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雖然,皇上將事情說得既複雜又難懂,好像沒了她伴在身邊,他就要立刻垮掉似地,但是無論她怎麼瞧,怎麼看,都覺得這詭異要求的背後,其實並沒有皇上所說的那般深沉理由,真正的原因,說不定只是皇上貪看她的瞼!
驀地,景珞英忍不住想嘆氣.
即使她有張令女人羨慕又嫉妒的漂亮臉,那又如何?這美艷的外貌並不能為她帶來什麼好處,倒是挺會招惹麻煩.
畢竟她若少了這美貌,皇上就不會與她如此相約,更不會帶著大隊人馬上獵場,只為了找個他們可以獨處又沒人打擾的地方……
如果皇上屢勸不聽,總是這麼任性妄為,那她這張臉豈不就要成為禍國殃民的元兇?
將來,她是不是要被稱為魅主惑上的亡國之女?
秀氣的眉微微上揚,眉心緊蹙,景珞英甩甩頭,試圖把這樣的猜測自腦海中去掉.
她不願,也不能讓情況變成這樣!
催促著馬兒追上了皇上后,景珞英雙手一拱,打算向他將面具討回.
為了讓他沒有理由拒絕.她索性補上冠冕堂皇的說詞,「皇上,雖然現在只有臣與皇上兩人,但若真的遇上刺客,臣絕不可能先戴了面具再救駕,所以還是請皇上允許臣將面具戴上.」
雖然這樣的猜測聽來很觸霉頭,不過為了大局著想,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上諫.
東曄聽了只是微笑,摸了摸手邊的面具,沒還給景珞英,卻是蹦出一句.
「愛卿是在擔憂吧?你擔心朕為了貪戀你的美貌,所以刻意提出這麼大陣仗是吧?」
光是瞄一眼景珞英的臉龐,他便能明白景珞英在想些什麼,因為她的眼神已詳畫地說明了一切.
無法隱藏心意,那是景珞英為官時的最大隱憂,因為她說不出謊言.
想必先皇便是明白這點,才賜下了面具,幫著景珞英除去這個缺點.
不過,在他看來……這對他來說倒是個挺好的習慣,而且是個無可取代的優點.
因為只要景珞英不戴上面具,他便能輕易地自她的表情里讀出她的喜怒哀樂,一同分享,毫無欺瞞.
這就是他想要、想追求的.
不過看在景珞英眼裡,事實恐怕並非如此吧.
「既然皇上明自……就請皇上將面具還給臣吧?」景珞英乾脆地點頭承認.
反正事情就是如此,既然皇上有自知之明,那就表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他還不是個無藥可救的昏君.
「愛卿,你誤會朕的用心了.」搖搖手中的面具,東曄特它往腰上一掛,沒打算歸還,倒是拍拍馬匹,讓它舉步繼續前行.
景珞英見狀,只得跟著拍馬前進,與東曄並肩齊行.
「愛卿,朕若真是貪戀你的美貌,根本不用費這麼多心思,因為朕只要一聲令下,就能令愛卿終生不戴這面具.」東曄望著遠方,微勾的唇角繼續吐露著心聲,「朕是為了讓愛卿看樣東西,才特地帶愛卿出門的.」
至於要她取下面具-----那不過是順道享受,絕不是別有用心.
「要給臣看的?」景珞英半是疑惑地望向東曄,眼神沒跟著他往前望去.倒是一直盯著他腰上的面具.
唉,她真想拿回來!
因為唯有在戴著它的時候,她才不用介意自己生了張漂亮臉蛋,讓她怎麼扮都不像男人……
「愛卿?」東曄回過頭,瞧景珞英一直盯著面具,心裡只想笑,「愛卿,過去你還是景季纓的時候,景老將軍雖讓你跟著習武學劍,但應該沒讓你像個男人一樣騎馬四處遊走吧?」
「是沒有……」景珞英不由得又想起了爹親.
爹爹雖然很開明,願意讓她習武識字,但終究家教甚嚴,沒讓她真像個男子一般,可以自由地四處遊玩.
而在爹爹去世后,她立刻趕赴邊關,往來之處除了沙場與軍營,再無他處.
所以嚴格說起來,其實她也算半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吧……
「果然,」東曄僅是一笑,「朕想,愛卿雖然也是京城人,但沒瞧過,沒去過的地方應該很多.」像這片皇族才能進入的獵場,景珞英應該也是頭一次進來.
