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迫不得已

何翊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拉開與穆妍的距離，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妍小姐，你別開玩笑了。」

穆妍上前逼近一步，秋水般的雙眸在燈光下愈發晶亮，像何翊小時候玩過的玻玻璃球，「我沒有開玩笑，何翊，我是說真的。」

頓了頓，凝視著何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不然，我也不會找上你。我以為我會掌控好，除了孩子，我可以隨時把任何東西拋棄，但是，我錯了，何翊，我愛上了你，身不由己。」

躲避著她灼熱的目光，何翊手足無措的看向別處，不，不，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可哪裡出錯了？

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唯恐節外生枝，到最後，不好收場。可他只是嚴防死守著自己的心，卻忘記對方也是個會產生感情的人。

「我們說好的，我幫著你生孩子，你給我錢，事成之後，然後我拿錢走人，你我再沒關係。」跟穆妍認識六個月零三天，何翊從來沒有忤逆過她，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可是他現在卻非常惱她。

她曾經說過，他們之間就是單純的雇傭合作關係，合作一結束，他們就再沒有任何瓜葛。

但是穆妍現在在說什麼？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是，我們說好的，但是感情的事情誰能說得准？我也沒想過，我會愛上你。」穆妍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是從沒有過的繾綣，「何翊，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我們結婚，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庭……」

何翊像是見了怪獸一般，迅速脫離她的手，俊朗的面龐痛苦的扭曲成一團，眼神紛亂的疏離，「妍小姐，你一定是被你哥哥氣昏頭了，我們今天就這樣吧，我累了，想回酒店休息了。」

他腳步虛浮的走到車前，想起這車是穆妍付的全款，已經打開了車門，又重重的關上，折身回來，把車鑰匙慌亂的塞進她的手裡，攔了一輛主租車，匆匆離去。

穆妍追著計程車跑了幾步，大聲喊：「何翊，你給我回來，何翊……」

車子轉了一個彎，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穆妍急的跺腳，生氣的一遍遍叫著何翊的名字，「何翊，何翊……」

「人都走了，聽不見了。」穆易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懶懶的靠在自己的車身上，嘴角帶著戲謔的笑。

穆妍回看他一眼，眼睛一眨，淚水就流了出來，「現在你滿意了？他走了？沒人愛我了，我到死都是一個人……」說著，她捂著臉，在世月樓門口的街燈嚇，嚶嚶的哭了起來。

終究是最疼愛的妹妹，始終沒辦法對她狠心，穆易辰走了過來，把她摟在懷裡，沉聲說：「好了，別哭了，醜死了。」

「都怨你……都怨你……嗚嗚嗚……我愛他，哥……我真的愛他……我不能失去他……」

由原來的捶打，變成後來緊緊的揪著穆易辰的衣服，穆妍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落下，泅濕了她哥哥名貴的西服。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跟被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肆意在外面玩耍的時候，她只能趴在窗前，羨慕的看著別人。

為了讓穆易辰成材，父母對他從小就很嚴格，不惜在他十幾歲的年紀就送出國讀名校，讓他小小的年紀便忍受與家人的分離，忍受與他那個年紀不相稱的孤獨與寂寞。

可對穆妍卻十足的溺愛，只要她想要的東西，父母就是再苦再累，也要幫她尋來，可她就是不開心，父母上班走，她每天在若大空蕩蕩的房間里走來走去，彷彿一縷被人遺棄的孤魂，沒有朋友，沒有情緒，沒有愛。

六歲那年，她受不了外面天空翻飛風箏的誘惑，擅自跑了出去，外面的天真藍啊，花都真香啊，空氣真新鮮啊，她像渴望已久的那樣，跟隨著一幫小朋友，仰望著蔚藍天空中的燕子風箏，跑啊，笑啊……快樂的像只無憂無慮的小鳥。

可是，她突然倒下了，那麼猝不及防，臉色蒼白的沒有血色，像是一根羽毛輕飄飄倒在碧綠的草地上，驚壞了身邊一幫小夥伴。

家裡的醫生說，心臟病最忌劇烈運動，如果不是發現的及時，恐怕她早就死掉了。

家裡的傭人被全部辭退，重新換了一批，家裡上下每個人看她的眼神，越發的緊張與小心，把她看管的也越發緊。

她擁有漂亮的衣服，昂貴的洋娃娃，各種奇珍異寶，唯獨不能擁有最平凡的自由！

在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擁有愛情的時候，何翊像是上天賜給她虧欠的禮物，把他帶到她的面前，讓她愛上，讓她體會了愛情的滋味。

原來她可以活的更好，生命的長度是由她的身體狀況決定，生命的深度，卻由她自己決定。

她決定，她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的愛一場！

等她哭夠了，情緒平靜了些，穆易辰讓她坐進車裡，嚴肅而認真的說：「我同意你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真的？」臉上的淚水不曾風乾，明艷的笑靨溢滿了臉龐。

穆易辰慎重的點點頭，目光看向忽明忽暗的窗外想，在說下面的話前，有一絲的猶豫，肅穆莊重的臉越發凝徹，「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穆妍如一隻小貓一般膩在他的懷裡，「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我也答應你。」

「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什麼？」

穆妍噌的一下從他身上起來，惡狠狠的捶打著他，「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在給我一扇窗的時候，把我所有的門都關上？為什麼？為什麼？」

緊緊的抓住她的雙手，穆易辰冷冷的說：「想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就不能要孩子，想要孩子，我就會讓那個男人消失，你自己看著辦！」

開了車門，起身而去，穆妍凄楚的聲音漂出很遠，「哥，你不能這麼對我……哥哥…………」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怎麼捨得穆妍這麼難過？可為了她自己，為了她能活的更久，他只能出此下策。

對不起，穆妍，不是哥哥殘忍，不想幫你，只是哥哥經歷了這麼多，眼睜睜的看著親人一個個離去，再不能承受任何的失去，何況最寶貴的你？

這些話，穆易辰不會說出來，輾轉了幾扇門，進入世月樓，要了幾瓶酒，打開其中一瓶，對著瓶口咕咚咕咚的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