果真是如此,這就是一種倒懸葬的形制,以天為地,以地為天,我雖然從來沒見過,卻知道在廣西雲南一帶少數民族政權有類似這種葬制,在墓室的高處使用懸棺,代表了主人居所的墓室之中,天和地是翻轉過來的,在解釋上他們認為人死以後陰陽顛倒。以這古墓前半段來看,如果主棺真的在頂部,這應該是典型的中原式漢晉墓葬結構和信仰導致的倒懸葬形式相結合。這種推測假如成立,眼前這具石棺是故意放的煙幕,
是空棺的也就說的過去了。」
周永忠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墓頂,讓兩名戰士回到地面去取長梯,然後說道:「我看還是先易后難,先查后室,然後再看看這墓頂是不是藏著主棺。后室可能很危險,等會兒還是我先進去探路,就不用爭了。」
周永忠隨後讓他們幾個先上去吃飯,用膠捲詳細記錄眼前主室的洞壁文字需要挺長一段時間。秦衛國幾個人都不肯,周永忠只好再讓幾個戰士上去拿了飯菜,長梯也取了回來放在一旁。
三個人席地坐下,邊吃飯邊討論著,馬教授說:「衛國,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從開始進來到現在所有的壁畫,沒有一幅是反應墓主生平的。」
秦衛國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說道:「都是想象中一些陰間冥界的場景,和中原地區墓葬中的冥界壁畫風格倒是完全一致,但正常應該有的敘事部分的確是一幅也沒有看到。」
馬教授「嗯」了一聲,說:「這很不正常。西南地區的墓室壁畫我也見識過不少,反倒是正常的敘事成份比中原地區還要多。我在想,是不是古墓的修建者只知道墓主人有研究古文字的興趣,卻一點也不知道墓主人的生平。」秦衛國一驚,問道:「您是說這古墓里的壁畫是在墓主人沒死以前就全部完工的,所以只有想象的冥界場面,卻沒有墓主人生平的業績?」
馬教授點了一下頭,緊接著又搖了搖,說:「我也說不好,但壁畫中一點兒反應墓主人生平的敘事題材也沒有,是我從來沒有聽聞過的。如果壁畫作於墓主人死之前,那最起碼前半生的輝煌也應該描繪一下。」
古墓壁畫中敘事部分往往佔了很大的篇幅,這對於研究墓主人身份和他所處時代的歷史非常重要,而敘事壁畫和墓志銘一樣,對於墓主人生平通常有很大吹噓的成份,甚至無中生有胡編亂造式的誇耀。但是這些,眼前古墓中統統沒有。琢磨到此處,秦衛國非常不解,除非真的象馬教授說的那樣,古墓的整體設計建造者完全不知道墓主人是誰,連吹噓都無從吹起。
這一切恐怕只能期待墓頂主棺的猜測成立,爭取開棺以後揭開秘密了。
現在三個人才有一些空閑聊了聊,秦衛國這時知道趙平是馬教授帶的學生,本來沒打算讓他來,正好一起在湖南某個考古現場下工地,馬教授又比較中意這個學生,就建議上級一起將他帶了過來。
隨後秦衛國終於弄明白這一次為什麼選中了他,原來馬教授做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古文字專家,這次直接被指定參與,而馬教授還沒有摘牌的右派身份不能成為考古隊里負責專業方面的一把手,馬教授就向上級推薦了出身清白,口碑又極好的秦衛國,這一切都是政治挂帥的產物。
周永忠聽到他們聊起這些,心想早晚都能知道,這幾個人看上去又挺可靠,也就沒有阻止。
吃完了飯,馬教授獨自一個人蹲在主室的牆壁邊,皺起眉頭仔細地看那些裡層剛剛露出來的文字,嘴裡不知說著什麼,手裡有時還比劃著寫,秦衛國心想,馬教授大概已經從主室壁畫被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就湊過去請教他關於這種類型的文字如何著手解讀的問題,也算分散一下馬教授的注意力,馬教授卻有一搭無一搭地回答著,看來完全沉浸在這種古文字的分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