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鬼眼
我正要過去扶她,就聽到幾聲嘶啞的咳嗽的聲音。
回頭一看,原來是老爺子一邊咳嗽著,一邊手拄著拐杖。由雲師父扶著。步履蹣跚的朝我和槐香的位置走過來。
雲師父和老爺子身邊還站著個身穿運動衣的男子,那個男子看起來約莫三四十了。面部的肌膚黝黑,走路的步伐是七星步,步伐穩健而又輕盈。
這走路的姿勢還和槐香的八步趕蟬不同,似乎不是師出同門。
但是,卻沒有超過老爺的意思,一直都跟在老爺子身後三寸距離,腳底下的功夫看起來頗有些門道。
老爺子走的很慢,雲師父見到槐香暈了,就在一旁敲邊鼓,「老爺子,您看老三都跪了一個晚上了。晚上露水重,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受了寒氣,這都暈過去了。」
「老三,是真的暈過去了嗎?別又像上回。聽了兒媳婦的話,喝了杯安神茶就裝著病入膏肓的樣子。把我老人家,都騙過去了。」老爺子溫吞的說著,怠懶的眼神忽然閃過一道寒光,犀利的就看向他身邊的那個穿著運動衣的男子。
男子猛地低下頭,小聲的回應了一句,「爹,都是我管教無方,讓您操心了。」
「管教無方?嘿嘿嘿……」老爺子乾笑了幾聲,又開始咳嗽著,他慢慢的就說道。「咱們佟佳氏從來就沒有女人碰這行,老三小時候就頗有天賦。才讓她摸陰棺,發橫財。可是。她不在的這些人,居然自立門戶,給人掌眼。這還不是最緊要的,這次她闖的禍……哼……」
老爺子對暈倒的槐香絲毫也不憐惜,語調冰冷的叱責那個運動衣的男子。我猜著,這個男子可能是槐香的父親。
面對老爺子的責難,槐香的父親並不說話,把頭低的更低了。
我耳中聽到老爺子說槐香摸陰棺,心裏面確實有幾分異樣的感覺。可我看到槐香暈倒在眼前冰冷的青石地上,我確實沒來得及多想,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槐香瘦弱的身體摟在懷中。
她的身子吹了一夜的夜風,冰冷的要命,就好像冰塊一樣沒有任何的溫度。白皙的小臉蒼白的和金紙一樣,關節僵硬,身子卻十分的柔軟沒有任何的意識和直覺。
我的心一緊。變得有些驚慌失措。
我的手緊緊的抓住槐香冰冷的手,大聲的喚她的名字:「槐香,槐香,醒醒,你別嚇我,我這就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千萬不能出事,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該不顧一切的幫你。」
喊著槐香的名字,我心如刀絞,異常的後悔,手指顫抖的拿出手機,帶電話叫救護車。佟府所在的位置,信號很不好,我撥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接通。
我急的滿頭大汗,正要回頭告知老爺子,趕快把昏迷的槐香送到附近的醫院。
突然,她冰涼的手用力的抓了一下我的手指頭,黑色的眼睫毛顫了顫,睜開靈動的眼睛朝我眨了眨。
不過很快,槐香又輕輕的閉上眼睛,牛奶一樣的肌膚吹彈可破。
我看的有些發愣了,槐香是在裝暈,她可把我給嚇死了,這種玩笑怎麼能隨便亂開呢?轉念一想,大概是她看見老爺子經過,古靈精怪的在老爺子面前裝暈。
因為發現的太倉促,我的眼淚都卡在了眼眶下面的位置,停滯住了,獃獃愣愣的摟著槐香,有點不知所措。
我雖然知道她是故意裝暈,但是她冰涼的身子還是讓我覺得心痛,抱緊了她的身子,想把身體裡面的溫度傳遞給她。
可是這樣,我還覺得不夠,槐香的身子依舊很冷。
我又把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