「臣鎮日來往軍營,對於京城確實不熟……」景珞英越聽是越迷糊了,這件事跟帶她上獵場有什麼關係?
「那正好!」東曄引著景珞英策馬穿越樹林,往一座小丘爬上,勒馬停步,才指著山丘下,轉頭招景珞英走近,「愛卿,過來吧,朕為的就是讓你能夠好好瞧一瞧京城.」
「京城?」景珞英跟著驅馬向前,與他並肩停步,跟著往下望去這才發理,這座皇族獵場的山丘頂端,正好可以將整個京城一覽無遺!
不論是京城裡整齊的街道、熱鬧的廣場,還是華貴的皇宮,甚至連皇宮內個別的花園、宮殿,在這座山丘上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景珞英的心裡霎時激動起來.
這裡……就是京城嗎?
她雖然生長在此,卻毫無實感.可今日一瞧……
原來京城、乃至於皇宮,竟然是如此地美麗!
就像皇上所言,她確實沒見過這般景色.
「愛卿可看清楚了?」東曄含笑望著景珞英,視線跟著往京城望去.
對他來說,這片景色便是支持他這個皇帝繼續親民儘力的主因.
這片繁華之景,是他們盛國江山的一部分,而他放眼所及的百姓,信的是他,需要的也是他,所以再怎麼寂寞孤獨,他都不能倒下.
「京城裡……春有百花綻放,夏有涼川節慶,入秋之際更有豐收的香氣,到了冬天,雖令人倍感寂靜,但遍地的雪花卻也是一種特別的美麗.」東曄的唇角泛開了笑容.「朕喜歡見到盛國百姓在這番景色里,盡情地表露著喜怒哀樂,認真地過著生活,只要看到他們活得高興,朕就感到滿足了……」
「皇上……」景珞英難得地將視線自景色中移回,定在了東曄的臉龐上,只不過這一回,她瞧的不是她一心想取回的面具,而是東曄這個皇帝.
見他那雙深邃的黑瞳對美景是如此地痴迷,她忍不住想起他堅持要她取下面具,想自她的眼神中讀出真誠的說法.
或許,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他的心情吧!
燦爛的眸光,以及一樣心繫百姓幸福、家國安危的心境……這就是皇上自她身上見到的嗎?
那麼,也怪不得皇上不顧她掛著面具在臉上了,因為此時此刻,她亦不希望有人打擾了他,好讓她能夠多看那泛著幸福的眸光幾眼.
不過,她果真是白擔憂了.
像這樣的皇帝,怎麼會貪圖一時的美色?
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皇上果然只是為了讓她一覽京城,所以才帶她來此吧!
至於那面具……說實在話,若她還戴著面具,受限的視線與被阻隔的臉龐,便無法窺見京城一切的美景,亦無法感受這山丘上的涼風徐徐了……
看來,他們盛國繼先皇之後,又有了個新的好皇帝哪!因為他是如此地認真,而且體貼著旁人的心.
「愛卿怎麼凈瞧著朕?」東曄收回視線,這才發現景珞英正盯著自己發愣,「朕可是特地帶愛卿來瞧瞧你守護了四年的京城哪!畢竟這可是愛卿的一大成就.」
景珞英被他一喊,這才連忙拉回心神,習慣性地雙手一拱,掩飾剛才緊盯著皇上的不敬之舉,低頭應聲道:「皇上言重了,京城能夠如此繁華和平,是因急皇上英明,治國得宜,絕非臣一人之力.」
再怎麼說,這治理一事她可是半點忙都沒幫上,而且盛國打從先皇時便興盛不衰,所以這成就應是先皇遺留,皇上承接的,她怎能居功!
「愛卿就不用跟朕客氣了.」東曄抬手一揮,止住了景珞英欲出口的口應,「其實,在愛卿四年前領軍前往邊關時,這景色根本就不是這副美麗和平的模樣.」
「咦?」景珞英有些錯愕.
她望向京城,實在看不出來哪邊有什麼問題,可為什麼皇上卻又說,四年前與現在是不同的?
「四年前,盛國因為國力衰退,因此引來外族進犯,就連京城都無法平靜!」東曄說著,一邊指向了京城東邊的街道,「那邊原是戶部侍郎的府邸雖然現在已抄家而納入國庫,不過當年他藉著收取百姓稅金之便,中飽私囊將宅院建得美輪美奐,比起幾年前窮困的皇宮是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