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少年喬恩
少年名為喬恩,他和許多小孩子一樣被不負責任的父母帶來到了這個人世。從出生開始他就註定了被人拋棄的命運,在這個世態炎涼的地界兒,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又能拿什麼來對待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
他從沒有得到過父母一個鼓勵性質的擁抱,亦沒有受到親朋的祝福,更別說他可以像普通小孩兒那樣在父母懷裡撒嬌。
年幼如他都能感受到父母對於他的不喜,他很努力地學乖,很努力地扮演著一個並不麻煩的角色,漸漸地他疼了,受傷了,連哭的權力都被自己剝奪了。
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哭,父母就會露出很難看很難看的臉色。那時的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直覺地想看到父母的笑臉,然而哪怕是自己拼著命賣乖,拼著命對著他們傻笑,他們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不親不抱,如非必要他們根本不會靠近自己三尺之內。
有一天,他看到了別家的小孩兒對著自己的父母伸手要抱抱,寬廣的臂膀一下子就把那小孩兒抱了起來,直到聽到那小孩兒歡暢得咯咯直笑……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模糊了視線。
小孩兒是不懂得控制的,一旦壓抑的情感衝出了牢籠,就再也收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得停都停不下來,當咸濕的液體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會像正常小孩兒那樣失控如斯。
原本最為普通的合家歡樂,他卻是再也無法直視。頭一次,他嘗到了心痛如絞的滋味,難受得讓他恨不得吼兩嗓子才算罷休。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滲血,小齒印子一個接一個,看著就覺得很痛,他卻渾然不覺。
比起自我傷害,他更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跑過去把那個孩子拽下來狠揍一頓。可最終,他還是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繼而背過身去踉踉蹌蹌地跑遠了。
他不是害怕自己會被那小孩兒家得大人揍,而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若是在這裡惹麻煩,回去一定會……
如此平靜地過了七八個年頭,他早已習慣了自己的透明,習慣到了後面他就真的成了一個木頭孩子,不哭不鬧不折騰。
如此乖覺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除了他們……
那時的他已經懂得了——
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們討厭自己的事實。在討厭自己的人眼裡,即便自己什麼都沒做,即便自己花了多大的心思去討好,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少年開始長身體,他吃進去的東西甚至是他父親的數倍,於是理所當然的,他們一家的花費終是成幾何倍數增長,本就捉襟見肘的生活現在更是入不敷出。
男人被人追債追得連家裡都不敢呆,三天兩頭不著家已是常事,而母親大人早就忍受不了這樣緊迫的生活,在某一天夜裡,她頭一次親吻了少年的額頭,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夜,她留給了少年第一份禮物——手工做的粗布護身符,皺皺巴巴,一點都不好看,但是少年還是珍重地把它塞進了自己的懷裡。
她貼著少年的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聲音低啞而乾澀。她的淚水打濕了半邊枕頭,粘在他的小臉上的時候依舊有著滾燙的溫度。
他那時已經長大了不少,見母親大人反常如斯,心裡自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他還是貪戀母親大人難得的溫柔,乖覺得什麼都沒說,亦是什麼也沒問,他只是伸手輕輕抹去母親大人臉上的淚水,有些茫然地送入口中舔了舔。奇怪的是,它的味道居然和多年前自己頭一回失控流下的淚水如此相似,一樣的苦澀,一樣的……難以入口。
那時的他滕然明白了許多許多……
原來他們並不是不喜歡自己,而是不能去喜歡,不能去喜歡一個已經超出他們負荷的東西……
他們躲著自己,是在避開他們難以控制的情感。他們也會恐懼,恐懼自己忍不了人類天性中的舐犢之情,於是他們小心翼翼,舉步維艱……
可,感情從來都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東西。