老爺子一開始大概是以為槐香沒什麼大礙,看到我過激的反應,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也擔心槐香出事。
他將佝僂的脊背壓的更加的低,看著我的臉龐,然後緊張的問道:「老三沒事吧?按她的身子骨,不過是跪了一夜,應該沒事才對。」
「我……我想送她去醫院,她好像是夜裡受了風寒,整個身子都是冷的。姥爺,我和槐香是最好的朋友,我求求你先不要計較她做錯的事情,先讓她把病治好,好不好。」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軟語相求的本事倒是在蕭龍溟身上練習的十分的熟練了。
老爺子和雲師父說的一樣,他到了這個歲數,很多時候就會變得比較心軟。他的目光游移一下,伸手在槐香的額頭上摸了一下,目色凝重,「的確是受了點風寒,送到我房裡去吧,我給老三診脈看看。如果只是風寒,開店驅寒的方子就行了。」
槐香被老爺子罰跪了一夜,在我心裡還以為老爺子是多麼的不近人情呢。
現在聽到老爺子說這話,我的眼前一亮,知道自己可能誤會他了,連忙說道:「謝謝,謝謝姥爺,槐香如果醒著,也會感激您的大度的。」
「哼,她和人賭石的事情,我老人家和她沒完。以為病著,就能逃脫罪責嗎?等醒過來,該受過的一樣要受。否則,沒規沒距的,我佟府的人都去作姦犯科沒人管了?」老爺子雖然表現的有些心疼槐香,但是依舊很生氣的樣子。
我吃了一驚,我沒想到槐香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居然會離譜到和人賭石,難怪老爺子會如此的震怒。
這賭石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多人因為賭石,最後弄到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有很多世家,明令禁止自己族內的人參與賭石。
那以前賭石只在滇南一代流行,因為靠近玉石的原礦的產地緬甸。
早期在北方,北方人很多都不知道什麼賭石,賭石在北方一代是後來才興起的。這幾年賭石這行十分興盛,會有很多的北方的從事玉石古玩的商人,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地價埋進玉石礦石的原礦,舉辦賭石活動。
打一個最近的比方,老何家以前也是有名的世家,家道中落就是因為何東凌賭石。何東凌當年聽說不僅把祖傳的所有身家都壓上了,還把自己的老婆也作為賭注,寫入賭石的契約當中。
最終,不僅把家產輸了個精光,連老婆也輸給了別人。
何靈川的母親,聽說就是這個原因,讓人給活活的逼死的。
好在何東凌後來幡然悔悟,繼續經營祖輩上的家產,最後才勉強過上了小康之家的日子。這是往事,有些還是我親眼見到的,所以我對何靈川出家避世從來不感覺到驚訝,他們家曾經遇到過的變故實在太大了。
「是,是父親說的是,是我沒有管教好槐香,給佟府臉上抹黑了。」槐香的父親一邊認著錯,一邊就走到我身邊來,接過槐香冰涼的身子,「笙兒,你把老三給我吧。我來送她去老爺子的房裡,你還沒吃早飯吧?李嬸子已經做好飯了。」
我剛剛在上茅廁的路上,就遇到過這個煮飯的婆姨,我當然知道飯做好了。不過,我還是客氣了一下,「謝謝舅舅,不過,我想等槐香醒了再去吃飯。」
那個男人聽到我叫他舅舅,突然身子一顫,對我有些生疏堅硬的目光柔軟下來,「也好,我聽雲師父說了,你和老三以前就認識。」
槐香被她父親抱在懷裡,送到了老爺子的房間里。
這回我看清楚了,老爺子的手就在一根細細的皮革造的繩子上一拉,影子木的屏風就慢慢的收攏了。
影子木的屏風後面,是老爺子平時躺的的椅子。
這影子木大家可能不是很熟知,沒有楠木、檀木那樣的家喻戶曉,卻是有說頭的。
之前一直在說影子木的盒子,其實有些生長的比較特殊的影子木比金絲楠木都要貴重很多,因為它以樹木生長在根部的瘤子製成,展現出的是一種病態美,又稱作癭木。
