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她真該把他推出午門斬首示從，罪名是欺瞞皇帝！
若非藍慕晨欺瞞了她，又用甜雷蜜語對她示好，讓她對這個平日就與她親近的宰相好感倍生，甚至點頭答應與他在私底下當情人，她又何必在日後飽受掙扎，成天擔擾著旁人會不會發現他倆的關係？
早知道這狡猾的藍慕晨欺騙了她，她根本就不必跟他扯出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可以安心地穩坐她的皇帝寶座，繼續找他商量國家大事就行。
虧她如此信賴他，真把心也交給了他，到頭來他卻突然蹦出個天大的謊言！
雖然藍慕晨說的沒錯，不是他撒謊、先下手為強，她確實打死了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個女人，更不可能和他成了情人，而且她也確實一直欣賞著藍慕晨，但是……
先有關係再順水推舟地接受藍慕晨的感情，與藍慕晨事事照順序來、規矩地追求她再慢慢親近，這可完全是不同的感覺！
總之她最恨、最討厭的就是小人了！偏生藍慕晨還犯她忌諱！
若他真有心的話，為何不早些同她說明清楚，非等到她與他交歡後，才硬著頭皮道歉？
這感覺……就好像藍慕晨想對此事朦混一輩子似的！
「騙子！我恨你！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清楚？騙子！」
氣憤地往藍慕晨身上槌打著，雲慶瑞感覺自己的眼淚似乎就要落下。
她最欣賞藍慕晨的，就是他的正直與他的君子風範了，原本她以為，他真的怎麼樣都不會騙她，會一輩子忠心耿耿地守著她，那些狡詐手段，藍慕晨只會用在不守國法的奸臣身上，哪曉得……
到頭來他還是叛了她！
「慶兒！你冷靜點聽我解釋……。藍慕晨知道雲慶瑞會生氣．也明白是自己理虧在先，原本他該找個好時機先說明白，哪裡知道這花前月下的示好會帶來不可收拾的後果……
「不必解釋了！我不想聽！。雲慶瑞怒氣沖沖地丟下回絕，跟著便推開藍慕晨，急步往涼亭外走去，偌大庭院里，只餘一聲滲滿怒意的清秀嗓音——
「朕要回宮！。
「小人！偽君子！。
沙包隨著叫罵聲往牆上飛去，直勾勾地與牆面相撞又落地。
上回被拿來當出氣包，為的是思念藍慕晨，可這回……多的是對藍慕晨的不滿和氣憤。
被人耍弄，任誰都不會感到高興，即使後來藍慕晨證明了他的真心，對她貼心呵護，無微不至，但是用這般卑鄙手段騙得她以身相許，跟個登徒子有何不同！
想到自己傻傻地讓藍慕晨誆騙，像個小獃子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還得躲躲藏藏，掩人耳目地與他相好，雲偏大就有吐不完的苦水。
甜蜜歸甜蜜、謊言歸謊言！兩碼子事不相干！
就算她與藍慕晨的感情與關係都與夫妻無異，但正因為他們是情人，所以對於藍慕晨的欺騙，她才更覺得不可原諒。
地上的沙包孤零零地躺著，與雲慶瑞之間的距離，就好似這些日子來，藍慕晨與她的隔閡。
她氣他，那是應該的，他可以希望她原諒，但她也有權不點頭。
情人的關係，讓雲慶瑞左右兩難。
君臣的關係，讓雲慶瑞無法逃避。
對藍慕晨，她無法以推出午門斬首來作結，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舉動不過是在賭氣，氣他的欺騙。
她不想否認自己對他有著感情，但也正因此，才令她對藍慕晨又愛、又恨
「平時倒是能言善道，甚至扯謊誆人，小人之言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現在卻連點中聽話都不知道要說……」透著埋怨的話語自雲慶瑞的口中不斷吐出。
這感情．著實太過複雜，又牽涉太多的秘密，讓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雖然她暫時不再主動召喚藍慕晨入宮，在殿前與御花園裡，也沒多與他相談，批奏章時更是盡極簡單地詢問，但是……
說實在話，她依然希望身邊能有藍慕晨的陪伴。
所以，藍慕晨這幾日的行徑，實在是……撤底惹火她了！
原本她還以為，那天她氣到跑走，直接叫人送她回宮後，藍慕晨應該會在隔天想盡辦法過遇來，拉著她好聲好氣地解釋，那她或許火氣就不會累積到現在，早就原諒了他。
畢竟藍慕晨的所做所為都只為了她．也是為了得到她，卻不是為著私心利益，而是真心相待，所以她冷靜一晚后，其實早就氣消大半。
但偏偏……
藍慕晨居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切彷佛重回他們只是單純的君臣互助那般的關係，而秘密的情人關係，則是一埸空無的夢境。
這就是她感到最不滿，也是令她生悶氣的真正主因。
藍慕晨這是什麼意思?想粉飾太平嗎？裝成一切都沒發生遇，就可以抹平過去?
