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事情我全聽見了
說著,那葫蘆嘴上的塞子一拔,一股子颶風,忽然從那小小的葫蘆嘴之中吹了出來。帶著風雷之勢,像是要將什麼東西,全數都給吸進了那葫蘆嘴裡去。
那力道不小,梅樹和月芒方才是勉強站穩了腳跟。樹葉子已經是搖晃得簌簌作響。而那個小怪物,已經給那風吸住了,到了半空之中。
月芒跳起腳來一把便將那小怪物的腿給抓在了手裡,也正是因著她這一跳,在那吸力的作用之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險些摔一個倒栽蔥,但是梅樹卻是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也不曾看清楚他是怎麼動的,他便早接住了月芒。
月芒猛地撞在了梅樹的胸膛上,只覺得後背暖融融的,梅樹那樣瘦的模樣,怎地,倒是挺結實的?盡豆有巴。
呸!胡思亂想甚麼!
不成想,梅樹正低聲笑道:「吃的那樣多。該是抗風的秤砣才是,卻這樣輕飄飄的,那些給你吃了的糧食,倒是也冤枉的很。」
果然,梅樹便是梅樹,出口沒有好話,才將月芒暖過來的盡頭,一霎時又涼了下來。才要出言相機,正這個時候,但見地上忽然也傳來了破風之聲,卻見不少的香樟樹苗忽然拔地而起,擋在了那胡人法師面前去了。
香樟樹的根系是十分發達的,能非常輕易的伸展到了遠處去,月芒這才瞧見,原來那並不是樹苗,而是香樟樹的根部。
胡人法師自然不會在那樹根的遮擋之下,就會善罷甘休,早抬起了手來,呼喝了一聲:「來!」
但見那葫蘆忽然停止了吹風。倒是自那葫蘆嘴之內,噴吐出了熊熊的火焰來,那火焰勢頭極強,沖著那拔地而起的樹根,毫不客氣的便焚燒了起來,一霎時,濃重的香樟樹氣息撲鼻而來。
那香樟樹女子咬了咬牙,才要讓那樹根生長的再更高一些的時候,卻忽然只覺得,頭上降下來了傾盆大雨。
那香樟樹女子一愣,便是及時雨,這也太及時了……不對,若要下雨。植物乃是最敏感的,怎地她倒是後知後覺,這一側頭,方才瞧見了,一朵雲朵,僅僅就遮蓋在了兩株香樟樹上面,旁邊的芍藥花圃,可還是乾乾爽爽的。
她一眼便瞧見了,梅樹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子。
那個小瓶子白生生的,模樣尋常的很,現如今在梅樹那修長的手上,也不過是瓶口朝下,不見什麼出奇,月芒早瞧見了那小瓶子,立時說道:「梅樹,你還有這種東西?這……這不是南海的飛雲瓶么?」
那飛雲瓶顧名思義,內里擱著的,並不是什麼油鹽醬醋,而是活生生的一朵雲彩。
說是活生生,是因著這朵雲彩,能給主人隨意使喚,讓那裡著雨,哪裡便能著雨,不過一片雲的能力,終究及不上龍王興雲布雨的厲害之處罷了。
月芒識得這個,也是自己家中圖冊上描繪出來的,據說十分稀罕,還不曾見過真物件兒,可是眼下里梅樹這一個飛雲瓶,乃是如假包換的。
可不是雨水,也稀溜溜的正淋下來,將那燒在了香樟樹樹根上的火苗,全數都給澆熄了么!