生病的樹木本來就不多,還要取出這麼完整的木材,做成傢具,就更不容易。
再加上屏風本身的精美絕倫的雕工,以及失傳的製作工藝,這一見東西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價值不菲的。
要是拍賣出去,估計能在四九城的四環內買層樓了。
雲師父把老爺子扶到了躺椅上,我搬來一張八仙椅放在老爺子的躺椅旁邊,槐香的父親就把槐香放在椅子上。
我以為老爺子還要起身診脈,沒想到雲師父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紅色的細線,快速的在槐香手上纏了一圈。另一頭直接就遞給了躺在椅子上的老爺子,老爺子的粗糙老邁的手指捻著紅線目光灼灼的看著昏迷的槐香。
他一開始抿唇沒說話,只是靜靜的摸脈。
少頃,他單手捂著唇咳嗽了幾聲,雲師父給他順過了氣。老爺子才輕輕的把紅線放下,雲師父又做到書案前,就聽老爺子慢悠悠的報出方子裡面的藥物。
老爺子說一味藥材,就要頓一頓。
雲師父坐著直到寫完,還要等一會兒,才能等到老爺子說的下一位藥材。等到方子都開號了,槐香的父親才拿著藥方出去找人煎藥。
雲師父把煙桿遞給老爺子,老爺子輕輕的就推開了,清癯的目光落在槐香身上,「好了,老三,別裝了。你不過是邪寒入體,喝點驅寒的湯藥就沒事了。出息,跪了一夜,就耍這種花招騙我。」
槐香閉著眼睛在椅子上堅持了一會兒,才膽怯的睜開眼睛,她看著老爺子,眼淚汪汪的,「爺爺,我……我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吧。」
「不是祖父鐵石心腸,佟佳氏出去的各個身懷絕技,哪個像你一樣為非作歹?」老爺子對待槐香的態度即憐愛,又十分的嚴厲,他的語氣忽然加重,「只要我有一口氣在,誰也別想做壞了規矩的事情。」
槐香撇撇嘴,有些不甘,「我只是幫人判斷成色,我也沒做什麼虧心啊。爺爺,我跟你解釋,你怎麼都不信我呢。」
雲師父朝槐香使勁兒擠眉弄眼,看到老爺子臉上越來越深沉的表情,一臉的無奈,但是還是斥責了槐香,「你要是沒做虧心事,怎麼人家楊老闆把狀告到老爺子這裡來了?難不成楊老闆還能冤枉你了。」
雲師父一看就是幫著槐香的,明裡斥責她,暗裡卻是提醒老爺子槐香還有可能是被人家冤枉的。
「哦?我和楊老闆幾十年的交情,他還能冤枉一個小輩?」老爺子犀利的挑了挑眉,表面上一副驚訝的樣子,嘴角卻是一絲嘲諷的意味。
這個楊老闆,我估計應該就是個做賭石的老闆,和佟府的老爺子還有點交情。估摸著槐香幫人看賭石的成色,擋了人家的財路。
其實我也很好奇,槐香到底是怎麼判別賭石的成色的,我看槐香摸寶識古的技術了得。但是沒想到,在看原礦上,還能有造詣。
這太讓人吃驚了,掌眼這行還能跨界的?
就見到槐香把椅子搬到了老爺子身邊,把手摟著老爺子的手臂撒嬌,「爺爺,他確實冤枉我了,您就說我父親吧,他的眼力比我厲害吧?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也算是有點爺爺您當時的風骨了。可他能判斷哪個石頭裡面,才是有貨的寶貝啊?這點他不能猜出來吧?」
「喲呵,跟我講起了道理,那你說說,你是怎麼把人家楊老闆的生意給攪黃了?」老爺子的表情悠閑下來了,還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槐香的表情卻變得鄭重其事,「我……我……爺爺,咱們祖上不是記載著,曾經有先人他的眼睛是鬼眼嗎?能透視一切,還能看見所有不幹凈的東西。」
「這麼說,你遇上了?」老爺子受了刺激,連扶都不用雲師父來扶,一下就從躺椅上做起來了,他的眼睛里全都是驚駭莫名的表情。
鬼眼,那是多麼駭人的叫法啊。
但是這種能力,我怎麼覺得這麼熟悉呢?
