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師姐

陽眉將碧玉簪插回頭頂，化為一根木簪，氣息隱匿起來，再無星光浮動。她向前一步來到葉庭身邊，抓住葉庭的腰帶提起，用力一抖。

星光入體，葉庭紫府識海中蓮瓣微張，神魂萎靡，總算是醒了過來。

見葉庭醒來，陽眉隨手將他丟在水裡，去抓龍樹。龍樹狼狽的從水中爬起，整個身子濕透，目光兇狠的瞪著陽眉。

「師姐……」葉庭在淺水中撐起身子，勉強叫了一聲。

「何必心軟？」

「袁飛沒死，她活著也能吸引一下。」葉庭加快語速，陽眉縮手。

「多謝公子不殺之恩，來日必當有報。」龍樹語氣飄渺，聲音詭異，她一邊說，一邊向著樹林深處退去，腳下水波蕩漾，轉眼已經百丈開外。她的身體所過之處，樹林中那一棵棵大樹紛紛枯萎，瑰麗的顏色消失不見，灰敗的氣息瀰漫開來。

她的臉上，褶皺的皮膚飛速變得平整飽滿，紅潤細膩，一頭白髮轉為烏黑，佝僂的身子挺拔起來，身上凌亂的袍子變幻七色綵衣，還是濕淋淋的，纖毫畢現。一個百歲老嫗模樣的樹妖，化為妙齡少女。

陽眉既然放了龍樹，也就不再理會，她回頭問道：「還能動么？」

「不能。」

「吃藥。」陽眉簡潔冷硬。

葉庭取了魔靈月蝕丹，陽眉一指點上去，魔靈月蝕丹的丹紋飛速激發，被陽眉用力塞進葉庭嘴裡。丹藥入腹，葉庭感覺藥性釋放的速度快了四五倍的樣子！

師姐的魔神破咒法，可比自己精通多了！

「啊！」葉庭恢復了點力氣，慘叫一聲，撲在水裡，將靈器劍胎撿回。那劍胎之中，出現了一道細不可查的裂紋。

「收起來！」陽眉聲色俱厲，葉庭一凜，飛速將劍胎送入腰帶的龍尾之中。

陽眉抓了葉庭的手，展開五行遁法，兩人化為流光，猛然撞入了樹林深處。飛遁之中陽眉才傳音給葉庭道：「趁著袁飛重傷，我們快走，師姐不是他的對手。」

葉庭想要說什麼，感覺師姐的手有些冰冷，還是沒有再煩陽眉。

陽眉心中正在計算，那袁飛施展血遁術，也是拼了，這遁法用上一次，就要消耗近百年的壽元。這人也是兇狠，要不是血遁術放的及時，自己那一下就能刺死他。

自己那一刺有個名目——六道蒙塵劍。

來無影去無蹤，六道中人，哪怕你修成虛境，只要身有輕傷，就感應不到。袁飛被雷丸重創，更不可能察覺危機。是他中了雷丸之後直接放出的血遁術，片刻都沒猶豫。

這人狠辣如此，一旦傷勢有所恢復，必然再追上來。

察覺陽眉飛遁的方向有異，葉庭忍不住傳音道：「師姐，他們要殺師傅。」

「我知道。」陽眉答道，波瀾不驚。

葉庭無話了，任憑陽眉帶著他，似乎漫無目的的前行。這一遁就是三千餘里，陽眉才停下休息，不敢耗盡真氣。

陽眉靠著一塊岩石坐下調息，葉庭學著陽眉的樣子，取了一顆魔靈月蝕丹，用魔神破咒法催發丹紋，然後吞下。果然藥性散發比正常快了一倍，雖然不如師姐，也算是進步不小。

陽眉調息片刻，就睜開眼睛，對葉庭道：「袁飛施展血遁術，一個時辰內都只能療傷，如今不可能追上咱們了。」

停了一下，陽眉問：「小師弟，你是不是奇怪，師傅為什麼由著他們亂來？」

「不奇怪。「葉庭搖頭。

宇文玄要做什麼，葉庭不覺得自己有權力干涉。否則自己和屠師他們又有什麼不同？一個修士的身份，首先是他自己，然後才是師徒、道侶、同門、陌路或者仇敵。

或許宇文玄的做法讓自己身處絕境，可那只是自己要解決的問題。

抱怨他人，不如自己想好進退之路。更何況宇文玄給了他退路，一枚可以使用三次的遁空符，那是宇文玄三十年的生命。

「師傅知道他們在做什麼，袁飛是來阻攔你去見他的。我們先躲起來，袁飛只會想辦法在半路攔截，不會四下搜捕。」陽眉這才解釋一下。

師傅都知道？葉庭哪怕修為大進，也是有些迷惘。

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和另外兩個嬰境修士前去堵門，讓屠師從容的施行計劃。道門城市，有混元大陣守護，不可能強攻。

