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轉過身去,看到剛剛排隊的人已經全都擠成了一群,有些膽小些的腿抖得幾乎要癱在地上。
他沖著他們笑了笑,「嗯……今兒個的烤鴨還有沒有人要啊?」
一片的安靜,剛剛大家都瞧見了爐子的火被潑滅了,鴨子肯定沒熟透,所以眾人都沒說話,看著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當回答。
宮丞楠一點也不希望勉強大家,朝著洛蜀葵說:「娘子,把刀子拿回來收好,沒人要買鴨子,我們回家吧。」
洛蜀葵不知道宮丞楠別有用心,只是想著那菜刀還能用,不拿回來也太浪費,蹲下身隨手一拔就將整把菜刀給抽了出來,在地上留下一個菜刀厚的小洞。
那些本來還能硬撐著微笑的客人,這時候哪裡還敢說不買,在宮丞楠的眼風掃過來之前,非常有眼色的又排回了剛剛的隊伍,站在第一個的可憐蟲,扯著虛弱的笑容,抖顫著聲道:「宮老闆,買鴨子咧!」
宮丞楠拉著妻子站在被砸得像是廢墟的店門口,指揮著那些小夥計把鴨子從烤爐拿出來又淡淡的刷上了一層油。
一樣的結帳流程,只是所有人再也不敢抬頭望去,就怕又對上了宮丞楠明明在微笑卻又帶著威脅的眼神。
宮丞楠對於他們的害怕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在他們拿走鴨子的時候,笑笑的說:「歡迎再來啊!」
每個提了兩隻鴨子的人在聽見這句話后都僵硬了身子,然後飛也似得離開,活像後頭有什麼猛獸追趕一樣。
洛蜀葵看著那些可能沒熟的鴨子一隻不剩的都被買走,笑眯了眼,滿是感動的說:「啊,大家真愛吃我們家的鴨子呢!」
宮丞楠神秘的微笑,摸了摸她的頭,不要臉的答道:「那是因為我們家的烤鴨是真好吃啊!」
起碼比有力的拳頭好吃多了,對吧?
宮丞楠賣完了鴨子,留了點銀兩給那些小夥計們當做生活費,說了這幾天可能不會開業后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也沒再去買鴨子來準備第二天賣。
洛蜀葵不免有些疑惑,「大郎,怎麼明兒個又要休息了?」
宮丞楠知道單純的她看不出劉俊則性子多惡劣,只得大概提了下他過去的惡行,然後順便解釋。
「那人今兒個雖說被你露的那一手給鎮住了,但是那人眶訾必報,之後必定有后招要對付我們,讓我們的生意做不下去,所以既然知道他有可能來搗亂,我們乾脆也省了功夫,以免浪費了東西,也費了力氣。」
宮丞楠打從今兒個他們一走就知道事情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劉家以靠著劉縣丞在茶城裡作威作福多年,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更不用說那劉俊則今兒個說不定打消的只是那一點色心,卻反而更加怨恨讓他丟人的他們,所以他也不打算浪費力氣開店,只等著看他使什麼招數,到時候他再接招就是。
洛蜀葵被教導了一番人心的可怕,心裡先是忿忿不平,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不安緊張。「那……那他要是以後不讓我們在這裡做生意了,那該怎麼辦才好啊?」
洛蜀葵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
沒有生意等於沒有銀兩,沒有銀兩就等於沒有吃的,這樣一連串的等於下來,讓她是越想越緊張。
宮丞楠握著她的手,看她小臉上全是慌亂,忍不住將她帶到一邊的巷子里,嘴唇輕貼到她的額頭上,低喃道,「相信我好嗎?不管如何,我總能夠保你一生平安喜樂的。」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早就放在心中的決定。
洛蜀葵被這一吻給感動得紅了眼,她看著滿眼都是溫柔的丈夫,心中一片溫暖和滿足。
「我信你。」她一直都是相信的,無條件的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他不會知道,當她惶惶不安的待在在市集里,他突然出現,在人牙子手中一堆女孩中挑了她的那一瞬間,她像是看見一道救贖的光。
她那時想,不管未來的日子是貧賤或者是富貴,就是這個人/,她要陪著他一直走下去。
既然要一起走完這一輩子,那麼相信他不就是理所當然的嗎?