「對啊,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能看到原礦里的東西。我只是聽她描述和手繪,幫她鑒定成色而已。她哭著來找我,我才心軟幫她的。」槐香縮著腦袋,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她就這麼蒼白了唇,淚眼汪汪的看著老爺子。
老爺子顯然是沒有消化過來,眯著眼睛,一下又一下的撥著他從手腕上摘下來的佛珠。他陷入沉思之後,根本沒人敢去打擾他。
少頃,我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問道:「槐香,你……你又見到金鈴了?是……是她讓你幫忙鑒定原礦內部玉石的成色嗎?」
在我的記憶中,就只有金鈴這個小丫頭,她擁有著透視的能力。我曾經親眼見識過,她站在我家門口,卻能看見書房裡的蕭龍溟和連少卿,以及盒子里的東西。
盒子根據蕭龍溟自己說,上面是上了龍虎山的符咒,斷然是感知不到裡面的東西的。可是金鈴的一雙透視眼,卻能夠看到盒子里的東西,想必這雙能看透玉石原礦的眼睛,是金鈴的眼睛。
我只是沒想到,金鈴和槐香會勾結到一起,參與賭石。
「是啊,那個小丫頭求我,我才答應的。我要是知道會被爺爺重罰,我……我才不幫她呢。楊老闆也是個小氣的,不過是贏他幾塊石頭,就來祖父這邊告狀。」槐香的樣子十分氣憤,不過聽她說來,這件事她的確很無辜。
金鈴一個小女孩,她最喜歡的就是糖葫蘆和棒棒糖了,她怎麼會這麼缺錢?
老爺子哭笑不得,嘆了一聲:「幾塊破石頭?你知道那幾塊石頭,被標出了什麼價碼嗎?要不是你是佟府的老三,人家可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但是,可以看出來,老爺子算是原諒槐香了。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將佛珠重新帶回手腕上,一字一頓的問道:「恩?那個有鬼眼能力的小丫頭在哪兒?你請來府上見見嗎?老三,你要知道這件事情,光我信你,僅憑一面之詞沒用。最好,能找到這個小姑娘。」
槐香的臉色變了變,低了頭,說道:「我……試著找找看吧,如果能請到她,我就一定把她交到您跟前來。爺爺,我一夜沒睡了,您能讓我休息會兒嗎?」
「把葯喝了再睡吧。」老爺子的目光看向門外。
就見到槐香的父親正端著一碗湯藥進來,槐香閉目將湯藥一飲而盡,又沖老爺子賣了幾句乖,才離開老爺子的房間。
槐香走了,老爺子一直有點悶悶不樂。
「姥爺,您……您為什麼不開心啊?」我看到老爺子不開心,連雲師父幾次遞給他煙桿,他都沒接,好像對抽大煙都不感興趣了。
老爺子好像有些恍惚,他被我叫了一下,打了個呵欠,迷茫的咕噥了一聲:「啊……我不開心都寫在臉上嗎?哎,以前佟佳氏的祖宗傳了一隻盒子下來,那隻盒子很特殊,上了內鎖,沒人能打開。盒子里又有自毀裝置,所以不能強行打開。不過這個盒子,它不見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見的!」
我聽到老爺子說起佟佳氏的那隻盒子,驚出了一聲冷汗,老爺子是知道盒子傳承下來了。盒子在老爺子眼中是不見的,而不是交給我母親。
我心裡一凜,難道是母親把盒子偷走的?
我沒有說任何話,因為母親和佟府的這些恩怨,我並不知道。我在這個時候,甚至都隱約懷疑起,母親嫁給父親的動機。
我作為子女,當然不能輕易懷疑輕易懷疑自己的生母。
可是司徒說過,母親可能是故意要嫁給父親,騙取譚氏手中的盒子,現在想起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這個問題在我腦海里旋轉個不停,我想聽聽老爺子怎麼說的。
「要是真的有傳說中的鬼眼,那個盒子里有什麼東西,就能夠看見了……」老爺子一臉惋惜,又說道,「我記得譚知青手裡也有一隻盒子吧?還是玉蟬鎖的影子木盒子。」
「恩,是有這隻盒子,這是鑰匙。」我為了試探老爺子,把脖子上的玉蟬摘了下來,放在老爺子乾枯的手裡面。
他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攥緊了手裡面的玉蟬,指尖輕悄悄的摩挲著,然後顫抖出聲:「啊!沒錯啦,就是這個盒子,笙兒,你……你能把盒子借給姥爺看一眼嗎?就一眼?我看過以後,就算死了,也值了。」
「可以!」我立刻回答道。
我這麼做,只想拋磚引玉,我只想知道母親當年為什麼會把盒子偷走,藏在古墓里。她會不會是覺得,盒子放在外祖手裡,並不那麼安全呢?
