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但現在不同了,帶著自己媳婦,媳婦開不開心、舒不舒坦最重要,能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於是他照例又買通了廚房裡的人,給他備一點水果糕點,此刻正好不愜意地在樹蔭下,兩人分著水果吃。
「不算習過。」爾雅一直覺得所謂「練家子」,得要像東方家兄弟那般,能夠飛過來飛過去將敵人打個落花流水才算,像她這種,頂多是圖個身強體健罷了。
「爾家的孩子從開始念書的年紀,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蹲馬步練拳法,練完整套拳才能早飯,接著上學堂。我阿太是爾家拳術的掌門人,我又是族長之女,別人蹲半炷香,我得蹲一炷香,拳法打得不夠熟,還要挨藤條呢!」她家老太翁今年八十八歲了,身手就像十八歲一樣靈活,老是出奇不意地出招考驗她,她若不夠小心,可會被摔得鼻青臉腫。
原來如此。難怪他當初覺得她應該是有些底子,但跟真正的練家子比起來,似乎又散慢了點。她就是那種必要時才把拳法拿出來防身,平時卻可能一不小心迷迷糊糊就受傷的小傻妞。在東方定寰眼裡,自己媳婦就是沒有一處不可愛,看樣子是沉醉在兩情相悅中有點暈頭轉向而不自知呢。
他剝了一瓣蜜柑喂她。剛開始爾雅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左右張望,確定沒人了才張口吃。但東方定寰是何等粗魯又任性的男人?見她吃得不幹不脆,他就直接塞進她嘴裡……
他真該跟他六弟多學著點,喂女人吃東西,要講技巧和方式的。
爾雅也摸透他的脾氣,當下還是選擇配合他,反正也不用她動手,何樂而不為呢?
「寰哥哥,你看教武術的林師父還不錯吧?跟其它師父不一樣,如果說聖……」
「上」字還沒說完,東方定寰又默默塞了一塊蜜柑進她嘴裡。她嘴裡原有的還沒吞進去啊,嘴裡食物太多,她嚼了一會兒,又道:「我想聖……」他又塞過來了,她身子向後退,「我還沒吃完。」
「那還不專心吃。」他不痛不癢地道。
她想跟他討論觀察到的結論嘛!「我只是想說,寰哥哥你應該不會因為林師父點我上擂台,就怪罪他吧?我認為他和別的師父不太一樣,武學應該需要這種師父,聖……」他又塞過來了!爾雅有些生氣地瞪著他。
「剩下的結論,回去再討論也不遲。」他淡淡地介面道,瞥了一眼樹林深處,「躲在暗處聽別人說話,到底安什麼心?」
爾雅心裡一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龔少奇自暗處現身。
「如果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何必怕人偷聽?」龔少奇打趣道。
「閣下也沒有不可告人的隱疾,何必穿上衣服?我都不知道龔少爺有這等三姑六婆的嗜好。」難道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活該脫光了給人看?真是臭小鬼。
這話說得龔少奇臉一紅,他乾咳了一聲,才道:「我今天才終於明白,為何「東公子」的保鏢,對東公子的保護有如母雞護著小雞。」
他的口吻有著明顯取笑之意,爾雅臉色一白,心裡暗叫不妙。
看來他果然發現了!她擔心地看著東方定寰。
東方定寰不動聲色,這點小事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他反而別有用意地道:「我扮作保鏢保護自己的未婚妻,也要你多嘴?」
「你……」龔少奇的震驚不在話下,爾雅也有些傻了。
這樣說白了好嗎?她有些擔心。
龔少奇臉上閃過各種情緒,最後只是噓了一口氣,「好吧,確實是在下多事。」
這麼快就釋懷了?爾雅仍是有些不安,但也不得不說,東方定寰這招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反正最糟的就是她身分敗露,回京城去啰!
