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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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

一年來的單身生活,我開始體會到一些單純的快樂:翻開今天的商報,周末副刊版《情感時空》上照例有王建南寫的專欄文章,這一期的文章標題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綠》。

我仔仔細細讀了一遍,大概意思是說:戴綠帽子的男人也是人,不要自暴自棄,更不要一蹶不振,要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最後引用普希金的詩句「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

我突然想起,已經好幾天沒有想起過周家梅了。

是啊,我現在深有體會,光棍至少有一個好處:再也不用擔心被戴綠帽。當初周家梅提出分手的時候,王建南用一句名人的名言安慰了我:戴綠帽宜趁早,晚戴不如早戴好。

他還進一步說,世界上的男人分為兩種,一種是戴過綠帽子的,一種是沒有戴過的。戴過的總比他這種沒有綠帽可戴的好。

所以我懷疑王建南這文章可能說的就是我。

關於我和周家梅分手這件事,王建南多少知道一些,但分手的真正原因,我含混地說緣份盡了,我不能說責任在她,這樣就顯得自己很沒有水平,甚至還有性冷、陽萎的嫌疑。如果說責任在我,別人就會說我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畢竟周家梅和我在一起時間差不多有7年,一個女人一生最好的時光。

周家梅有沒有給我戴過綠帽?我至今也搞不明白。但有一點我是清楚的:女人主動提出分手對男人是一個極大的傷害,周家梅深深地打擊了我做為男人的自尊心。除此之外,我現在的生活已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我拿起電話,假裝火冒三丈,撥通了王建南的:「***,王建南,你就靠出賣哥們的**騙錢嗦!」

「向東啊,咋回事?」王建南在電話那頭說「你今天商報的專欄。」

「絕對不是!泛泛而談,泛泛而論。」王建南說。

「你媽B!深深地傷害了我脆弱的心靈,今天晚上你發『粉子』出來給我賠罪。」

「最近手上正好有一張牌,房產界著名的『樓粉』。」王建南說。

「下班后你先到我辦公室來!」我放了電話。

其實,我之所以給王建南打電話,就是在考慮,什麼時候把小慧發給他,一個是當年的狀元才子,一個是新時代的美女才嬡,王建南肯定會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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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辦公室所在的地方,被我們稱之為成都市「粉子一條街。

「粉」就是漂亮的意思。對漂亮女人的讚美依次可以為:粉子、很粉、巨粉。

舉例來說,小慧就可以說她是「小粉子」,我前女友周家梅勉強可以算「大粉子」,沈秋就是「巨粉」。

在成都,大凡有點文化的人,把可能成為性對象的女人,都稱為「粉子」,算是對女性的一種尊重。沒有文化的人一般都把女人稱為「婆娘」、或者把家屬以外的女人都稱為「婊子」。

這個詞八十年代初起源於四川美術學院,八十年代末大量「藝青」(藝術青年)、「文青」(文學青年)從重慶移居省府,於是被帶到了成都,併發揚光大,產生了大量的衍生詞,比如從事科技工作的,可以稱之為「科粉」,從事房地產行業的,可以稱之為「樓粉」,電腦IT業的,可以稱之為「電粉」——當然,還沒有人把護士小姐稱為「白粉」。

改革開放以來,成都人民在語言的全球化方面,為新時代貢獻了兩個辭彙:一個是「雄起」,另一個就是「粉子」。雄起就是勃起的意思,前者把一個有色情意味的動詞變成了正兒八經的書面語,後者把一個略含貶義的名詞變成了褒義詞,都說明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

如今「粉子」這個詞已進入北京,著名電影導演李大剛在他的隨筆集《你把青春獻給了我》里活學活用,自謙地稱自己的老婆、一位影視明星只是「肥皂粉」

——大家都知道,現在的電影導演都忙著寫書,而作家們卻忙著拍電影上電視。

這就叫藝術的錯位,別的領域錯位得更嚇人:生意人都忙著搞藝術,藝術家都忙著做生意;年輕人現實又老練,老年人浪漫又天真;賣淫女衣著打扮清純又保守(甚至還背個書包),良家婦女著裝大膽又暴露——目前,這樣的錯位已具有全球化趨勢,比如現在最火爆的RAP歌手是個白人,最牛B的高爾夫球手卻是黑人。

