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跟蹤
「我……我,笙兒,我真的是想留住你的性命,我寧可你恨我。」老爺子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從兩三米高的牆上摔下來。也傻了眼。
他連拐杖都扔掉了。將渾身顫抖抽出的我摟在懷裡,指尖猛然扣住著我的脈搏。
冰冷的感覺從腹部貫穿了我的整個身體,小腹的傳來的那種痛,就好像把生命當中某個極為貴重的東西,生生的就從身體里抽離。
額頭的虛汗冒出來以後,整個人就好像被扔進的冰箱里一樣。
我面對現實的殘酷。悲愴的感覺油然而生,渾身打著哆嗦,整個人就像瘋子一樣大聲的哭泣著。哭喊的聲音劃破了佟府上空的夜色,我從未有過的無助,我想大喊蕭龍溟的名字,最後所有的語言都變成了淚水。
老爺子的聲音帶著蒼老和痛楚,「笙兒。你只是和這個孩子沒有緣分,將來你和蕭先生還會再有孩子的。」
還會再有孩子?
再有的那個孩子,也已經不是這一個了。
兩隻手緊緊的捂著肚子,我想挽留這個在我身體里並不長的生命,我想把他留在這個美好的人世間。
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感覺有一雙涼涼的小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龐。我以為是夜晚的吹過帶來的錯覺,反應有些遲鈍。
那隻冰涼的小手它順著我臉上冰涼的液體觸摸著,將我淚水輕輕的擦去,我猛然間睜大了眼睛。
一個小小的孩子,看起來不過一兩歲的樣子。
他是那樣的小,白透明的身子飄在黑暗的空中,那張俊俏的面容上有我熟悉的五官,他對我輕輕的微笑,「媽媽,不要難過。」
我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喊了一聲:「姥爺!」
「小孩,小孩,鬼……」老爺子驚得語無倫次了。
那個孩子是那麼的小,他懸停在空中小手抓住老爺子的一根手指,認真的看著老爺子,低低的喚了一聲:「曾外祖。」
「你叫我什麼!」老爺子張大了嘴,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了。
漂浮在空中的那個幼小的身影。他逐漸變得模糊,最後紅了眼眶。眼眶裡緩緩的滾落一滴淚水,他凝視著老爺子說:「曾外祖,曾外祖,我……我捨不得你,你可以抱抱我嗎?」
稚嫩的童音就好像一根竹刺一樣,扎進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你是我的曾外孫是嗎?你是嗎?」老爺子喘著氣追問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的身體在朦朧的月光下,忽然變成了流沙一樣的存在,憑著一股清風吹過變成了虛無。
老爺子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伸手虛抓,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有夜空中的空氣。他的眼淚也從渾濁的眼睛里滾落下來,他顫抖著聲音對著地面頹然道:「不如說讓我抱抱你的嗎?不是說讓我抱抱你的嗎?怎麼就走了……」
地面的青石上,是一圈又一圈被水花打成深色的水漬。
我捂著肚子整個人因為疼痛虛脫了,唇卻是因為悲痛而不斷顫抖著,我說不出話來。我看著那個捂住的老人,感覺血液從身體力流出,不知道應該怪誰。
孩子走了,他變成一團霧氣離開了。
「血!地上怎麼這麼多血!小小姐你是從牆上摔下來的嗎?老爺子不是告訴過你嗎?基本功不紮實的話,還是不要亂用蠍子倒爬城。」雲師父的聲音傳入我的耳內,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責怪的意思。
我還沉浸在內心深處的悲哀當中,小腹的冰涼,讓我萬念俱灰。我真想下一秒就跟著這個孩子一起離去,至少……