那胡人法師望著梅樹的神色,很有些個陰晴不定,口中擠出來了一句:「倒是小瞧了你,龍神爺的使者,自是帶著龍神爺才給得起的寶貝。」
「龍神爺喜歡打賭,無往而不利,但是只會輸給了在下。」梅樹笑一笑,擦去了臉上的雨水,道:「不過嘛,在下這個人最怕麻煩,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你們那個什麼聖教在玄陰地大肆收集精元的事情,可能跟在下說一說?」
「這件事么,若真真打敗了小僧,再來問不遲!」說著,那聖火法師一揚手,但見那手心裏面暴漲一道光,無數樹榦拔地而起,也對著那香樟樹女子的樹根纏裹了過去。
不消說,那法師是將那香樟樹精元,也丟出來使用,瞧著拔地千尺,聲勢凌厲。
梅樹才要將月芒給護到了身後去,月芒卻輕巧的越過了梅樹,伸手便將那樹榦給彎了下來。
不錯,赤手空拳,便將那樹榦給彎了下來。
饒是那口出狂言的胡人法師,見了月芒這種天生神力,自也唬了一跳,才是失神的時候,月芒居然竟將那樹榦起手一拖,將那聖火法師給拖了一個踉蹌,接著,一腳將那聖火法師踹翻在地,踏在了那聖火法師緊緊抱著的大葫蘆上,傲然道:「怎麼樣,還敢瞧不起人么?」
「不敢了……再不敢了……」那聖火法師一面求饒,一面卻偷眼盯著月芒,見了月芒露出了得意之色,卻出手如閃電,將月芒的腳腕一扭,月芒重心正在那腳上,猝不及防,險險的栽了下來,梅樹早瞧見了,一下子便將那聖火大師的手踢開了,將月芒接在了懷裡,沉聲問道:「怎麼樣了?」
「沒事!」月芒擰著眉頭,疼是疼的,光潔的額頭也沁出了汗水來,但是饒是如此,也不想讓他笑話,硬氣的說道:「一點事也沒有。」
可是梅樹早瞧見掀開的那一點白皙腳腕,正慢慢的腫了起來,卻挑起了眉頭,望著那聖火法師去,聲音帶著點凌冽寒意:「下手這樣重,是存心想將人的腳踝骨擰斷了么?」
「那又如何?」那聖火法師早一骨碌爬起來,綠色的眼睛也是寒光四射:「成王敗寇的道理,不是再沒有比你們中土人更懂的了么?」
說著,那大葫蘆的嘴再一次穩穩的對上了梅樹和月芒,面露獰笑:「跟小僧和聖教作對,饒你們是龍神爺座下的,可是龍神爺不在,那也只好嘆一聲可惜了!」
說著,葫蘆口噴出來了一股青白交加的寒風來,所經之處,四下里都結上了霜凍,那香樟樹女子要阻攔,可是那修長的四肢,也一下子給凍了一個僵硬,更別提那人形也幻化不出來,話也說不出口的小木頭怪物了。
小木頭怪物急的瞪著眼睛,可是話也說不出,動也動不了。
見那香樟樹女子也動不得了,聖火法師臉上一派欣喜,忙摸了過來,抬起手,便要將那粗短的手,伸進了那香樟樹女子的心口上,將她的精元給掏出來,但正這個時候,那聖火法師,自己也給僵住了。
「誒?」早也凍僵了的月芒轉動眼珠子,望著梅樹,本以為跟自己一道凍住了的梅樹卻站起身來,只拍了拍自己肩頭的霜花,便站在了那胡人法師的面前來:「中土人還有一句話,料想法師是不曾聽說過的,那便是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聖火法師啞著嗓子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如何可能?」
「可如何不可能?」梅樹那一雙桃花大眼流轉著狡黠的光芒來:「因著在下的飛雲瓶,不僅能放水,也能吸水啊!」
月芒這才明白過來,方才那胡人法師使出來的招數,原來全給那飛雲瓶吸了過去,這會子,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那聖火法師了!
動一動手腳,除了腳踝微微還有些個難受,卻真真的一點也不冷了。
好狡猾的一個梅樹!
眼見著那寒霜是越來越結實,聖火法師臉色青紫,顯然凍的夠嗆。
梅樹也不做理會,自己伸手將那大葫蘆給拿了過來,「啪」的一下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聖火大師的眼睛瞧著大葫蘆碎成了葫蘆片兒,又是心疼,又是憎恨,又是絕望,一下子綠眼睛反插了過去,身子轟然便到了下去,暈迷了。
「真真是個沒出息的,不過一個葫蘆,居然要心疼成了這個樣子……」梅樹盯著那葫蘆的碎片,但見葫蘆碎片之內,滿滿當當的,都是一些個五顏六色的小光球。
那些個小光球都不過雞蛋大小,那葫蘆已碎,便居然生了翅膀一般,飄飄忽忽的便隨風而去,螢火蟲也似的散開了。
其中,有一個碧色的小球,自飛回到了那木頭小人的身上來,光球進到了小人心臟的部位,但見一道柔潤的綠光閃耀了起來,月芒面前的那個木頭小怪物,自消散的光芒之中往外一走,可不是便出來了一個翩翩佳公子么!
