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果,只有白狼你不知道……自己真成了漠海的地下皇帝啊?」洪香綾聽著兩人的談話,不由得迸出了輕笑。
她這丈夫,性情雖體貼,可論起狡詐,還真是抵不過慕曉陽啊!
「啐!居然連戈楚都跟著你一起攪合,他已經是我身邊最沒心眼、又直腸子個性的人了,你竟然連他都拖下水一起使壞,把事情都瞞著我?」白狼有些不滿的迸出怨憤聲。
「我沒教他一起使壞,戈楚只是忠心於你,誰要你給了這一幫寨子的兄弟生路走,甚至義無反顧的照料起漠海百姓,所以他這漠海出身的老實漢子,才會打從心底把你當皇帝看待,真要說起來,也許戈楚比我還希望你早日回宮。」慕曉陽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輕鬆地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好了,別說了,你活像是在訓我沒早點回宮。」面對這個昔日的師傅,今日摯友,白狼心裡多少還是有著幾分敬畏的。
「我像他們都是好意,而且……」洪香綾笑著抱住白狼的臂膀:「別說他們,就連我都希望是你當皇帝呢!因為這樣子,百姓也好,我們也好,都能過好日子了!」
「我本來是想避開宮內紛爭,在漠海討生活,像個普通人一般,娶個妻、生幾個孩子疼,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躲不掉,這責任還是將他牽絆住,纏得他無法脫身。
雖然貴為五皇子,可他看過太多宮內的人心爭鬥,看久了也累了,架上他原就是直爽性子,怎麼都與那狡詐多欺的宮內陰險合不來,所以才會甘願留在漠海,沒料到,最後事情居然會演變至此。
「接下來……也許得苦了你,小綾。」宮內生活雖舒適,卻絕對不會輕鬆。
他沒跟洪香綾說清一切,就是希望她永遠都是這小母狼的直率脾氣,可等他回了宮,洪香綾成為他的皇后之後,他倆還能不能如此快活的度日?
廣闊的漠海、高原上的白狼山寨……回宮后,他一定會想念這裡的。
「當皇帝是人人的夢想,看你這樣,當皇帝倒像是苦差事。」看出白狼眉宇間的淡淡感傷,洪香綾雖然明白他在想什麼,卻還是忍不住一笑。
這丈夫,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直性子!
不過就是因為白狼如此踏實,所以才會是萬中選一,教人人都想擁戴的好皇帝吧!
「放心,我會陪你的。」洪香綾摟住白狼的腰際,使出她渾身的力氣,把他緊緊抱住,「我們是夫妻啊!要同甘共苦,不是嗎?所以……不管當皇帝的日子有多苦,我都會跟你一起度過的!」
「小綾……」白狼失笑的摟住她,感覺心口似乎不再那般窒悶。
是了,這回,他將不再是一個人,有良師、有益友,還有個知心的妻子。
老天爺還真是待他不薄啊!
靖國起亂,狼煙自白狼山頭,將騎兵的消息推向漠海邊境的各郡各縣。
就如同慕曉陽推測的一樣,由於大皇子威帝不仁,因此各地不滿苛政的百姓紛紛響應,加入白狼。
以五皇子為名的靖國義軍,由白狼山下至漠海,一路往中原推進,途中聲勢不減,反而越來越壯大。
不論他們走到哪,都有不滿當今皇帝的民兵自願加入,到處都是投降獻械、開門迎入白狼的地方官吏,再加上事先打點過,原本就心繫五皇子的朝中忠臣與他們裡應外合,讓他們一路行來更是毫無阻礙。
皇城派來的軍隊在面對這隻原本就被稱為烏合之眾的大軍時,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只因為根本沒有多少人想站在皇帝那邊,為他賣命打仗。
倒戈的官兵四散,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大多數寧可加入白狼也不願再為皇帝出力。
五皇子段曄虎的出現,就像給了長久以來被欺壓的靖國百姓一線生機,因此,當白狼率領自靖國各地齊集他身旁的大軍抵達京城近郊時,氣勢已不只是從前土匪頭子帶兄弟下山劫糧劫財,而是氣魄懾人、威風八面的五皇子大軍。
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自然派出更多駐守京城的精兵,嚴陣以待,相對這個他口中所謂的叛國皇子趕盡殺絕,不留後患;只是他卻未能深思,為何一個漠海的地下皇帝登高一呼,便能引來靖國百姓的回應?
為何那舉著白狼旗幟的大軍,明明衣衫不整、刀劍不利,乍看之下,絲毫沒有大軍魄力,卻是都只高昂、氣勢凌人?