等王建南來辦公室這段時間,我百無聊賴,站在窗前打望街上過往的「粉子」。

這條街上之所以粉子如雲,主要是因為這裡集中了很多高檔酒店和本地最為時尚的購物場所。自春天百貨往蜀都大道以東,伊滕洋華堂、太平洋百貨、百盛購物廣場,經總府路過街天橋到王府井百貨,這些地方都是本地時尚男女趨之若鶩的購物天堂。

這裡是成都的臉面,是成都的驕傲,是最能體現成都市全球化水準的地方。

以前有位本地作家在書里寫道:「這裡三步一個張曼玉,五步一個林青霞。

套用古代聖賢的話來說:五步之內,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大款。「

書出版后在本地尤其暢銷,從此以後,姿色不太好的成都女人,都不好意思在這條路上逗留太久。

王建南從報社到我辦公室很近,步行10分鐘,路上正好閱盡春色,到了王府井大廈B座坐電梯上29樓,就到了我所在的公司:成都市新跨越國際廣告有限公司。

12

下班時間到了,王建南還沒有來。

每到大周末快下班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動,老闆臨走之前吩咐:萬一她老婆打我查號,就說他和客戶去花水灣打麻將去了。

我想起了周家梅,以前這時候她也會打電話來,告訴我她正在路上,等會兒就到。

女人說等會兒通常是一個小時至一個半小時,她是這條街上一朵燦爛的「購物狂花」,為裝點成都「粉子一條街」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周家梅來的時候總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衣服,告訴我這件衣服多少錢,那件衣服打了多少折,戀愛時完全不一樣,她從來不說買衣服的價錢,一件件拿出來在身上比劃,臉上春光明媚,不停地問我好不好看?你說好不好看嘛?

我說好看好看,看得我都勃起了,要不要就在辦公桌上搞一搞?

——這就是愛情!

實際上自從同居以來,我和周家梅就沒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耍過一回愛情,想起來實在無趣。

初戀的時候我們無法無天、無惡不作,在望江公司的竹林里,在學校禮堂的雕像背後,在電影院,在火車上,甚至在長途汽車裡。尤其是成渝線的列車上,美麗的成渝線啊,每一個停靠的站名都充滿了性的暗示:資陽、簡陽、江津、內江——多好的名字,滋陰壯陽,男歡女愛。

不得不說,自從開始談婚論嫁以來,周家梅就變得矜持了,變得只會買衣服趕時髦。女人都會買衣服,但很少有女人會穿衣服,穿衣服是一種天賦,就像**,有些人生下來就會,有些人一輩子也不會;有些人結婚之前會,結婚以後就不會了。

周家梅即屬於前者。王建南曾經對我說:你老婆越來越風情萬鍾了。

這瓜婆娘穿得那麼妖艷,究竟想勾引誰?我最初以為這和她從事的工作有關,周家梅大學畢業不久,一直就在《華西日報》文化新聞部做記者,認識很多文化藝術界的名人,有大量的社交活動。

一個美女成天在這些圈子裡混,我本該有綠帽之虞,其實我並不擔心,我一直認為她是很傳統保守的女人,除非遇到了非常重大的事件和刺激,她斷不至於紅杏出牆。

也許她愛上了別的男人?半年多來我常常這樣懷疑,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找到實實在在的證據。

另外,做為她的男朋友,我是完全稱職的,基本上沒有外遇,更沒有打算「包二奶」(她把我掙的錢都賣了衣服)。至於找三陪小姐,我做為一個公司的副總,一個雪白的高級白領,有這方面的應酬很難免,我相信女人都能理解,男人必須以事業為重。當然,廣告公司應酬比較多,但還不至於讓周家梅和別的怨婦們一樣抱怨:「上半夜守寡,下半夜守屍」

周家梅仍然像很多女人一樣喜歡強調:「我是怨婦!」

當一個女人說自已是怨婦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有情調,讓周圍的男人們感到自己有事可干,於是女人的性感指數就像牛市的股票一樣往上提升。所以1999年的時候,我和王建南只好把這一年稱為「國際怨婦年」,沒想2000年更是「國際大怨婦年」,周家梅終於在這一年和我分手,她經常說:「其實,我們女人更需要精神上的交流。」

