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嬰兒祭
高大壯抽著悶煙，耐心仔細的跟我講了一遍。
我聽完了之後，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這狗日的世道」。
事情發生在三十年前，當時這太歲屯，還只是一個極度封建落後的小村莊，村民們大多過著普通的打漁生活，幾乎不怎麼和外界接觸。
當時的長江也不像現在這般平靜，時不時的就會江堤改道，淹沒兩邊很多房屋，這種事幾乎每年都發生幾次。
村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加固河堤，而是覺得惹怒了河伯。在當時幾乎每一個村民心中都有固定的河伯形象，覺得河伯掌控著神秘的長江。
村民們不願離開這片他們生活了習慣的土地，所以每年都會往江中扔不少的祭品，雞鴨魚肉，銅錢紙人，應有盡有，不過不怎麼奏效。
最後還是一個江巫路過此地，說自己有辦法能鎮得住長江，並且給村民們展示了自己的一兩個小手段。
村民們被對方的小手段給震住了，對對方是徹底的信任。那人在江邊上做法，最後引來了『河伯』與其對話，從對話中人們才得知，原來『河伯』是想要招收八個童子兵，將來是要培養成龍太子的。
人們對此事是深信不疑，可與此同時，人們也覺得這事兒實在是難做。
八個活生生的嬰兒，八條鮮活的人命，誰捨得？
村民們都心事重重，回到各自的家中，實際上是否定了那人的建議。
和祭祀河伯相比，他們更注重的其實還是人命，更何況還是八個嬰兒呢？
那人也只是淡淡笑笑，並未說什麼，只是說『河伯』發怒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村民們家中飼養的牲口，竟離奇變得狂躁起來，四處亂撞，最後竟是沖了出去，全都來到江邊，然後一個個的憤怒投江。
我心中一陣不舒服，三十年前那牲口投江的場面，和今天的牲口投江場面，竟是如此的相似，難道冥冥之中有所聯繫？我不得而知了。
自然，村民們害怕了，那人還口口聲聲聲稱，今天要牲口，明天就開始要人了，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八條性命，全村人都可能被拉去「鎮江」。
這是『河伯』給村民們一點小小的教訓，若是再冥頑不靈，不聽勸導，明日『河伯』將會展開瘋狂的報復。
村民們被對方的一番危言聳聽，給嚇的坐卧難安。最後經過村民們的集體商議，決定還是獻祭八條幼小的生命吧！
再者說了，這八條生命將來是要成為『龍太子』的，會保佑家人平安發大財的。
而說來也怪，在當年出生的嬰兒正好是八個。毫無疑問這八個嬰兒，便是獻祭的內容了。
那人做了一場法事，將八個嬰兒放入了一個特製的竹藤中，然後推入水中。
詭異的是，村民們親眼看見『河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緩緩出現在嬰兒所在的水域，速度逐漸的加快，而裝著八個嬰兒的竹藤也被打翻，嬰兒從竹藤中滾落入漩渦中。
那些嬰兒，只是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便沒了動靜，他們被淹沒在了水下。
岸上，八個嬰兒的父母，早就已經哭的撕心裂肺，卻是又無能為力。
「出現了，河伯出現了，快跪下。」那江巫大喊一聲，眾人忙向江中望去，果不其然，在那大大的漩渦中心，竟然真的出現了一道黑影，猶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
惡魔一下分出了八條爪子，一把就扯住了那些孩子的胳膊，而後用力的一拽！
沒有任何徵兆，那八個孩子的右邊胳膊，全都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沒有哭聲，因為孩子被淹沒在水下，根本發不出聲音來，不過村民們的心頭，卻一個個的在滴血。