只是短短三個字,宮丞楠卻像聽見了最動聽的情詩,執起她的手重新又回到了路上,兩個人衣袖下的手緊緊相握著,再也不放開。
不管前途是艱辛還是平順,他們都會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再也不放開。
比起宮丞楠小夫妻這裡的濃情密意,幾乎是逃走的劉俊則卻是在回到住處后,像是瘋了一般砸了房裡能夠砸的東西。
秋香害怕的站在門外,聽著那一聲聲的脆響還有咒罵而抖著身子。
她不敢想象等少爺想起今兒個的事情是她挑起后,她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好不容易屋子裡的響聲終於停了,秋香屏著氣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裡頭的人喘息著喚了她的名字。
秋香進了屋子只敢快速的看了一眼,就快速的低下頭站得遠遠的,不敢再向昨日那樣,一進門就往劉俊則的身邊靠去。
劉俊則身體早被酒色掏空了,不過就是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居然也氣喘吁吁的,好不容易終於平復了呼吸,看著秋香站的位置,忍不住冷笑道:「怎麼?這時候還站得遠遠的,是覺得少爺我讓你丟人了是不是?」
秋香咬著牙,也不管地上還有許多碎瓷,跪了下去,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奴婢不敢這麼想!是奴婢今兒讓少爺丟了臉面自知有罪,心中忐忑著,就怕少爺氣壞了身子,那讓奴婢該如何是好!」
她這一番話是在外頭琢磨過的,加上一邊說著,兩行清淚也慢慢流下,看起來就像是發自內心。
劉俊則看了她這副可憐模樣,心中的氣略消了點,揮揮手就讓她起來,只是想起今天灰溜溜的回來,心裡就覺得有個疙瘩消下不去。
秋香忍著疼爬了起來,手上也因為剛剛跪下去的時候力道太猛,扎了好幾個小口,看到那些傷,她不用演,淚水就流得更凶,就連臉色也更蒼白了幾分。
劉俊則越想今日的事情,就越火大,打從出生起,他就沒受過這種屈辱,那女人……那樣的神力,折把菜刀都像是在摺紙似的,真要動那個女人他是沒那個膽了,但是就這麼放了那一對囂張的男女他又不甘心。
「你說說,今日我們砸了那鋪子后,還有什麼招可以讓他們在這茶城裡混不下去?!」
劉俊則平日不大動腦子,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多是交給手下去辦,他鮮少自己出手,這時候自然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秋香卻是不同,她不是家生子,而是從外頭賣進來的,小時候在外頭看過的事情可多了,隨便一想,腦子裡就有了好幾個點子。
但她知道這時候可不能表現自己很聰明的樣子,馬上就提了好幾個意見不就顯得主子太蠢?所以她稍稍猶豫了下,才開了口說:「奴婢蠢笨,也不知道這法子妥不妥當,只是以前在外頭看過這麼一回事,就說給少爺聽聽。」
劉俊則揮揮手,沒好氣的道:「行了,說就是了,少爺我聽聽看到底是什麼法子!」
「以前曾經聽說過有一家子做得一手好吃食,卻得罪了城理的貴人,那貴人也不親自出面,就每回開店都派人去砸,後來那家人受不了,就換了地方開店,但那貴人接著又讓衙門裡的人天天往新鋪子外站著,接著又打了招呼不讓人把屋子租給他們,又斷了他們在外頭幹活的門路,也不準城裡的米店做那家人的生意,城裡城外也不準出入,很快的那家人就差點餓死,不得不到貴人前面磕頭認罪。少爺,您看這法子……」秋香掩住了心裡的得意,試探的問著。
劉俊則在心裡把這個法子細細的琢磨了一回兒,發現這的確是個好法子,不用他親自出面,那自然不會碰上那個可怕的女人,再說了他也沒做什麼,不過是打了幾個招呼而已,那些人不賣東西給他們那也不干他的事兒,再說了……冬日都要到了,城裡人不是買柴火用就是自己去拾柴火,若他們出不了城,麻煩可就大了。
他前後想了一趟,後來又直接想象了下宮丞楠夫妻跪在他面錢求饒的模樣,忍不住冷冷輕笑。
「行!就用這個法子!」劉俊則拍板定案,打算等等就讓人去交代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