至少讓我抱抱他。
他扶起老爺子老邁的身軀問道:「哎喲,老爺子,您怎麼也摔著了。」
「沒了……孩子沒了。」老爺子的語氣失魂落魄,他喃喃的說著,滿臉的懊悔,「我的曾孫子沒有了,我……我是幹了什麼!」
雲師父一頭霧水,撣了撣老爺子身上的灰塵,問道:「您不是早就說了孩子留不得嗎?孩子如果墮了,小小姐還能多活半個月呢。那不是好事嗎?」
「混賬!」老爺子一臉的心痛,他揮手就給了雲師父一巴掌,臉上是即沉痛又暴跳如雷的表情。
他顫抖的說道:「虎毒還不食子!我怎麼會下手傷他,都是意外,意外……我好想抱抱他,他死之前不知道有沒有怨我。」
我能聽出來,老爺子是為自己做的事情後悔了。
這個世界上割不斷的,唯有血脈至親,那個孩子臨走之前。他小小的魂魄在我們面前飄忽著,表達著自己內心對親人的不舍。
他不怨恨,只有不舍。
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誰又捨得他命赴黃泉呢。老爺子即便心再硬,親眼看到自己的骨肉至親的靈魂灰飛煙滅,心頭也會不好過吧。
「嘿,老爺子,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不過就是個四五周的胚胎,您不是還說那只是個陰胎,留著是個禍害。」雲師父捂著自己被打的那半張臉,頗有些委屈。
老爺子被氣的渾身直哆嗦,他一巴掌就打在雲師父的臉上,臉色慘白,卻是氣狠狠的罵道:「你少說兩句會死嗎?還不快把笙兒扶起來!」
一直以來老爺子都是給人非常慈祥和溫和的感覺,今天晚上,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殺氣。眼中在著劍鋒一般的寒光,冷冷的就怒視著雲師父。
雲師父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的,他將我扶起來。
我的雙腿卻異常的酸軟無力,嘗試了幾次都沒有站穩,雙腳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根本找不到著力點。
血涌從褲腿中向下流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我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大喊大叫的哭著,只能低頭默默掉著眼淚。我腦子都是那個孩子消散在空氣中的樣子,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母體,離開我的整個生命里。
雲師父無奈只能將我背在背上,他觸摸到我冰涼的肌膚的時候,有些擔心我,「你的身子怎麼會這麼涼?我對這樣的事不熟……要不要叫李嬸子來幫忙?」
我哆嗦了唇,低聲嘶啞道:「雲師父,麻煩幫忙送我去醫院吧,我……我……這樣的情況,必須送去醫院。我在流血,如果……如果不治療的話,失血過多也會死的。」
我其實是不想留在佟府,我感覺這裡的一草一木,這裡的人和事都會刺傷我。我倘若沒有回來,我肚子里的胎兒就不會離我而去。
一生當中除了最敬重的祖父之外,老爺子就是我最敬仰的人。
他到最後雖然後悔了,可我依舊是怨他的決絕。
雲師父有些疑慮,「這麼晚了上醫院?佟府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
「叩叩叩……」門口是急促的敲門聲。
大晚上,也不知道是誰要進佟府,雲師父背著我不方便行動。是老爺子親自拄著拐杖去開門,他問道:「誰啊?」
門口是清冽而又焦急的聲音,「我是歐陽瑾,我想問問,阿笙在不在裡面。」
歐陽瑾當著我的面的時候,從來都是管我叫譚笙,或者譚姑娘,他這是第一次喊我阿笙。我心頭沉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聽到歐陽瑾的聲音卻是頭腦一清醒。
在這樣的時候,歐陽瑾為什麼會來?
他找到了那隻放在蕭龍溟後人手中的盒子了嗎?還是,他算出了什麼,所以親自來救我和我的孩子了?