這個翩翩佳公子,面如朗月,目如繁星,真真跟清漣小姐那畫像之中描繪出來的,是一模一樣的。
「你你你……」月芒的舌頭,一下子也不聽使喚了:「你可就是那個……在後院裡面出現,誤讓清漣小姐,認了你做那宋公子的?」
「著實抱歉的很。」那公子的聲音,也跟香樟樹葉一般清新的了不得:「正是在下,做出了那樣痴心妄想的糊塗事,只想著,宋公子方才是與小姐般配的,這樣的虛妄,卻與小姐無益,可不是正預備著,婚事上,再將事情給瞞過去,便要用剩下的精元,洗去了小姐的記憶,讓小姐忘記了在下,在下也好,安安順順的做了她的嫁妝。」
說著自嘆了一口氣,道:「可是,天不遂人願,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今次里,真真是多謝兩位,也……」轉而,那公子又望著那個清冷的香樟樹女子來,帶著點愧疚,輕聲道:「這般的任性,也多謝你……」
那香樟樹女子側過了頭去,任憑晚風吹亂了她的滿頭青絲,只做聽不見那公子說什麼。
」無妨無妨。「梅樹笑道:」代班龍神使者,自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了,全然是份內該做的。「
事情果然跟梅樹猜測的一般無二。
梅樹只是點點頭,並不居功自傲。
但是,月芒心下想著,我也猜出來了不少,可沒必要去佩服他,哼。
「添了許多亂,在下心內也悔愧不安,不成想,正壞在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那公子羞赧的說道:「在下,也慣常這樣木訥的……」說著,一雙星目卻滿懷希望的望著那綉樓上的燈火,道:「總算,因著兩位的相幫,這個心愿,還來得及,在下只希望,她會覺得,跟她廝守終身的,正是那夢中的良人。」
「恭喜恭喜。」梅樹拱拱手,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當初橫豎也是為著護您身側的香樟樹,才寧可將這樣的險全冒了的罷?你們兩個,才真真是生死相依哩!」
那個香樟樹女子梗了一下子,倔強的說道:「誰願意跟它生死相依?不過他多管閑事罷了。」
那香樟樹公子倒是微微一笑,道:「總該有人擋住了那個胡人法師的,不過不希望是她罷了,在下自己,倒是沒什麼……」
「沒什麼?」那香樟樹女子的聲音冷下來:「那你為著趕婚事,做的可笑行徑,不是連累我么?」
「刷……」正這個時候,那香樟樹後面的丁香花叢卻一下子顫了起來,一隻素手分花扶葉,但見淡紫色,香氣四溢的丁香花里,走出來了一個跟那丁香花一般淡雅秀麗的女子來。
正是清漣小姐。
清漣小姐這一出來,一眾人,全數都愣住了。
「清漣小姐……」月芒忍不住問道:「這件事情……」
「我全聽見了……」清漣小姐扯了一扯嘴角,像是想笑,但是,像是驚駭過甚,還是不曾笑出來,只說道:「不過,是怕父親他們晚上趁著我不注意,要偷偷的砍了這兩棵香樟樹,才躲避過了丫鬟,在這裡守著的,沒成想……沒成想……」
那香樟樹公子滿臉的苦澀,低低的說道:「在下真真,是不想嚇著了小姐,才出此下策,果然是一個笨法子,越是想要瞞,卻越瞞不住……小姐只管恨在下罷……都是在下自己的錯。」
「事情也不能全怪你。」那清漣小姐抿一抿嘴,道:「其實我……我也……」
「咳咳……」梅樹大聲的清了清嗓子,道:「只覺得,忽然很想去看那月亮和寒星……」便將行動不便的月芒往後面扶,香樟樹女子如何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意思,低了頭,也跟了過來。
兩個人,終於,到了花前月下的時候了,不過,這個時候,是好是壞?
胡人法師倒是很煞風景的。
」姑娘心裡,想必也不太好受?」梅樹低低的問了一句。
「它就是一個傻子而已。「那女子勉強笑了笑,但是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我,也沒有資格這樣說旁人,畢竟,我比他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