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朝廷
出現在屋中的周士相一身秀才裝扮,讓那年輕的南明官員愣了下,待看到這秀才的腦袋竟然是剔過發的,頓時就露出鄙夷之色,原本的期望再也不見,轉而對胡全冷聲說道:「本官來時,張巡撫曾與我言,胡全雖在大樵山落草為寇,可良知未泯,這心中仍是向著大明的,故我此番前來只要曉以大義,你便會欣然受命,從此為我大明天子的忠臣義士。不過現在看來,張巡撫所言有誤,你胡某人心可沒向著大明,本官這大樵山也是白來一趟啊。」
聽了這話中有話的話,胡老大眉頭一皺,不明其所指為何,困惑道:「程大人何出此言?」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被喚作程大人的年輕南明官員拿手一指周士相,爾後對胡全怒哼一聲,道:「你已然與韃子搭上了線,如何還會做大明朝廷的忠臣義士!」說完,不待胡全有所反應,拂袖便起,那四名護衛明軍見狀,也趕緊邁步跟上。
與韃子搭上了線?這是如何說的!
胡老大懵在那裡,說他是土匪,殺人越禍,殘害百姓都可以,可說他跟韃子勾結卻是萬萬不能的,眼看這程大人就要走,情急之下竟是上前擋在了他面前。
程大人看到胡全要攔自己,不由氣急敗壞,顫聲道:「怎麼?你這便要拿我的人頭去向韃子邀功嗎!」
「保護大人!」
那四名明軍見勢不妙,慌忙拔刀出來,他們一拔刀,胡老大手下這幫漢子也動了起來,紛紛抄起傢伙。一時間,屋中劍拔弩張,氣氛極其緊張。那四個明軍護衛更是緊張得手心都滲了汗,這要真動起手來,他們可便立時便叫這幫土匪亂刀剁了。
程大人雖也有幾分膽識,可這會被這麼多刀指著,小腿肚子也不由微微哆嗦,心中發苦:早知這胡全和韃子勾結上了,何苦跑來送死!那張孝起當真是害死我也!
「幹什麼?都把刀放下!」
胡老大見這誤會越鬧越大,程大人的臉色更是嚇得蒼白,趕緊喝止住一幫手下不要亂來,他雖然已經不是明軍而是做了土匪,可對南明始終還是親近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絕了明軍這條路,更不想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作漢奸。
待一眾手下都靜下來后,胡老大方抱拳對姓程的官員道:「大人誤會了,這位周兄弟並非韃子的人,而是手刃由雲龍那賊子的義士,韃子眼下正到處通緝於他,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出去打探便知!」
「殺了由雲龍的義士?」程大人聞言,不禁詫異的再次看向周士相,道:「你就是新會秀才周士相?」
周士相知道這年輕官員誤會了自己,雙方若因此真動起手來,他摻在中間不好辦,畢竟他是準備往廣西投奔李定國的,而李定國是南明朝廷的守護者,將來若是叫李定國知道因為他而死了個南明官員,這話便不好說。當下趕緊點頭道:「在下正是周士相。」
「原來是你。」
程大人想是早就知道周士相大名,眉頭頓時舒緩下來,心中戒備也隨之而去,示意護衛將刀放下后,再次打量了周士相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道:「既是殺了由雲龍的義士,自然不是韃子的人,本官確是誤會了。」說完,便不再理會周士相,而是對胡全道:「是否接受朝廷的任命,你心中可拿定主意了?」
「這...」
胡老大有些遲疑,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程大人見狀,便從懷中取出一張蓋有印章的空白文書拿在手中,又命身後護衛取出一枚大印來,對胡全道:「印章、告身本官皆已帶來,只要你答應下來,立時便是我大明朝羅定州參將!」
羅定州參將!