我全神貫注的看著佟府的大門口,心情又是崩潰,又產生了一絲期待。也許,歐陽瑾這個神通廣大的龍虎山弟子,他能救活我的孩子。
只要歐陽瑾能救我的孩子,就算把自己的眼睛挖了,給歐陽瑾安上我也願意。
老爺子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了。
果然,門口站著穿著青色長衫的歐陽瑾,他身邊的金鈴依舊扎著丸子頭俏生生的站在旁邊。金鈴扶著歐陽瑾掠過了老爺子的身畔走進去,靈動的眼睛直接看了一眼地下,然後又看了一眼雲師父背上的我,說道:「瑾哥哥,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笙姐姐的孩子,好像已經掉了。」
「你……怎麼知道我……我有孩子!!」我看著金鈴,儘管虛弱的無以復加,卻還是克服身體上的痛苦一字一句的問她。
胸口就好像堵了一塊石頭,說的每一個咬字都十分的艱難。
金鈴把歐陽瑾帶到了我和雲師父的近前,然後看了一眼歐陽瑾那張擔憂而又蒼白的臉龐說道:「是瑾哥哥擔心你,所以特意為你開的卦。你的臉色好白,好嚇人……」
「我沒事,我……」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眼前歐陽瑾的身軀變得模糊,我自己的身體也變的沉重起來。
耳畔依稀還能聽見歐陽瑾的聲音:「將譚姑娘交給我吧,方才你們交談的話,在下聽見了。譚姑娘要去醫院,雲師父,你把他交給再下吧。」
慢慢的我就聽不太清楚雲師父講話,只感覺自己進入到了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感覺自己壓在一副瘦骨嶙峋的身軀上,他肩膀上的骨骼就好像刀削出來的一樣。
我動了動身子,那個人問我:「醒了?」
是歐陽瑾的聲音。
我感知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佟府!
歐陽瑾在深夜裡背著我一步一步的前進,我被身邊的風吹的腦子有些清醒,我心頭髮苦,嘶啞出聲:「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
「對啊,瑾哥哥本來是和槐香一起在追查盒子的下落的。他感覺到你可能有危險,他特意為你佔了一卦。發現你在佟府,可能會失去孩子,就連夜和我一起趕過來了。」金鈴說話語速快,什麼都幫歐陽瑾回答了。
我心中一沉,莫名的感激歐陽瑾。
我用袖子擦了擦歐陽瑾額頭上的汗,哀求他:「我想問問歐陽先生,有沒有辦法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這個孩子,我……我親眼看著他靈魂消散,他臨走前是那麼的捨不得我們。」
「譚姑娘,我來晚了。」歐陽瑾聲音愧疚。
我倒抽了一口氣,身體痛苦的顫抖起來,「你知道!我不是要聽這種話,我想讓他回來。你是道士,你可不可以用招魂把它叫回來。我是在失去了以後,才知道作為一個母親多麼需要他。」
我以前對於懷孕這件事情,還懵懵懂懂。
因為本身就是個孩子,又是人生第一次,我的心頭其實還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可是當我從高牆上摔下來,肚子著地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自己孕育在腹中的生命是多麼美好。
「天下無不散宴席,只能說你和這個孩子情深緣淺。」歐陽瑾的步子停頓了一下,說完了這句話,又繼續前行。
他的步伐異常穩健,說話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清冽如泉。
我的心再次有一種跌落谷底的感覺,我緩緩的閉上眼睛,將頭埋在了歐陽瑾的肩頭。眼淚不自覺的洶湧而下,這種痛,讓人不能不哭泣。
那是我的孩子啊!
是我和蕭大哥的孩子……
蕭大哥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回來了以後,知道自己定的孩子不在了。會不會也和我一樣難過,我真不希望他不需要承受我這樣離別的痛楚。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歐陽瑾肩頭部位的布料,已經被我哭濕了一大片。
他將我背進了佟府附近最近了的一家醫院,到處都是一股難聞的藥水的味道。醫院裡很安靜,不過還是有值班的護士在。
歐陽瑾向護士描述了一下我的情況,乾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的焦慮。我實在沒有想到,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歐陽瑾不顧一切的把我帶出佟府,最後還把我背到了醫院。