「道個歉也好、繼續扯謊也罷……哪有人這樣半點聲音都不吭……」忍不住。雲慶瑞盯著地上的沙包，把它們當成了藍慕晨，喃喃抱怨起來。
「誰半點聲音都不吭?」
沉靜的幽聲響起，接續了雲慶瑞的話。
「還不是那個藍慕晨！」正在氣頭上的雲慶瑞，滿心都記著藍慕晨惹她生氣一事，所以想也不想地順口應了聲。
「藍宰相？本王爺聽說他今天上朝時，才令吳國公吃了大虧，氣得他老人家七竅生煙、吹鬍子瞪眼的，而且還以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堵住了吳國公的尊口……怎會說他半點聲音都不吭?」
沉聲繼續，這才教雲慶瑞愣住了。
怎麼她說話會有人回她呢？那她剛才根本不是在自言自語了？
再者，這說話聲、這語氣，分明就是……
「六王爺！你怎麼會……」一回頭，雲慶瑞便愣住了。
瞧那一身淡紫長袍、劍眉帶銳的形影，這不是六王爺雲仕煬嗎？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她寢宮的？剛才她究竟暗中罵了藍慕晨多少話？莫非六王爺都聽見了？
「皇上一下朝便回寢宮，又聲稱身子不適，本王爺聽聞此事，特來探望。」
雲仕煬淡聲應道。
雖說兩人是君臣身分，但事實上他還是雲慶瑞的兄弟．聽兄自家小弟身體不舒服，不論是於公於私，他都該探望一下．關心幾分才是。
「咦……」雲慶瑞愣住了，因為她這寢宮可不是讓人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地方，怎麼六王爺卻大搖大擺的就進來了？
平時不管任何人想覲見她這皇帝，都得要她點頭才成啊！
視線一轉，雲慶瑞這才注意到，在雲仕煬身後還站著平時領人進寢宮、詢問她是否接見臣子的內侍。
這……她該不是剛才想著私事想到出神，連內侍前來通報都沒聽清楚，隨口就允了吧?
就像她剛才，不也順口就答覆了六王爺的問話嗎？
「不過看皇上氣色不錯，不像生病，看來是用不著請御醫了。」雲仕煬說著，便伸手揮退了身後的內侍。
在他看來，與其說皇上生病、身體不適，讓一群朝臣窮緊張，倒不如說皇上為事煩心。
而且……由方才略帶抱怨的矛盾話語聽來，這煩心事肯定與宰相藍慕晨有密切關係。
「皇上就算真有病……恐怕也是心病。」雲仕煬走近桌旁，為自己倒了懷茶，瞟過面帶心虛的雲慶瑞一眼后，輕聲道：「而且……這病的起頭還是藍宰相，是嗎？」
瞧著雲仕煬輕鬆地喝著茶．雲慶瑞卻是大為震驚。
心病!是啊……六王爺說的還真准，她真是為那藍慕晨熬出心病來了，一下朝就躲在寢宮裡自言自語不說，還老是惦著他，簡直是標準的相思病，心病當中唯一沒藥引的大麻煩啊!
唉……她實在不想這樣的，可是她真是不曉得怎麼跟藍慕晨談清楚，偏偏藍慕晨又一直避著她，一副不想談開的樣子，弄得她自己都心煩意亂了……
可六王爺怎會知曉此事？她記得六王爺乎日總推著不愛管宮中麻煩事的，縱有出手，也是真對某些貪官污吏看不過去，才為她暗中幫忙．
怎麼今日，他卻是馬上就直言斷定，說她有了心病，還知道她的病由來自藍慕晨？
莫非……六王爺知道了些什麼?
「依本王爺看來……應是藍宰相藏著沒說予皇上知曉的秘密，讓皇上給發現了吧？」雲仕煬在桌邊坐下，氣定神閑地啜飲著香茶，還不時地往雲慶瑞臉上打量。
「這……」雲慶瑞聽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