望著那張告身和那枚大印,胡老大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從土匪搖身一變成為參將,這誘.惑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抗拒的,不過想到受了這任命后的麻煩事,他這決心便難下得很。畢竟,就他手下這幾十人實在是沒法去打羅定州,真要去了,恐怕參將沒做成,這命卻先丟了。
見胡全見了告身和參將大印還在猶豫,程大人臉色立時變了,不滿道:「羅定參將可是正三品的武官大員,天子那裡也是知道名字的,你胡全若是不當,其他搶著要當的人可是多得很。」說完,又勸道:「本官也知道你的為難之處,可眼下朝廷危難,天下仁人志士都在為大明中興奔走,所謂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等雖是江湖草莽之輩,但只要心有大明,朝廷便斷虧待不了你們,待他日北伐成功,封妻蔭子豈不美哉?」
這話還沒說完,那邊彭大柱就跳了出來,罵道:「朝廷?什麼狗屁朝廷!韃子打來時,朝廷在哪?俺們兄弟和韃子拚命時,那永曆天子又在何處!媽拉個巴子,一張破紙、一枚破印便要我等兄弟去賣命,你們朝廷這買賣還真是划算!」
他這一嚷嚷,立時便有人跟著叫起來:「甭拿這狗屁參將糊弄咱們,你們若是真有心,便撥給咱錢糧,弟兄們看在真金白銀的份上,說不定還能豁出去為你們打一打羅定城!可要是空口白話就要咱們賣命,沒門!」
「羅定州在清軍手中,你們卻封咱們大哥當羅定參將,嘿嘿,這倒是明朝的官,還是清朝的官?」
「大哥別信這鳥官的鬼話,去年你領著弟兄們跟那姓張的巡撫去打新會城,結果怎樣?死了那麼多弟兄,那姓張的給咱一句好,一兩銀子了嗎!」
「........」
聽到這番叫嚷,程大人當真是氣得不行,破口大罵:「你們這幫目無朝廷,無君無父,無恥無廉的土匪,當真是混帳透頂,混帳透頂!...」
「姓程的,你別忘了,我們這可是土匪窩,這世上當土匪的能不混帳嗎!」
「若嫌咱們無恥,你大老遠的從高州跑來做什麼?怎麼著,大明朝廷的官員跟土匪打起交道,還封土匪頭做大官,這到底誰無恥,誰混帳?」
「哈哈...」
人群發出一陣鬨笑聲,漢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謾罵著,亂鬨哄的實在不成體統。
胡老大在那也是默不作聲,顯是心中已經考量好,打定主意不受這委任了,由這幫弟兄去和姓程的鬧去,若是姓程的就此離去,自是再好不過。
這邊周士相聽得卻是一頭霧水,他半是明白半是不明白,明白得是這姓程的南明官員是來給胡老大封官的,為的是讓胡老大替南明賣命,而胡老大這頭顯然是不想白白替朱家天子賣命。
不明白得是,胡老大手下就這麼幾十號人,那南明朝廷怎麼就能看得上,還一封就是正三品的參將,莫非這南明的武官已經賤得跟狗一樣了嗎?再說,南明不是有原大西軍改編的正規軍嗎,戰鬥力比之清軍似乎也不差,何必要招攬些土匪,又能指望這些土匪做什麼?
這南明的官員腦子都壞掉了?
周士相莫名奇妙,瞅見宋襄公站在人群後面好像看戲般神情,心中一動,趁亂就擠了過去,輕扯對方,低聲問道:「宋先生,這來得什麼人?」
宋襄公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你別看這小子年輕,官卻不小,他叫程邦俊,是永曆朝廷的兵部職方司員外郎。」
兵部職方司員外郎?
周士相一時沒明白這官到底是幹什麼的,又有多大,但想既是兵部的,那肯定和軍隊有關,再把今天這事結合起來,琢磨這人大概就是永曆朝廷派出來專門收編各類雜牌軍和土匪的。
「什麼都不給,就想要咱們去賣命,這永曆朝廷也真是太不像話。去年咱們就吃了張孝起的虧,今年情形還不如去年,這回無論如何是不能上他們的當了。他們啊,這是自個沒兵,又想哄那永曆天子玩,便拿咱們當傻子使呢。」
宋襄公說這話的時候可是明顯不屑永曆朝廷的,看他那幅表情,似是早就看透永曆朝那些官員打得什麼算盤,無非就是漫天撒網,能網住就是大功,網不住死得也是那些土匪雜牌,反正死得不是自己,所費不過些虛名,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