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攀嗎?」中年男子話音拖長,漫不經心地掃了兒子一眼。
龍安恪微微一笑,溫煦地道:「是先生太謙虛了。」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兒子身上了停了一下就轉開了,看向一直垂眸不語的人,「鳳姑娘覺得小兒如何?」
被突然點名的風雰微驚,只得抬眼看了那錦衣男子一眼。
他一身寶藍色的錦衣,腰束錦帶,鼻樑挺直,雙目炯炯有神,眉形英挺,是個極俊的少年,且似乎與不久之前她砸河邊看到的人有些相似……
不期然她的目光與對方的視線相撞,風雰馬上收回視線,再次垂眸,小心翼翼地答道:「令公子自然是極好的。」
中年男子不由得朗笑出聲,「如此便好。」
風雰心中便有些著急。
風轍乾笑道:「公子人品貴重,當配淑女,微臣不日便要攜小女歸鄉,只怕到時候小人是喝不到公子的喜酒了。」
龍安恪看了他一眼,跟著有看了風雰一眼。
中年男子聞言不禁輕輕嘆了口氣,「你仍舊要回鄉啊。」
「落葉歸根是內人與微臣的心愿。」
「算了,沒心思下了,便到這裡吧。」說著,中年年站起身,朝亭外走去。
風轍也急忙跟著站起,恭恭敬敬地送他出去。
龍安恪目送父親離開,回首看了風氏父女一眼,唇線輕勾,笑道:「不知先生幾時離京?我也好去相送。」
「不敢有勞公子。」
「先生勿需如此拘謹,您到底曾教過我幾年,師生之禮不可廢。」
風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
龍安恪不等他回答,又看向風雰道:「說來風姑娘也是我師妹呢,不知師妹如何稱呼?」
風轍手心裡的汗都出來了。
風雰越發小心地回答:「不敢當師妹之稱。」
龍安恪笑了笑,「今日出來的時間很久了,我就先告辭了,先生不必相送。」說完,他便領著自己的幾個隨從離開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風轍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風雰扶住父親,不抱希望地問道:「爹,你有教過別的學生嗎?」
風轍搖搖頭,「為父教過的學生只有那家。」
她抿了抿唇,又道:「那怎麼會扯到我身上來?」
他苦笑一聲,「大概是病急亂投醫吧。」冀王年過弱冠,卻遲遲沒有成親的打算,皇上這是急了呢。
「爹,咱們還是提早離京吧。」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風轍用力點頭,「今天回去就收拾行裝。」
清晨的陽光明亮而溫和,這是個簡單又帶著些微涼意的三月清晨。
這在還算不錯的天氣里卻不能睡懶覺,反而要進行繁瑣的打包行李事宜,讓風雰有些不開心。
「小姐,您就不要不開心了,我們已經打包得差不多了。」效果一邊快手快腳地給手裡的大包袱打結,一邊安慰道。
風雰將箱籠闔上,嘆了口氣,:「早知道這麼趕,在爹遣散多餘家僕的時候我就應該攔著的。」
效果馬上道:「可是老爺已經告老還鄉,若不遣散多餘的家僕,錢財上就會有麻煩啊。」
「小果,有時候不要隨便把實話說出來。」這很打擊人的。
小果受教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風雰開始裝另一隻箱籠,無奈地道:「爹當太傅多年,卻依舊過得清貧如水,每每想來我都覺得難過。」
小果點頭,夫人在世時,因身體不好,家中的事早早就全交付到了小姐手中,這些年下來她都看在眼裡,小姐管家真的很辛苦。
「對了,小姐,這棟宅子要賣嗎?」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這樣一棟宅子賣了未免有些可惜,若是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不知要花多少錢才能再買下一處宅子呢。」
「那就不賣了?」
「咱們走後就房租吧,如此也不浪費。」
小果應了聲,又覺得不對,忍不住看著自家小姐,很是狐疑地問道:「小姐,您說的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說的是誰啊?」小姐是老爺和夫人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掌上明珠,並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風雰一臉正經地道:「我以後總要嫁人的。」