「為何東……東公子會想到武學來?」龔少奇還是有些好奇。學院里多了個女人,總是令年輕男子在意。
「我……」她有些緊張地看著東方定寰。
「為了一些家族的私事,不方便告訴外人。」東方定寰淡淡道。
真不愧當過專業卧底。爾雅真是佩服極了,但她怕龔少奇繼續追問,便轉移話題,「我還沒謝過龔公子今日的掩護,很抱歉最後卻不慎讓你出糗了。」
「那沒什麼。」龔少奇顯得有點不自在。其實一開始,他對這位「東公子」也有些好奇,敢那樣教訓這些世家公子的人實在不多,等發現「他」竟是女兒身後,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誰知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他只好鼻子摸一摸,不敢再動心思。「方才是無意間路過,在下絕無任何冒犯之意。就不打擾兩位了。」
爾雅看著龔少奇走遠,忍不住道:「這位龔公子人還不錯。他父親也算朝中的中流砥柱,看來他也有心報效國家,將來應該值得期待。」
「優秀是優秀,但軍隊不適合獨來獨往的人。」
「那你覺得他適合哪?」
「幹嘛這麼關心他?」東方定寰有些吃味。他方才耍了點心機,連他白個兒都沒察覺是為什麼。
「優秀的人才當然要替朝廷留下來啊。」爾雅看著他不太開心的臉,歪著頭貼了過去,「你吃醋?」她眉眼含笑。
東方定寰瞪了她一眼,「老子會吃那種女人家的東西?」
「什麼女人家的東西?」爾雅有些好氣又好笑,「要是哪天我吃醋了,你又如何?」哪有隻有女人才會吃醋的道理?
東方定寰瞥了她一眼,像是她說了完全沒道理的話那般沒好氣,「你有什麼醋好吃?我只會娶一頭母老虎,你跟鬼吃醋?」
「……」爾雅漲紅臉,她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但這男人就是有本事說出一些讓她臉紅又窩心的話來……啊!說她是母老虎不算!
「我也只愛過一個男人,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她柔聲安撫道。
換某人臉紅了。東方定寰滿臉不自在,又剝了一片蜜柑塞進她嘴裡,「吃東西,別說廢話。」
她不是喜愛風雅的人,但這男人的霸王作風有時真讓她無語,但都愛上了又能如何?還是開心地領受了吧。爾雅嚼著甜如蜜的蜜柑,真覺又好氣又好笑。
祁問天派給東方定寰的內應陳九……唉,東方定寰想到都無語了。
尚德學院的內部,果然問題重重。主持在師父之間的地位就和負責掃地的差不多,陳九之所以是內應,是因為那是身為主持的祁問天唯一支使得動的人。
然而身懷絕技的陳九,在派系鬥爭之中,就和他一身功夫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無聲又無息。
但至少陳九還算有求必應,該傳的話也必定準確無誤地及時傳達。
「我去去就回,你可別亂跑,就在上課的地方好好待著。」東方定寰再三叮嚀。原本他想把爾雅也帶上,但爾雅想了想,如果僅是陛下要帶話給東方定寰,她倒不如留下來上課,以免引來麻煩和不必要的臆測。
今天上的是行軍技藝,知道有這門課時,東方定寰心想這所學院還挺有模有樣的,知道行軍是打仗的最基本,這堂課看起來沒什麼高深學問,實際上要學會的東西可不少,包括了天文,地理,人文歷史,乃至野炊野戰技巧,比如:軍隊如何藉由觀星得知所在方位,如何以風勢地勢判定敵方方位;另外在荒郊野外,哪些東西有毒,哪些東西可以作為補充糧草;又比如什麼樣的山勢和地勢該如何去尋找水源,藉由泥土與草木判斷這個區域可能有哪些危險,尤其軍隊在深陷敵方領地時,必須判斷往何處行進方能化險為夷;甚至是軍隊在行經城鎮時,該地的風俗民情如何,有所了解才能避免軍民衝突……要學的包羅萬象,輕忽了這門課,學再多兵法武術都沒用。
但後來他才知道,甲班在這堂課只負責聽聽不知何人杜撰,抑或全然道聽途說、以訛傳訛,完全不符實情的各地風土民情。
當然課程內容與現況脫節,重新規劃也可以,可是上這堂課的師父,卻是學院里負責打雜的老李。
本來他猜想,看來老李也身懷絕技吧?
結果並沒有,老李就是個打雜的。
除了專長打雜外,老李還擅長講述鄉野怪譚——甲班學生每次上課,就是聽老李講那些狗屁倒灶的鬼故事,學生們聽得開心,老李也講得賣力,偶爾還能得到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