歐陽瑾原本的生命軌跡,明明和我跟蕭龍溟沒有任何的交集,可他卻願意一次又一次不遺餘力的幫助我們。我心裡在想,是不是歐陽瑾上輩子欠了我什麼,所以這輩子才會這麼無辜的要替自己償還。
「自然流產造成的傷害嗎?剛好今天婦產科主任值班,直接送去急診室吧,她臉色這麼蒼白,應該是疏於輸血過多。如果不處理的話,會危急生命。」護士很負責,叫了自己的同事去請醫生,又領著歐陽瑾進急診室。
我被歐陽瑾非常溫柔的放在床上,他的手輕輕的抓住我的手掌。那雙眼睛明明看不見,卻是那般柔情的對著我,「你要相信我,你好好保重身體,也許你們將來還有緣分。」
「你說什麼!」我激動的坐起身來,目光焦急的和他對視。
那的眼睛是一汪湖泊,仔細認真去看,很容易就陷入湖中而不能自拔。
歐陽瑾輕輕豎起食指在唇邊,嘴角是一絲清蘊的笑意,他平靜的對著我。我看著他做的那個噤聲手勢,悲痛的心突然得到了安寧,我安靜的躺回去。
腦袋枕著枕頭,卻依然看著歐陽瑾平靜的讓人放鬆的臉孔。
急診的醫生進來,看到歐陽瑾,問道:「病人家屬怎麼在這裡,他在這裡不方便我們醫生做手術。」
「我是盲人。」歐陽瑾坐到旁邊的病床上說道。
醫生看了一眼歐陽瑾的眼睛,有些放鬆下來,但是還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盲人也不能呆在這裡,這是規定。」
「我是她男朋友,她剛剛沒了孩子,很傷心。」歐陽瑾面對著醫生,態度依舊是那般的淡然,他逐字逐句的說著。
醫生看著歐陽瑾臉上堅定的表情,居然是沒有趕他走,洗了手之後。就開始問我了我一些問題,比如說,最後一次例假是什麼時候,懷孕多久,今年多大的之類的。
聽了我的年齡,醫生嘆了一聲:「夠小的啊,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得自我防護。」
歐陽瑾的目光當中帶著愧疚,他不說話,醫生卻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過像你這麼認真負責的小年輕也少見了,姑娘是意外流產的吧?以後會幸福的。」
醫生先幫我止血,又緊急做了個清宮手術,過了半個多小時才讓護士把我推到病房裡面去。
手術的過程中,我是看見盤子裡面,胎兒小小的身體從身體里弄出來。
那個身體已經成型了一半,甚至還有點大,被手術工具給剪得碎裂。我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眼淚就漱漱的從眼眶裡落下。
我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就連呼吸,也有一種撕裂開氣管的疼。
歐陽瑾就這樣陪在我身邊,他恬靜的坐著,面容一直保持著俊朗的笑意對著我。金鈴站在他身邊,看著我不斷掉淚的樣子,忍不住說道:「瑾哥哥,她那麼傷心,你為什麼還對著她笑呢?」
歐陽瑾將被子往我的胸口拉了拉,對金鈴說道,「你先去睡吧,我在這裡陪她一會兒。你一路上跟著我趕路,一定很累了吧?」
金鈴憋著嘴,極為委屈,「我當然累,你算出來笙姐姐有危險之後,就一路狂奔而來。我……我的腳都起泡了,早知道就讓槐香陪你來了。」
「槐香的眼睛沒有你的厲害,不是嗎?」歐陽瑾反問道。
金鈴最自信的就是自己那雙鬼眼,聽到歐陽瑾誇讚,心情立刻轉好,「槐香雖然厲害,不過,卻是沒有鬼眼。」
金鈴爬上一張空的病床,拉上被子就側過頭淺睡過去。
聽到了金鈴的呼吸聲之後,歐陽瑾才慢慢的說道:「譚姑娘,我剛才背你來醫院的一路上想過了。如果,是我師父出手,那把那孩子的魂聚合。如果你需要,你和蕭先生的第二個孩子,依舊還能是這個靈魂。」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的情緒有些激動。
歐陽瑾的眼睛就好像盛滿甘冽清泉的湖泊,他那雙眼睛對著我,然後輕輕的點頭,「如果你們還有緣的話,相信……是會有辦法的。」
「你和槐香……是假意出國,只是想騙過我和蕭大哥,是嗎?」我聽到孩子有可能能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心態慢慢的也就放平了。
雖然很心痛,卻已經沒有到難以自拔的地步。我堅信,只要我不放棄,有歐陽瑾的幫忙,孩子是會回來的。
他的靈魂在外面漂泊,總會有累的一天,總會要回到我身邊。
明明剛剛手術完,人是很疲憊的,很需要睡眠來補充。可是我的神經是那樣的亢奮,激動的睡不著,我想等到蕭龍溟回來,就求歐陽瑾帶我見他的師父。
歐陽瑾說:「沒辦法,槐香說,如果直接告訴你們去幫你們找盒子。你和蕭先生不想牽連無辜,一定不會肯的。」