當時我說:「是啊,我們既要精交,也要神交,我們現在先進行一下精交。」

周家梅馬上就生氣了,說:「你和自己精交去吧!」

為什麼有些女人更喜歡神交?周家梅當年就喜歡和王建南「神交」。

其實,周家梅正是王建南發出來的粉子,他是我們這段感情不可缺少的見證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周家梅甚至不會愛上我。

13

王建南沒有敲門就溜進了我的辦公室。

長期以來,王建南在我們這群朋友中就承擔了「發粉子」的義務,我們有一個良好的習慣:在聚會中「發粉子」的人不用買單。換句話說,王建南的買單能力有限。的確比較遺憾,大學畢業這麼多年了,王建南的思想和作派還停留在80年代,事業上並無起色,就像他的外表,還是以前的老樣子,身材瘦削像一個憤青,衣著隨便像一個滾清(搖滾青年),面容清秀像一個藝青。當年我們就把這種青年稱之為「三青團」操哥,不過現在這種「操哥」早就不吃香了。當然,王建南也沒有操成藝術家,他缺少我們常見的藝術家那種成熟氣質。

我說:「你娃很會編故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綠。」

「應該改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粉』,街上的粉子越來越多了。」王建南一邊坐下,一邊說。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著說:「前幾天認識了一個粉子,我們今天把她約出來。」

王建南坐在我的老闆椅上,拿出一張名片,撥通了電話:「喂,是林小姐嗎?

我是王建南,王八蛋的王,建設祖國的建,南方的南。前天到過你們售樓處,今晚有空嗎?一起出來吃飯好不好?——不行啊,那下半場怎麼樣?一起喝水嘛——太遺憾了,我正好和新跨越的胡總在一起,他對你們樓盤很感興趣——好吧,到時候給你打電話。好,再見!「

我提醒王建南,我是副總,不是胡總,說我是美術總監更好。

「這林美女長得倒是挺漂亮,就是滿口的台普,她說:」我今天晚上比較沒有空啦。『「王建南說。

「只要她**不是台普就可以了,她總不至於說『我今天晚上比較沒有**的啦——』」我說。

「台普」就是以前的「二奶話」。自90年代以來,很多台灣商人在成都「包二奶」,所以一些成都女青年開始說起了台灣普通話,這是一種帶翻譯腔的國語,俗稱「二奶話。」後來隨著她們數量的增加以及台灣電視劇的影響,說「二奶話」

的人越來越多,並成為一個女人有姿色、有品味、有消費能力的象徵。所以,最近幾年,成都很多時髦的白領麗人都流行說台普了,當然,也就再也沒人說這是「二奶話」了。

「林小姐說飯後再聯繫。」王建南放下電話繼續說:「這粉子叫林未艷,名字很好聽,曼哈頓花園的售樓小姐,你可以把她搞掂。」

我說粉子面前人人平等,公平競爭,這個姓林的婆娘說的是兩口話,下半場她不一定出來。

然後我說:「要不先給劉至誠打個電話,看他那邊有沒有情況?」

劉至誠最近兩年挖溫泉發了大財,身邊總是有很多粉子圍著他轉。

王建南說:「算了,先到老窩裡去看看。」

「老窩」就是四川聯大學生活動中心的舞廳,幾年來,這裡一直是我們泡妞的重要口岸之一。每到秋高氣爽新生入校時節,中心外面的林蔭道上停滿了各種高中低檔轎車,尤其開學后、國慶前的幾個周末舞會上,這裡歡聲笑語、鶯歌燕舞,外面則群車爭艷,喇叭齊鳴。很像一次盛大的「國際汽車展覽會」。

去年秋天我和王建南來過兩次,當時我說:「照這樣的發展趨勢,明年這些車就會直接停在火車北站和長途汽車站,車上掛一塊牌——新生接待處。」

「不,應該是『新女生接待處』。」王建南補充說。

我說好主意,明年秋天就把吉普車停過去迎接「新女生」。

眼下已是春天,春天已經來了,秋天還會很遠嗎?