成年人尚且不能承受的住這般痛苦，更何況是八個嬰兒了呢？可是他們又無動於衷，罪孽感在心中升騰，最後一個個的跪拜下來，只是充滿畏懼和懺悔的磕頭，彷彿這樣就可以贖掉一身的罪過似的。
血將江水染成了紅色，那些孩子，最後終究是沒了影蹤，而岸上的大人，卻一個個失魂落魄，神情恍惚。八個嬰兒的父母，早就已經哭暈……
不過說來也怪，自打那時開始，這條大江果然變得老實了很多，至少江水決堤的次數明顯的減少。
那江巫住了一段時間之後，也離開了。村民們的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軌，逐漸的將嬰兒的事拋諸腦後。實際上那只是人們心中有愧，不願重提而已。
而誰又能想到，三十年後，那八個嬰兒再次出現在江面。他們出現的目的，可想而知了！
高大壯嘆了口氣，狠狠的抽了一大口煙，然後忽然抬頭看著我，面容有些扭曲：「他們分明就是來報仇索命的。沒想到上一輩人的罪孽，卻要兒孫來背，唉。」
我拍了拍高大壯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
萬萬沒想到一向堅強，粗神經線的幺妹兒，此刻竟已經淚流滿面了：「傻大個，我怎麼不知道這種事兒？要是我知道這事兒，我一定會把那可惡的江巫給殺了。那狗日的分明就是沒安好心，哼，他媽的連人都算不上。」
高大壯嘆了口氣：「那會兒你還在你媽肚子里。而且就算知道也無濟於事，因為當年咱們高家還只是私底下發財，不敢擺到明面上來。那個年代，哎，不好說啊。」
高大壯不說，我心中卻明白。在當時那個紅色年代，撈金屬老偏門，是法律明令禁止的，說不定誰家眼一熱，就給舉報了……所以這干這種發財的，一般都會很小心翼翼的。
我稍微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然後整理了一下思路線索。
若是沒猜錯的話，當時那個江巫，根本就是在養八岐太歲啊。我問高大壯知不知道八個小孩兒的出生時辰，高大壯搖頭說不知，卻說他們全都是在雨夜出生的。
那我的猜測就八九不離十了。在《行江要術》上有過記載，第四代行江子李歸一，曾經就遇到過一個心懷邪術之人，那人養了八對情侶，然後讓他們交配，生下孩子，而且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算計的死死的。
鬼節陰時出生。
而就在對方準備獻祭太歲，製成八岐太歲的時候，偏偏撞上了李歸一！
李歸一當時就和那惡人相鬥，最後終於救下了那八個孩子以及八對情侶，並且給了他們自由。
那八對年輕人對李歸一心懷感激，千恩萬謝。而李歸一卻不要他們的任何答謝，只說和他們的孩子有師徒緣，只要他們的孩子將來能拜入自己門下才好。
那八對年輕人也見識了李歸一的手段，知道李歸一非比尋常，所以都答應了下來。
據傳李歸一將八個弟子分為八脈，每一脈都繼承了自己一套絕活，在李歸一的時代，是行江子繁榮昌盛的時代。
卻萬萬沒想到到了今天，行江子竟落魄到了這種地步，現在估計全國，也就只剩下我這麼一個獨苗了吧？
從李歸一對八岐太歲的描述來看，三十年前的那個江巫，分明就是在製作八岐太歲。所謂八岐太歲，就是將孩子的一絲戾氣，封印在一個太歲的身上。那太歲是傀儡，終日受到嬰兒戾氣的飼養，逐漸變得強大暴躁。
而為了嬰兒戾氣不外泄，需要將嬰兒的一絲魂，連同戾氣全都封印在嬰兒胳膊之中，牽連在太歲身上。
久而久之，那胳膊就會和太歲長成一團，猛的看上去，好像太歲多了八個分叉，這就是人們稱之為八岐太歲的原因！
而為了嬰兒戾氣足夠強大，最好用陰時陰日出生的孩子為好。鬼節，是一年之中最陰之日，所以對方將日子選定在了鬼節。
三十年前的那個江巫，可能並沒有那個本事，能盤算的這麼仔細，所以只能趁著在雨夜，接生下嬰兒。
雨天，其實也是陰氣頗重的日子。
雖說第四代行江子李歸一併未直接面對八岐太歲，卻是將對付八岐太歲的法子寫在了筆記上。我不得不感謝老祖宗的細心，若不是老祖宗心細寫上去的話，我還真對那八岐太歲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