「槐香知道我……我是不想她捲入,才阻止她的。她……她竟然什麼都知道,你也真是的,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呢?」我看著歐陽瑾,心裏面覺得異常的感動。
我沒想到我這一生何德何能,能有何靈川,歐陽瑾,槐香這三個出生入死的好朋友,真是老天爺對我的眷顧。
歐陽瑾握住了我冰涼的手,問我:「冷嗎?」
我說:「不冷,你別避重就輕。」
「因為我想幫你,因為我要幫你,我為什麼要阻止槐香!你只剩下一個半月的生命,我當然要想盡辦法,讓你活下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歐陽瑾語速緩慢,卻說得有一股子堅定認真的勁兒在裡面。
我被他的話鎮住了,指尖緊了緊歐陽瑾的手,「你想過沒有,你為了我放棄了眼睛復明的機會。你要知道,老爺子的人脈很廣,你有很大機會是能重見光明的。歐陽先生,我們只是萍水相逢。」
歐陽瑾笑了笑,「無妨,如果眼睛能看見了,天眼勢必會弱上很多。我以後就不能算卦為生了,更不知道你有危險。」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就好像帶著靜電一樣,能讓人觸電似的。
我感覺到他眼睛里的一絲繾綣之意,身上都爆發出冷汗了,快速的縮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指,「你……你為什麼要這樣付出,你又不欠我什麼!」
歐陽瑾對我的好,真的有些過頭了。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蕭龍溟一個男人,也只會對蕭龍溟付出男女之愛。我真的很害怕,我和歐陽瑾之間的感情變質了,那也許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自在的相處了。
「我只做自己喜歡的做的事情,你不必緊張,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歐陽瑾在我縮回手的一瞬間,臉上掠過一絲失落。
但是,他依舊是淡淡的笑著,又說道:「而且,我……我並沒有特別想看到的東西。其實能不能看見光明,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面對這樣一個對光明並不渴望的盲人,我真的是有些無言以對,他難道出聲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嗎?
如果我看不見了,我會希望看到蕭龍溟的臉,我會每天努力認真的去回憶。
就好像母親一樣,她雖然失明了,可是她會用手去接觸自己珍愛的人的臉部容顏。她憑藉著自己的手,就能觸摸到人臉的骨骼,從而摸清一個人的長相。
母親這樣眼疾無法治癒的人,都渴望能夠看見自己身邊的人,又何況是這樣年輕的歐陽瑾呢?
我……
我覺得他是在撒謊,卻發現自己沒有立場質問為何撒謊,我只能低聲的說道:「你就不想看看金鈴,看看槐香長什麼樣子嗎?」
「譚姑娘,如果可以,我……我倒是挺想看看你的樣子。」歐陽瑾慢慢的說著。
我嗓子發乾,心虛道:「我很醜,你不會喜歡我的樣子。」
「丑嗎?」歐陽瑾從他的灰布包里掏出一隻木雕,他的指尖摸了摸那隻木雕,說道,「這是從蕭家後人手中拿到的木雕,聽說刻得是耶律楚格的形象。這個木頭,是海柳木,所以這麼多年了,都沒有損壞。」
「耶律楚格的木雕……」我顫抖了一聲,目光看向那隻木雕,木雕上的人像刻得很精細。但是因為太小了,那根本就看不清臉上具體的輪廓。
那塊木雕沒有什麼顯著的特徵,把它拿著可以說它像任何一個人。
歐陽瑾說:「你和耶律楚格長得一模一樣,不是嗎?」
「是,不過……不過那也許是巧合。你要知道每個時代都會孕育出不同的人,我和古人撞臉的巧合也不是不存在的。」我回答他。
歐陽瑾笑了笑,「我大概已經能猜出你的容貌了,不過還是想親眼看看你。等槐香把盒子找到以後,我應該就有時間去治療眼睛。」
「盒子追查的怎麼樣了?槐香一個人沒問題吧?」我有些擔心槐香。
歐陽瑾搖了搖頭,「她沒什麼問題,只是盒子在蕭家後人的手上遺失了。現在她只能和蕭家人一起根據線索尋找盒子遺失的地方,所以還要些時間。老爺子……老爺子這麼做,也是為了個槐香充裕的時間。」
我一想到孩子的離開我的身體,是為了給我自己續命,心裏面就不是滋味。
我咬了咬唇,說道:「歐陽先生,不早了,你去睡吧。」
「這間房間里有不幹凈的東西,所以,我要守著你。」歐陽瑾固執道。
我張望了一下四周,有些茫然,「有不幹凈的東西?那為什麼金鈴沒有看見?」
「躲起來了,所以金鈴的眼睛暫時沒有發現。但是鬼氣很重,自然瞞不過我的感覺,從你在佟府出來,他就一直跟著你。」歐陽瑾對於暗處的東西十分的警覺,他眉色陰沉,似乎有心事。
誰?