14

我和王建南開車向聯大駛去。

據我們以往的經驗,美女出門一般都會帶著一個不太漂亮的女伴,所以泡妞最好是兩個男人搭襠最好,多年來我和王建南早有默契,常常彼此當托兒。

今天,又是我們兩條光棍出門阻截女人,這種情況就被我們稱之為「雙截棍」。

後來網上開始流行四川農民版的RAP音樂《雙截棍》:「你媽賣麻皮你媽賣麻皮我使用雙截棍,X你媽X你媽我滿身臭氣——」以至於現在全國各地的網路青年都掀起了一股學習四川話的熱潮。

川版《雙截棍》之所以流行,主要是因為普通話的音位高,在額頭上面,說起來顯得很正確但比較累人,更適宜在會議上做報告,同屬於官話的四川方言音位比較低,在喉嚨以下,說起來毫不費力,所以用來說唱不太正經的RAP音樂很合適。類似的例子還有香港話和廣東話,同樣是粵話,廣東話音位就高一些,就起來更費勁。

不到八點鐘,我和王建南已準時到達聯大學生活動中心。

把吉普車停好后,王建南已經買好門票,和以前一樣,學生票2、5元一張,對外票價3元。

幾年來,王建南一直是這裡的常客,他成功率極低,但百折不撓,屢敗屢戰,始終堅信可以在這裡找到真愛。

和十年前一樣,校園裡的交際舞會8:00鍾準時開場,照舊例,開場后的十分鐘是我們打望粉子的時機。一般來說,準時進入舞廳的是姿色不太好的新生,多數正處於學習跳舞的階段,比較矜持或比較有姿色的女生會在活動中心外面溜達一陣,而有經驗的老油條進場的時間則很難確定,甚至很可能快散場的時候才進來。

我和王建南只會跳80年代盛行的兩步舞,下了舞池毫無優勢可言,邀請粉子跳舞的成功率不到十分之一。

所謂笨鳥先飛,我們一直把工作做在前面:我和王建南站在二樓樓梯口轉彎的地方,擺出正在爭論重要問題的造型,我背對樓道侃侃而談,王建南則面向樓梯,用一隻筆敲著扶手,仔細打量著邁上三樓舞廳的粉子們,在她們中間尋找獵物。

目標出現了,三個女生並排走來,其中兩個有中等以上姿色,尤其一個穿紅色大衣的女孩笑容很甜。

當這位「小甜甜」走過我們面前時,王建南突然提高聲音對我說:「好,這問題我們星期一再討論!」

然後轉身邁向三樓,我緊跟上去,正好走在三個女人的前面。

現在,該是我們回頭和她們搭訕的時候了。

從這裡走進舞廳最多需要18秒,18秒稍縱即逝,我們必須在18秒之內回頭向她們開口。15秒、10秒、5秒——王建南開口了:「嘿,同學,舞廳里有沒有空調?我們是第一次來。」

「我們也是第一次!」最丑的那個女孩假裝純情地說。

醜女多做怪,一句話就封死了王建南下手的角度。

該我出手了,我對她們說什麼好呢?

再不開口,一旦進入舞廳我們就是虎落平陽,只好等到舞會散場的時候在門口阻截。

在大庭廣眾之下攔截少女,所需要的不僅是勇氣,最重要的是語言。

歸根到底,泡妞是一個語言學問題。我和王建南曾這樣總結過。成都人把「泡妞」說成「繞粉子」或者「纏粉子」,所突出的重點是語言。北京人所說「泡妞」的「泡」,所突出的重點是時間。兩者側重點各不一樣,語言上的「繞」是一項前期工作,是基礎和前提;時間上的「泡」是一項長期工程,是「繞粉子」的可持續性發展。如果「泡」而無語言,最後就成了「熬」。

我們可以對女人說:愛你一萬年,但沒有男人會說:泡你一萬年。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從繞粉子的意義上說,不啻在朝夕,甚至在片刻之間。

和一個陌生女人搭訕的開場白,正是稍縱即逝的片刻之間。第一句話非常關鍵,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就沒有認識粉子的可能。成都人有句俗話:只要話說對了,飛機都要剎一腳(意為「緊急剎車」)。說的正是這個意思,如果譯成英文可以這樣說:如果語言到了位,夢露美眉也會從棺材里爬出來和你約會。

該用什麼語言把她們的腳步留住?