小果點頭。
她臉色不變地繼續道:「女子嫁人總是要生兒育女的。」
小果繼續點頭。
風雰卻不再繼續往下說。
小果本要問,突然福至心靈,一臉敬仰地看著自己小姐,由衷地道:「小姐,您真是思慮周詳。」
「多謝誇獎。」風雰對讚美向來來者不拒。
小果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這樣的性子最好不過了,相處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小姐,咱們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哥哥他們那邊如何了呢?如果手腳夠快的話,下午就應該好了吧。」
風雰想了下,道:「應該是。」
「那如果趕在城門下鑰前收拾好,我們今天就走嗎?」
「夜長夢多,遲恐生變。」
小果便明白了,「那我去催催大哥他們。」
「嗯。」
小果退了出去,很快便跑得不見人影。
風雰則繼續將打包好的包袱一個個放入箱籠之中。,腦中也分神想著事情。
前日所見的那名男子應該就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子,太子的同胞兄弟冀王。
聽爹說,幼時的冀王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可不知何故,他八歲那年突然變得冷僻乖戾,不喜與人親近,且喜怒不定,使得身邊隨侍的人整日戰戰兢兢。
成年後,他一直難以親近女子,使得婚事一拖再拖,比他年幼的幾個皇子都娶妻生子了,他依然孑然一身,漸漸的開始有他其實喜歡男子的傳聞流出。
眼看冀王都已經二十有四了,皇上終於下定決心,一定要逼著這個兒子娶房妻子入門,於是,京城就亂成一團了。
冀王的為人雖然多有詬病,但他的地位仍令許多人趨之若鶩,也使得有待嫁之女的宦官之家明爭暗鬥不止。
但對於這件事,他們風家是不想參與其中的。
皇家的事太亂了,想想頭都疼,風雰一點兒跟自己過不去的想法都沒有,當然支持老爹領著她趕緊回老家。
一想到那日冀王一臉莫測高深地問她如何稱呼,她就覺得背脊莫名發涼,收拾東西的動作下意識便又快了些。
早日離京,方能安心!
當風雰將第二隻箱籠裝好后,她環顧屋子,確定自己沒有遺漏生,抬袖拭了下額上滲出的汗。
就在這個時候,小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小姐,老爺出門赴宴去了,交代說會儘早回來。」話說完的時候,她人也進了屋子。
風雰眉梢微挑,「赴宴?赴什麼宴?」
「哦,是老爺以前的一些同僚,聽聞老爺要離京返鄉,便說要為咱們老爺送行,老爺推拒不了,便去了。」
風雰點了下頭,「這個確實不太好推。」爹總還是後有幾個交情不錯的同僚的。
「那咱們今天還走得了嗎?」
風雰想了下,道:「除了睡覺的被褥和一些必須的物品,其他物品都裝箱封條,看情況再說了。」
「也只能這樣了。」
「再讓大樹去鏢局確認一下,別臨了又出岔子。」
「好的,我去告訴大哥。」
「算了,我同你一道去,正好也幫著檢查一下是不是都收拾齊備了。」
「是。」
主僕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便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看到風雰的下人都會朝她屈膝行禮,並喚一聲「小姐」,風雰偶爾會點頭示意,不過大多時候是一路無視過去的。
「大樹。」風雰一腳踏入正院廂房,就看到大樹正拿著封條封箱籠,便喚了他一聲。
「小的這邊已經收拾好了,小姐那邊呢?」大樹一邊施禮一邊問了句。
「也已經收拾好了。」
「那就好。」
「離京的車馬沒問題吧?」
「剛才忠叔去後院了,說是如果老爺回來的早,咱們或許今日便可離京,他會讓馬夫給馬多喂些草料。」
風雰讚許地點點頭,「忠叔做事我放心。」
「還有,今日陪老爺出門的是大壯,小姐不必擔心。」大樹又道。
風雰一聽這個就忍不住面露笑意,有大壯跟著確實是不必擔心了。
「小果,你到廚房吩咐廚娘多做些乾糧餅子,好在路上食用。」
「女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