老爺子一臉滿足,顫顫巍巍的說:「真是個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不像汍蘭,當年也沒逼她什麼。嫁給譚知青以後,就不回來了。她要是肯回來,我……我不會勉強她的……」
我問:「你勉強他什麼了?」
老爺子臉上有些尷尬,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手裡面那一隻作為鑰匙的單翼雄蟬。他的眼睛裡面閃過的除了驚駭,還有一種執著。
我和雲師父在屋內陪了老爺子一會兒,眼看時間才不過早晨八點半,雲師父就喊了住在佟府里的一干人等全都出來吃早飯。
被我遺忘在客房的蕭龍溟,他也被李嬸子給請到了吃飯的地方。蕭龍溟看到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淡淡的牽住我的手。
飯桌上來了不少人,其中能和老爺子同桌的,只有雲師父和其他幾個佟府的四梁八柱。老爺子坐的席位上,坐了七個人。
其中六個都是槐香的師父,我認識的,就只有教槐香輕功的雲師父。
和我們幾個小輩同桌的也沒多少個人,有槐香的父親,還有槐香的叔伯嬸嬸,以及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哥哥。
我聽雲師父說,佟府人丁興盛,老爺子原本還有兩房小妾延續香火,只不過現如今還留在佟府的就寥寥無幾了。
湊齊了這麼大一家子人,僅僅是吃個早飯。
雲師父坐在老爺子身邊,經過老爺子授意,將府里的人都介紹給我認識,又把我和蕭龍溟的身份介紹給眾人。
大家相互客套幾句,就開始繼續吃飯。
畢竟相互之間不熟絡,我母親又很多年沒有回去,大家的態度難免有些冷淡。但是,一聽雲師父說老爺子寵愛我,也不得不給足了薄面。
吃過了飯,眾人作鳥獸散。
我是打算和蕭龍溟一起會客房休息一會兒,就把那隻玉蟬鎖的影子木盒子給老爺子送去,順便再從老爺子那裡探探口風。
這個時候那個二十幾歲的槐香的哥哥,迎面就朝我和蕭龍溟走來,他說:「剛才是雲師父介紹,我們還不算認識。我是佟佳仁煌,表妹,我們初次見面,我也沒什麼見面禮,這隻小玩意,你拿去玩,別嫌寒酸。」
我在吃飯的時候,肚子疼的厲害,還真沒有仔細去認那些佟府中的人。我這時候才看清楚「表哥」佟佳仁煌的樣子,他的頭髮和蕭龍溟差不多長度。
蕭龍溟是隨意散在耳側,絲毫不損他的威嚴和冷峻,給人的感覺是那種氣壯山河的豪邁的感覺。
這個佟佳仁煌則截然相反,編了個麻花辮在腦袋後面,臉色很蒼白,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孱弱的病秧子。
他說的聲音比較細膩好聽,笑容當中都帶著凄慘的病態。
我接過他手裡面遞過來的一顆彈珠大小的珠子,立刻感覺到這顆珠子的不對,它應該是一粒海珠,而非北方常見的東珠。
我把它握在掌心,漏了個縫去看,這顆珠子居然散發著光芒。
這可是夜明珠,絕對的價值連城,還說是小玩意。
我立刻要把這東西還給他,「這個東西我受不起,表哥,你快拿回去。」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不會收回,表妹如果不喜歡,就扔了吧。」佟佳仁煌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微微變了臉,他好像有意無意的說著,「反正我在這佟府,拿著這些東西,有和沒有都一樣,不如給你,你能去外面的世界見識。」
「你怎麼不出府?」我這種人很容易輕信別人,佟佳仁煌不經意一帶,我就上了人家的套。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佟佳仁煌無緣無故就送出夜明珠,是有目的。我隱約也有這種感覺,但是還是禁不住的上鉤,因為我想不到這個人他可以利用我做到什麼事情。
我想,我自己的頭腦也真是夠簡單的。
蕭龍溟可比我聰明多了,「他沒有陽魄,如果不是宅子聚陰,早就死了。出去的話,很快就會寒症爆發死掉。」
我一聽到沒有陽魄幾個字,立刻就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禁不住就是打哆嗦。沒有陽魄的苦果子,我可是受過,體內不僅會爆發寒症,長時間沒有陽魄,還會死的很難看。