誰在跟著我?
我心裏面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蕭老的人,他要對幫忙找盒子的歐陽瑾和槐香下手了。我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好朋友了,我不能再失去他們了。
我看著歐陽瑾,然後一字一頓的大聲說道:「歐陽瑾,你快走!你別攙和這種事情了。蕭老是個變態,他會要了你的命的!你去找槐香,讓她別再參與找盒子的事情了。」估記反技。
歐陽瑾他不說話,指尖在我額上點了一下。
我……
我就慢慢的失去了意識,第二天早晨醒來,就看見歐陽瑾依舊坐在床邊。他手裡端著一碗粥,遞給我,問我:「能自己吃嗎?」
「能。」我應了一句,又問他,「昨天晚上?」
歐陽瑾有些疲憊,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敵是友,居然是個五六歲額孩子。他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跟著你,我和他交手過,他實力很強,卻沒殺我。」
我腦子裡直接蹦出了三個字,高紫逸!
跟著我和歐陽瑾的人,是高紫逸。
他跟著我們做什麼,我腦子裡沒有頭緒,他如果及時出現,興許就可以幫我們打開盒子。而我的孩子就不會死了,可他默默跟著,也不對我們下手,也不出現。
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看了一下周圍,根本顧不上吃粥,問歐陽瑾:「他還在嗎?」
「在床下。」歐陽瑾回答道。
我根本就顧不得自己剛剛手術完,打著赤腳就從床上跳下來,將腦袋伸到了床底下朝裡面看去。床底下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他手中慢慢的玩著一串九連環,看到我之後朝我伸出了雙手。
我感覺他大概是想讓我抱他出去,我就朝他伸出了手。
他從拉住我的手之後,慢慢的就從床底下爬出來,目色有些冰涼的看了我幾秒鐘。然後,慢慢的順著我的身體爬上去,雙手緊緊的摟住我的脖子。
我有些意外,但真的沒辦法排斥何靈川這個小表弟,我將冰涼的身軀抱起來,坐回了床上。我看他這段時間瘦了很多,就將粥餵了一口到他嘴邊,「餓了嗎?」
他仍舊不說話,卻是張開了嘴,然後一口將勺子里的粥吞咽下去。
過了片刻,他把歐陽瑾給我準備的一碗白粥全部都解決了,才半眯著眼睛靠著我的胸口休息著。我整理了一下他有些髒亂的頭髮,問他:「為什麼跟著我。」
「我要見主子,我在你身邊等他。」高紫逸一字一頓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
我問他:「你主子是誰?」
「主子就是主子。」他依舊回答的像個機械一樣。
我想了一下,問他:「你主子是蕭大哥蕭龍溟嗎?」
「是!」他簡短的回答我,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跟我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可愛的高紫逸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我驚呆了,蕭龍溟是高紫逸的主子,那他為什麼要逃走。
我按捺不住激動和好奇,將他放在床上,用力的沖他質問:「既然他是你主子,你就該終於他,為什麼在最關鍵的時刻逃跑,你……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知道你打開盒子,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