師傅在外遊盪，就是為了讓屠師開心？

「師姐，我們躲去哪裡？」

「水晶宮。」

「什麼東西？」葉庭還是有些迷糊。

「跟我來吧。」陽眉站起，葉庭跟著起身，向陽眉伸出手去。

陽眉臉色一沉，葉庭苦笑道：「師姐，我神魂有些不妥。」

陽眉一想也是，葉庭那一劍才是讓自己雷丸得手的原因。小小凝液修士傷了金丹八劫的強者，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

陽眉抓了葉庭手腕，再次遁行，又是千餘里才停在一條大河前。略微休息片刻，陽眉拉了葉庭就跳下河水，放出水遁潛行之法。

大河千丈，河水中央的深度也在百丈以上，水下微光閃爍，到了河底，已經是漆黑不見五指。陽眉拉著葉庭，踏上一塊平整的石台。葉庭感覺身心恍惚了一下，就從河底進入了一個小洞天之中。

一團光輝從陽眉手中亮起，升高，卻是一顆夜明珠。不需要這點光明，葉庭也能看到水府中的一切，這水府殘破不堪，範圍也是三里大小，只是水府之外沒有罡風雷霆，環繞著水府的是無邊的黑暗，神識觸碰上去，發現那黑暗的物質只是水而已。

夜明珠的光華漸漸放大，擴張，整個水府都被夜明珠照亮。水府的邊緣處，晶瑩剔透的牆壁在光輝中散發出奇異的色彩。

眼前還有個完整的牌樓，橫著一塊匾額，上書——碧波府水晶洞天。

「師姐，你來過這裡？」葉庭驚訝道。陽眉分明是十分熟悉這個水晶宮，而且魔影千瞳飛起，觀察小洞天範圍，雖然地上建築殘破，可也是經過清掃整理的。

「我在這裡進階的凝液。」

葉庭心想，那麼說這個島嶼根本不是天落門的人發現的，師傅早就知道了？

「這裡原本是天賜門敕封的妖王所居，對了，上門下門奴役妖王，都是用這好聽的稱呼來形容——敕封。魔神破咒法里就有相關的東西，可惜我不是嬰境，否則抓了那個樹妖，當婢女也好啊！」

陽眉感嘆，葉庭汗下。龍樹救過自己，可這關陽眉什麼事兒？自己不說還好，要是開口強調，沒準陽眉就有了去抓龍樹的心思了。

「既然你覺得樹妖救過你，我以後不碰就是了。」陽眉的話葉庭以為聽錯。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就道：「師姐，天賜門是不是下門？嬰境才能做長老的，會有幾個虛境修士？」

陽眉微笑，帶著葉庭走入一間尚算完好的宮殿，兩個人席地而坐，陽眉道：「傳道授業的事情，原本是要我來代勞的。近來多事，就把你放在一邊了。今天我就由這個事情說開來，讓你了解一下九州八極的事情。」

葉庭側耳傾聽，陽眉問：「你可知道，八極之外不許進階虛境么？」

「不許？」葉庭不懂。不是下門就有秘法可以修行到虛境么？八極之外的下門雖然稀少，八百大洲湊起來，怎麼也有十幾個吧？

「八極之外，只要有修士嬰境大圓滿，就會被八極上的下門關注。一旦有突破跡象，八極就會派遣虛境修士前來誅殺，數百萬年從未例外。這個島上的天賜門，就是被八極修士所滅。」

葉庭心想，八百大洲修士分散，八極下門管得過來么？

「想要進階虛境，八百大洲上的修士唯有前往八極，加入八極上的下門之中。投靠八極下門之後，和從前再無瓜葛。如此一來，強者恆強，弱者愈弱。」

「師姐，九州也是如此嗎？」聽說八極修士如此霸道，葉庭心中有些不適。

「九州原有上門八宗，萬餘年前崑崙被滅，只剩下七個上門了。至於下門數量，師傅也不關心，沒和我說過。九州虛境，根本無法離開九州範圍之地，所謂八極拱衛九州，也有隔絕之意。九州修士到了八極還能生存，即使如此，也日日都在散功的狀態，超過一年的時間也差不多要跌落境界了。」

葉庭一想這樣也算平衡，要是九州上門可以隨意往來八百大洲，哪還有其它門派的活路？天下資源，盡歸九州，若要反抗，就是人間浩劫。

「當年天賜門有人不信警告，進階虛境，八極修士前來，天賜門奮起反抗，最後落得這樣下場。」陽眉這樣說著，似乎對天賜門有些敬佩，又有點嘲弄。

「好了，這些都是閑話，我現在給你說說修行的事情。」

葉庭一聽，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好東西，就取了一枚青玉符錢交給陽眉。陽眉是師姐，也是半個師傅，雖然脾氣不太可靠，對自己真的不錯了。

陽眉不肯接，看著葉庭問：「青玉符錢？你還有多少？」

「還有兩枚，我自己留一枚，一枚給師傅。」葉庭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