在主觀情感與客觀現實嚴重衝突的悲境下,他們如入之蝶苦苦掙扎了一夜又一夜,而如今時隔數年,他們終於擱下了自己,擱下了一個尚有能力自足的自己,給他們自個兒一個解脫。
少年這時才意識到,從出生至今,他所受的待遇從來都是這個小家裡最好的。在一個只靠父親輩養活的人家裡,他還能每天享用到熱牛奶和烤麵包,穿得也是兔絨小襖,而這已經達到了一個生活極為富裕的人家才有的待遇,連別人家那小孩兒都沒自己吃得好,穿的暖……
越想下去,少年霧蒙蒙的眼珠子就越是看不清東西。他忽略得太多太多了,他只看到了自家父母冷漠的嘴臉,卻是從沒有注意到他們背後的痛苦掙扎……
剎那間,恨意消失。少年只是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疲累,累到他連自己什麼時候昏睡過去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他一人漠然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屋,臉上帶著與他年齡全然不符的無奈和瞭然。他早就已經有了預感,某一天,這裡終將只會留他一人,可沒想到這一天的來到如此突然,突然得他總覺得下一秒,自己的母親大人就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或者父親大人偷偷從窗戶跳下來,給自己捎來了熱氣騰騰的烤麵包。
他在原地等啊等,等到日頭都忍不住倦怠,偷偷跑到了不遠處的小山坡下躲了起來,他還執著地杵在那兒不動。
別人家的小孩兒路過他家門口,見他如一尊雕塑般無神地望著遠處,便蹦蹦跳跳得跑過來試圖和他搭話。小孩兒什麼都不知道,他點著腳尖想拽住少年的鼻尖,卻是被少年無意識看回來的眼神給嚇住了。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
小孩兒根本承受不住那雙眼所帶來的沉重情感,他只是覺得少年今天很奇怪,奇怪得讓他自己都有種想哭的感覺。
少年睨了小孩兒一眼,活動了一下自己早已麻木的雙腿,便順手把自家鑰匙給了小孩兒。
「小哥哥?」
小孩兒突然收到了來自少年的東西,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小孩兒的思維向來簡單,他總是懂得禮尚往來的道理,見自己身上沒什麼給少年的,便大方地將自己的吃食塞到了少年的手裡。
少年朝著他點了點頭,也沒拒絕,他最後望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屋,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最後的最後,這裡不再是他的家。父親走了,母親走了,現在輪到他……也走了……
漫無目的地遊走,他靠著小孩兒的吃食活了一段不知溫飽的時間,繼而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乞丐。乞討,搶食,爭地盤……這些都成了他的日常。
最近的一次,他和年輕力壯的乞丐爭地盤爭輸了,被十幾二十幾個乞丐圍毆,鼻青臉腫不說,他都以為自己會被他們給活活打死了,骨骼破碎的聲音在他耳邊擴大至極致,他真的覺得自己的膽汁都要被他們揍得吐出來了。結果到頭來發現,他已是從鬼門關走了個來回。
如今的身體他已是撐不住和那群精力旺盛的乞丐死磕,於是他花了將近全部的積蓄,就為了在會所謀一個油水差事。然後——
他就出現在了這裡,莫名其妙地踢了鐵板,莫名其妙地——和本應是盟友的一群人進行著生死搏鬥。
少年在下層的泥沼里翻滾了很久,卻是從沒有為了謀生而干過害人姓名的勾當。沒了父母的無形約束,沒了討歡心的對象,少年的行為模式並沒有做過多的改變。
有些東西已是滲到了骨子裡,怎麼都改不了,並且少年也沒這個意願要去改變。彷彿這樣,他就能拽著點過去的尾巴;彷彿這樣,他還能……看見過去那些可恨而可敬的人們。
「鏘——」
少年因著血液的大量流失,精神有些恍惚,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老者長年掛在嘴邊的死前走馬燈,但是感覺並不賴。
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如之前那般集中,反應力度也退化了不少。他畢竟不如那幾個老手有經驗,即便他手裡握有利器,也阻礙不了他的體力消耗。更何況,他之前受過重創,這會兒牽扯起舊傷,簡直就是要人老命。
半個小時前,他還能憑著那古怪小姐給自己的利器勉強壓制一下對面三位,而現在就是三追一的一邊倒趨勢。
少年根本無力招架三位老鳥的攻擊,目前的情況對他很是不利。少年只有躲的份,他的右手抖得厲害,連揮刀子的力氣都沒剩多少,饒是如此,他還是死撐著不肯松下右手,亦是不肯真正對那三位下殺手。
「喂!那個誰!」科利爾已經是有些不耐煩了,被逼成這樣還不肯下狠手她也是醉了……能堅守原則固然好,但現在是什麼情況?讓那些破爛原則都去死好么?!「再不下決定,你真的會死哦~」
(終於趕完了,呵呵呵……快點給我燒香,我現在真的很想死在床上……可是該死的作業怎麼辦?!誰能告訴我!在線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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