這時,三個少女已走到了舞廳門口,我突然構思好了搭訕的內容,正準備側過身對她們說——操***突然響了,關鍵時候閃了老子尿筋。

15

我一邊接電話,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小甜甜」在兩個少女的簇擁下進了舞池。

劉至誠在電話里說,他和兩個美女在人民南路新開的「紅色年代」唱卡拉OK,讓我馬上過去。

我說我和王建南在聯大舞廳,他說:一起來一起來!好久沒見王建南了。

王建南不太想去,我說今晚這舞廳里除了剛才那三個粉子,沒什麼別的目標,除非你願意等她們散場出來。

王建南說他爭取把三個粉子一起帶到OK廳。

我把車鑰匙交給他,一個人打車到了人民南路。

在同學中,除了王建南,我常和劉至誠一起混。他比我們大一歲,也比我們成熟得更早:小學一年級他肩扛紅纓槍,成為學校的紅小兵大隊長,中學時代他是團幹部,大學時代(當然他只考上了一所本地中專)他更為活躍,當學生會主席、寫朦朧詩參加演講比賽、組織大學生文藝匯演等,成為成都市西城區最著名的文學青年,92年「南巡」講話后,他在同學里率先擁有經理名片——這麼多年來,劉至誠一直在通往NB的大路上前進。但現在最NB的操法究竟是什麼,我們都很迷茫,我和他都想在新世紀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坐標,但現在,除了「繞粉子」,暫時還沒有找到別的目標。

目前劉至誠正在進軍房地產業,大家都知道,成都廣告業有一半靠樓盤廣告養活,這對於我的工作是很大的支持;另一方面,劉至誠並不像有些商人一樣世俗,比較有追求,去年還為母校的藝術教育捐建了幾間琴房。

包間里有四個人,劉至誠摟著的一個粉子正在放聲高歌:「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想要問問你想不想,像我這樣為愛痴狂——」

除了劉至誠和他司機,兩個女人我都不認識,劉至誠介紹自己懷裡的女人說,這是艷艷。另外一個姿色平常的女孩名叫婷婷。

「這位是成都市廣告界著名精英,新跨越的胡總、胡向東。」劉至誠介紹我說。

「是胡總啊,聽說過,久仰久仰。」名叫艷艷的粉子伸出手來說。

一個美女居然久仰我的大名,我感到十分得意,一不小心就出了名。的確,廣告業在成都是一個很體面、很時尚的行當,很多廣告業務員都在自己的名片上印著羅斯福的一句名言:「不當總統,就當廣告人。」

我當然不會飄飄然,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顯然我還沒混到「著名精英」的地步,她怎麼可能知道我呢?我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下艷艷小姐:一個典型的白領麗人,不像她名字那樣艷俗,雖然姿色、氣質與劉至誠情人欣雨相差不多,但明顯艷艷更懂得裝修,衣著打扮像一些韓劇里的女明星。

劉至誠悄悄地對我說,他和欣雨感情已經破裂,這個粉子他昨天才認識,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才開始勾兌,還沒完全搞掂,其言下之意,是要我繼續為他當托兒。

我欣然受命,馬上和兩個粉子猛幹了幾杯威士忌兌綠茶,又和劉至誠一起卡拉了幾首黃色歌曲。最後,我選了一首鄧麗君的《甜蜜蜜》,我說:「這隻歌獻給我們敬愛的劉總,和美麗的艷艷小姐。」