我緊了緊手中的夜明珠,免不了多管閑事,問蕭龍溟:「沒有陽魄的話,除了留在這裡,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啊?」
「沒救了。」蕭龍溟冷冷淡淡的掃視了一眼佟佳仁煌,冷淡的回答。
我其實也是知道,陽魄的重要性,不然當初蕭龍溟也不會為了救我,不告而別的去把我的陽魄找回來。
佟佳仁煌自嘲笑了一下,「我這樣也習慣了,不需要什麼辦法。對了,表妹回來,是不是為了一隻盒子?我聽我父親說,當初汍蘭姑姑,就是為了一隻盒子和老爺子慪氣,最後嫁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盒子的去向,連老爺子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會告訴佟佳仁煌了。我不明白的只是,母親為什麼不把盒子帶走,而是把它藏在古墓當中。估聖島技。
現在,想要盒子了,還得想辦法下去把它取出來。
我把夜明珠放進了牛仔褲的口袋裡,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回來和姥爺道歉的,也順便認祖歸宗,畢竟……畢竟我身上也有一部分佟佳氏的血在流淌。」
佟佳仁煌被我說愣住了,他乾笑了一下,又兀自凄苦道:「那隻盒子,如果打開,我……我也許就能出去了。」
說到這裡,我才恍然大呼,佟佳仁煌接近我是想打探盒子的消息的。我差點就上鉤了,盒子里放的是和蕭龍溟有關的東西,和他有沒有陽魄真的沒關係。
我看了一眼蕭龍溟的臉,發現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淡淡的眼眸中根本就沒有把佟佳仁煌放在眼裡。
「我……我肚子疼,那個,表哥。我先回去休息,下次我們再聊吧。」我捂住了肚子,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佟佳仁煌愣了一下,大概以為我是撞的,只能無奈的說:「表妹去休息吧。」
我一隻手手抓著蕭龍溟的手,一隻手捂著肚子,拚命的往回趕。額頭上的細汗滾落下來,整個人就好像掉入冰窖里一樣。
這個宅子陰氣有多重,我此時此刻,才深切的感覺到。
才走了沒幾步,我就能感覺到自己不僅大血崩了,而且還引發了貧血之類的併發症,眼前都是一陣黑一陣白的,什麼都看不清了。
我意識變得很薄弱,抓著蕭龍溟的手臂,身子就順著他強壯的身軀滑到地上。
蕭龍溟用力把渾身哆嗦成冰棍的我一下就打橫抱起,摟在懷中,聲音又是陰沉又是生氣:「你是真的不舒服,為什麼不早說。」
「蕭大哥,我……我只是痛經……我不好意思告訴你。」我雖然眼前一片漆黑,可我還是清醒的,我摟著蕭龍溟的脖子,整個人都倚靠著他。
他有些心疼吻著我的額頭,把我帶回屋子去。
我被放在了床上,他的指尖輕輕的就點著我的額頭,一股冰涼涼的東西鑽進來。我感覺自己好多了,睜開眼睛看他。
他問我:「是不是要喝紅糖水。」
我愣了愣,「恩」了一聲,然後抓著蕭龍溟的手說道:「蕭大哥,我好冷啊,蕭大哥……我想要暖水袋。你的身子好冷,我……我不想讓你抱我。」
「小東西,你……你膽子真大!敢嫌棄蕭大哥!」蕭龍溟一擰眉毛,有些兇悍的看著我。
我沖著他傻笑,我知道蕭龍溟一定會包容我的。
他沒有說其他的話,幫我蓋好了被子,轉身就出去了。我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就感覺有暖暖的東西被放進被窩裡。
我輕輕的一摟,居然是蕭龍溟半裸的身子,他摟住我低沉道:「找不到暖水袋,把我借給你,也不算委屈你吧?」
我感動的熱淚盈眶,低聲道:「不委屈,但是蕭大哥,你……你進了這宅子以後,不是渾身冰冷嗎?怎麼會?」
「廢話少問,和紅糖水,是李嬸子煮的,她說對你這樣的好。」蕭龍溟掖好被子,起身把我床上扶起來,端了紅糖水到我跟前。
他居然要喂我,我呆住了,我有些不適應,「蕭將軍,你……你不是古代的大土豪,大地主嗎?身邊百十個丫鬟照顧你,你怎麼……怎麼服侍我?」
「服侍自己的女人,有錯?張嘴!」蕭龍溟他的目光堅毅如山,眼眸當中帶著不可置否的威嚴。