又為何,他明明頂著靖國皇帝的身份,甚至掛上御駕親征的天子旗幟,更拿出嚴刑逼迫,言明退兵斬無赦,可他身邊的將領依然一個又一個的叛逃、棄甲投降?
一切,就像慕曉陽所策劃與期盼的一樣。
帝王,不得民心著——唯有敗亡一途。
這場靖國內亂,雖是鬧得人盡皆知、沸沸揚揚,缺少了腥風血雨的大軍對戰,甚至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便令五皇子段曄虎闖進皇帝的主帥大營,一會多年不見的親生兄弟。
只不過,當白狼以段曄虎的身份踏入營帳之中時,看見的卻是驚恐滿面、跪伏在一旁的小太監,以及因為吞下毒藥而斷氣多時的大皇兄。
「這……」望著因毒性猛烈而扭曲變形的臉孔,段曄虎一時迷惑了。
因為這個倒在地上的死屍,早已與他印象中那奸詐狡猾的大皇兄相去甚遠。
在這未曾再見過面的五年間,大皇兄將享樂的痕迹確實的刻畫在身上,那環在腹間、臉孔與頸臂之間的多層肥肉,說明了他這些年從百姓身上剝奪走多少幸福……
「皇、皇上是因為……呃……不是的!是大皇子因為怕五皇子這靖國正主回京,會將他處以極刑、百般凌虐以報當年之仇,因此早已自我了斷以求好死……」含著顫抖的輕音,一旁跪地的小太監誤以為段曄虎是在問他大皇子怎麼死了,連忙磕頭回答新皇。
「原來皇兄警示如此看待我。」段曄虎沉下了臉,不知現在究竟是該苦笑還是感到心寒。
對大皇兄來說,他這武皇帝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嗎?
也不想想他若真想尋仇,又怎會放下宮裡的一切遠走漠海,一去五年不回頭?
「真是可惜了。」跟在段曄虎身後進賬的慕曉陽看著大皇子身亡的屍首,先是微揚唇角,然後才斂笑應聲,「其實大哥根本沒有逼死自家兄弟的意思,只打算將其貶為平民罷了,這可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結果自食惡果了!」
如果向來貪生怕死的大皇子知道段曄虎並不想逼死他,不知道會不會懊惱自己吞毒吞得太快?
「不過人就是如此,自己想什麼、平日里怎麼待人處事,就會以相同的眼光去看待他人。」繞過段曄虎,慕曉陽走到屍首旁,冷淡的表情瞧不出任何情緒。「倘若今天攻進帳內的人是大皇子,八成會對佔了皇位的人處以極刑,所以他才認定大哥會對他加以報復吧?」
果然是狡猾小人一個,省得讓段曄虎顧及兄弟情誼殺不下手,斷不了後患!
慕曉陽心裡雖是這麼想著,可這番話自然不好在大家面前說開,只得佯裝惋惜的嘆道:「只是……可惜啊!人都死了,也來不及挽回了。」
「可惜?」冷眼睨著慕曉陽的段曄虎微拉高音,語調里滲入一絲嘲諷。
在他們一路前往京城、打算奪回皇位的路上,慕曉陽不停想說服他,絕對不可留下大皇子的命,否則後患無窮。
所以對於慕曉陽這一聲「可惜」,段曄虎只能說,這慕曉陽還真是狡猾的徹底,做戲做得夠絕,把白臉扮得惟妙惟肖。
原本他確實有意留大皇兄一條命,畢竟他這趟回京,一方面是被逼上絕路,而來想將經過百姓從苦難里挽救出來,所以對於皇兄的惡行,他並不想多添血腥。
可是慕曉陽與他的意見正好相反,不停在他耳邊嘮叨,要他提防心狠手辣,心機深沉的大皇子,不可為大皇子留下日後再度謀反的機會,聽得他都煩死了!
所以現在聽見慕曉陽一看見皇兄屍體,立刻就改口說可惜,讓段曄虎怎麼也無法相信慕曉陽的真心。
在他看來慕曉陽應該是覺得大皇子的自盡替他省了麻煩,所以感到安心了吧?
「我怎麼想不是重點。」慕曉陽對於段曄虎的反嘲諷絲毫不以為意,僅是輕迸笑容,「重要的是,大皇子已死,大哥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你平時主意最多,你替我想想吧!」雖曾貴為皇子,但立功多年,再加上生性率直,所以段曄虎根本就練不來慕曉陽那份細膩得過頭,甚至可以稱為狡猾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