「甜——蜜——蜜,舔你的小眯眯,你在小眯眯在那裡,我一時想不起——呵,在這裡,濕的!濕的——」

艷艷笑得很矜持,一隻小手緊緊掩住紅唇,剋制了好一陣才沒有花枝亂顫。

劉至誠故意大笑,笑得來前仰後合,一隻大手趁機在艷艷胸前、屁股上亂摸了幾把。

婷婷則完全笑不出來,臉紅筋脹脖子粗,表情很不自然。根據我個人的經驗,這樣的女孩一方面很壓抑,另一方面反而很不好勾引。

這時,王建南打來電話,說馬上就到「紅色年代」。

一瓶威士忌快要喝完的時候,王建南一個人來了。

估計那三個粉子沒有繞上手,王建南顯得有點鬱鬱寡歡。

艷艷和婷婷正唱得意猶未盡,特別是那位叫婷婷的女孩,雖然姿色一般,但唱得聲情並茂,很有感染力。

王建南走進包間,一看見艷艷馬上就怔住了。

艷艷看著王建南,臉上微微有些尷尬,幸虧燈光暗,看不出來她有沒有臉紅。

王建南頓了幾秒鐘,說:「嘿!你好林未艷!」

「哦,你是商報的王編輯。」艷艷假裝才把他認出來。

王建南說:「我和胡總本來想約你談一下你們樓盤的事,現在遇上太好了。」

「原來是熟人,太巧了,再來一瓶芝華士。」劉至誠有一絲慌亂,馬上讓司機喊服務員進來送酒。

王建南坐下來說:「林小姐慧眼識英雄,劉總是我們同學中的這個!」王建南豎起一根大拇指,「你們倆算得上是英雄配美女,我敬兩位一杯。」

原來,這艷艷小姐正是我們下午打電話約過的「樓粉」。

不過王建南很會察言觀色,剛才兩句話說得面面俱到、四平八穩。因為女人常說:寧為英雄妾,不為賤人妻。這番話一方面暗示了林小姐的選擇是正確;另一方面,給劉至誠的臉上貼了金,給倆人的關係充分粉起,同時還為林未晏以後將要面對的「二奶」身份做好了鋪墊,事先為劉至誠打了圓場;最後還暗示了自己已沒有非份之想。

三方面都擺得很平,於是所有人尷尬全消,氣氛頓時融融洽洽。

這時我和王建南拿起話筒,關掉了音響,清唱了一首我們小時候愛唱的兒歌《路邊有個螺絲帽》,我們把歌詞改了三個字:「路邊有個避孕套,避孕套避孕套避孕套;弟弟上學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避孕套雖然小,計劃生育少不了,撿起來瞧一瞧,擦擦乾淨保護好,——」

大家笑過之後,我想和劉至誠談一下工作的事,我說OK廳太吵,提意到一樓清吧坐一坐。

到了清吧,劉至誠要了一打啤酒,他今天格外高興,臉上的肉都快笑爛了,臉頰上的兩堆肥肉在紅燈下閃閃發亮。

劉至誠對我說:「我們的項目爭取四月份開盤,名叫波士頓花園,艷艷取的名字,你覺得怎麼樣?以後艷艷就是公司的售樓部經理,你要多多關照。」

劉至誠很客氣,其實以後不是我關照這位艷艷,而是她關照我。在中國很多城市,售樓部經理對白領女人來說,都是一個誘人的肥缺。我以後少不了要和她打交道,製作路牌、樓書、代理媒體廣告都要這個粉子經手。

我馬上開始勾兌,和艷艷交換了一張名片。

看完名片后,我才知道她不應該叫艷艷,她的全名是「林未晏」

我於是問她:「為什麼取這麼生僻的名字?」

林未晏說:「我媽咪姓這個字。」

王建南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說:「林小姐,你的名字是《離騷》裡面的一句詩——」

「你才騷呢!」林小姐稍微有點不高興。

因為彼此熟了,王建南還沒說完,林未晏馬上搶過了話題。

王建南想解釋,於是說:「不是你騷我騷,是分離的離!」

我知道是秀才遇到兵,回頭對王建南說:「你娃該罰酒一杯,今天是劉總的好日子,你說啥子離啊離的。」

王建南知道自己解釋不清楚,很歉意地幹了一杯。

「我們是外文系畢業的,不像你們,都是些文人騷客。」

婷婷終於開口了,看來她比林未晏有文化,已經懂得了其中的誤會。

我忍不住看了婷婷一眼,發現她比剛才多了幾分氣質,粉紅的燈光照在她小臉蛋上,讓她增添了幾分嫵媚。如果今天晚上實在纏不到粉子,乾脆就纏這個婷婷上床算了。

我端著酒杯,思考著該用那一種體位——不對,應該是那一種語言方式去泡她。但婷婷看起來比較純情,對這樣的女人,我必須速戰速決,如果用語言慢慢繞,很可能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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