我老實的張嘴,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等全部喝完了,我感覺自己的肚子暖暖的。
我確實很感動,身上的力氣也恢復了,用力的就摟住蕭龍溟的腰肢,「蕭大哥,你不該對我這麼好……我現在好怕你會離開我。」
蕭龍溟吻了吻我的額頭,說道:「蕭大哥既然讓你愛上我,就不會讓你失望,小東西,我知道我不能讓你安心的覺得,我一直都會陪著你,這是我的錯。但是,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外面的陽光已經西斜了,霞紅漫天的樣子,透過木質的窗戶看出去,給人一種驚艷的美感。
我好想是看到了天女出嫁的樣子,又忍不住想到自己身上此刻血染的風采,臉上滾燙。我居然讓蕭龍溟照顧痛經的自己,我平時這種事情,都不敢讓他知道的。
就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外面傳出了李嬸子的聲音:「小小姐,老爺子讓你今晚一定要出去吃飯。家裡面來了貴客,所有的人都會去。」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和蕭龍溟一起出去了,我們先帶著玉蟬鎖的盒子去了老爺子房間。
老爺子正在那兒吸煙呢,他看到我帶著盒子進來,臉上是一種莫名的興奮,他問我:「笙兒啊,臉怎麼這麼憔悴,恩?要不要我給你開服方子,你的事,李嬸子都告訴我的。」
這種事,我羞於啟齒,可是看著他認真的目光。
我……
我居然點了一下頭,心裏面卻慪死了,我痛經的事情是不是鬧得府上人盡皆知了。這還讓我怎麼出去見人,還見貴客呢。
老爺子沒有給我懸絲診脈,直接摁住我的脈搏給我號脈,他沉凝了一會兒,好像是在認真號脈的樣子。可能是盒子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的視線盯著盒子看了一會兒,才小聲問我:「盒子里……盒子里究竟是什麼東西?」
「鬼……」我已經習慣回答這個了,然後看了一眼蕭龍溟。
老爺子這才釋然的笑了,他說:「我真希望汍蘭和知青能在我死之前回來。」
他說的很誠懇,我忍不住哽咽出聲:「父親……父親車禍去世了。」
老爺子猛然就僵住了,他的手緊緊的抓住我的脈搏,都摁出了紅印子,他忽然潸然淚下,哭了。
而後,這個年邁的老人就泫然而泣,他傷心的哭著,他嘴裡懊惱著,「悔不當初啊,早知道盒子里的秘密是這樣的,就不該傷害汍蘭!不該傷害汍蘭啊……佟佳氏世代守護盒子,沒想到自己人卻打起了盒子的主意,真是丟盡了顏面啊。」
雲師父臉上也相當駭然,他的手攥緊成了拳頭,他說:「譚知青死了?那誰來照顧汍蘭?汍蘭還年輕,你知道她多大嫁給你父親的嗎?那年她……剛見到譚知青的時候,才十四歲,嫁人的時候,才十六歲!」
我知道母親很年輕就嫁給父親,但是沒想到他們的年紀懸殊會這麼大。
我愣在原地沒說話,一直到李嬸子進來,老爺子的眼淚才被他用袖管擦去,紅腫的眼睛面對李嬸子,「我這就去吃晚飯,讓大家久等了。」
我和雲師父一人一邊扶著有些受刺激的老爺子,雖然我們都勸過老爺子別出去見客了。可是老爺子的性子固執,非要出去。
到了吃飯的地方,我的目光一掃,老爺子坐的那桌上居然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個丸子頭的小姑娘,一個是個青衫眼盲的少年。
我怔了一下,老爺子說非見不可的貴客,是他們兩個?
金鈴有一雙鬼眼,她的眼睛不僅能看見玉石原礦中的玉石,更能看到盒子里的東西。她攢帶著槐香,兩個人一個見多識廣,一個有駭人的鬼眼,就去賭石了。
害的槐香被老爺子罰跪了一夜,偷偷裝暈才逃過一劫。
這個小姑娘腦子裡不知道想著什麼,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非要去弄什麼賭石,謀取暴利。要是遇到混黑的,還不直接把她殺了滅口?
我見到金鈴腦子裡就生出了一個想法,我要讓她幫我看看那隻梅花鎖的盒子里到底放著什麼,竟然會用那樣精巧的梅花鎖的鎖芯來將盒子里的東西守住。
盒子里會是格格的靈魂嗎?
我太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